第二天李绪睁开眼已经晌午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动静,跟昨晚那种充斥着暧昧喘息的情形完全不同。他的蜥蜴在午睡,窗户也被人打开在换气,屋里的空气没有特别难闻。

他爬起来揉头发,刚一动,腰就酸得像断掉重新接上的。

“……”

走三步歇一步地挪到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简直无法直视。

昨天晚上光线太暗看不清,亲得太投入也没注意轻重,眼下他脖子到胸口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全是吻印,肩膀上还有许多道被掐过的青痕。

不是,窦遥这人到底在急什么啊。

带着一肚子恼怒挪回客厅,李绪发现了茶几上的南瓜粥跟小笼包,火气瞬间消了一半。

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但N久前那件外套某人又忘了带走,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沙发扶手上。

李绪绷着纵欲过度的慵懒脸扭头拍照。

【L绪:不要了?[图片]】

发完微信他想把家收拾一下,结果先是在沙发坐垫下面发现半盒**,然后又在卧室地上捡到两个用过的。

“……”

硬着头皮扔进垃圾桶,他把垃圾袋用力扎紧。搞完这些又咬牙去洗澡,洗完澡吃完早饭才觉得没那么羞耻了,默默躺**看围棋书。

手机微微一震,他以为是窦遥,迅速抓起来。

【师姐:明天早上九点别忘了。】

喔,差点忘了拜师的事。

【L绪:记得。】

【师姐:今晚要不要过来吃饭?我买了一些菜,做你最爱的火锅吃吧。】

【L绪:不了。】

【师姐:不感兴趣?】

【L绪:没,就吃不了。】

刚做完就吃火锅,他可能想死。

接着又收到好多条群消息,一些是方方拍的求婚场面,另一些是昨晚他们喝多了的丑态……

丑的主要是迟钦,不包括窦遥。

【亚瑟:靠,撤回撤回!】

【雯子:没用,都看到了。】

【亚瑟:。】

【亚瑟:凭什么窦遥的全是帅照?@Y,你他妈喝多了还搞形象管理是吧,偶像包袱要不要这么重。】

陈楠冒泡发了张下楼照,窦遥被某人扛在肩上,某人一脸不爽。

【雷二:绪哥对窦遥是真没话说,换别人早扔地上了,@Y,学霸你还惦记什么初恋啊,找绪哥吧,绪哥体贴。】

【亚瑟:你是真不怕死,绪会把你牙打掉。】

【雯子:不一定。】

【亚瑟:?】

【雷二:?】

【方方:?】

李绪对屏幕闷声骂了句脏话,搓搓脸回复道:【别xjb聊了,你们不用上班?】

【亚瑟:大哥今天周日,狗都不用工作。】

【L绪:喔。】

窦遥也不上班,那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亚瑟:擦,忽然发现一件事。】

【雯子:?】

【亚瑟:绪跟瘸逼是情侣头像啊我草!】

【雯子:……】

【雯子:要不然你退群吧。】

【亚瑟:why】

【雯子:全群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

【雷二:哈?】

【雯子:你也退。】

李绪撑起眼皮,盯着群里另一个守宫头像挥了挥拳头,然后无聊到给对方设了个专属铃声。

点开跟窦遥单独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那张外套图片。

在忙?

忙到连消息都不回是吧,有钱人了不起啊。

李绪觉得有点扯,发生完关系的第二天居然开始患得患失,这他妈算是个什么事。

他强行把自己思绪拉回来,上网下了两个多小时的棋,然后又接了单几天前就在找他的私活,忙起来也就不在意了。

天擦黑时有人敲他家门。

李绪从电脑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背,木着脸走到门口。

“您好请问是李先生吗?”

门外站着快递小哥,身后是巨型包裹。

“这是您的同城快件,麻烦开箱检查没问题签个字。”

“……喔好。”

跟快递一起把两个大纸箱拖进来,李绪懒散地拿来美工刀,划开一看是在窦遥家见过的那些衣服。

签完字快递就麻溜走了,留他一个人原地发愁。

这么多衣服挂哪啊,就一个小房间一个小衣柜,床底下也没空间。李绪拿来手机拨视频给窦遥,窦遥先是挂了,然后换成语音回过来。

“衣服收到了。”李绪冷冷的有点挑刺地说,“这么多放都没地方放。”

说完想起昨天窦遥提过要租房的事,又补了句:“干嘛不等租到房子再寄给我。而且你不是有车吗,干嘛还叫快递。”

电话彼端沉默了片刻,窦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风声但很安静。

“这几天我可能很难去找你。”

李绪愣了几秒,敛低眸:“喔,行啊,无所谓。”

“还疼吗?”

羞耻得要死。他扶着腰站直,目光垂向地面:“早没事了,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

“李绪。”

“老子不聋。”

又是半分钟的沉默。

李绪:“有话就直说行不行,最烦吞吞吐吐的人。”

窦遥应该有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对他说,李绪能感觉到。等了十几秒还是没等到窦遥坦白,李绪说:“窦遥你最好是永远别联系我。”

说完就干脆地挂了,懒得磨叽。

但心里确实很不舒服。

昨晚才做过最亲密的事,今天就不见人了,也不说发生什么事,搞哪一套?李绪当然知道窦遥不是那种得到了就不珍惜的人,但他更烦这种中间隔着一层不清不楚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拜师之前他依然垮着张批脸。

孟函文都紧张死了:“一会儿见到党维力你好好说话听到没有?不管对方态度好还是差,一个脏字都不准讲。”

“喔,”李绪冷冷道,“那我不说话了。”

“你怎么变得小孩子脾气了啊……”

李绪揉揉黑沉的脸,并不是很想反驳。

党维力的家在一个干休所附近,据说是市政府特意安排的房,作为感谢他对本市围棋事业的贡献。

李绪今天穿得倒是人模狗样,以至于进门就让未来师母眼前一亮,觉得这孩子挺得体也挺有礼貌的,起码打扮比上回正式多了。

往沙发上一坐,未来师母问他:“今年多大了?”

“24.”

“喔,那还没成家吧。”

“嗯。”

“还早,先拼事业是对的,过两年要是想找了我给你介绍,学棋的孩子都文静,尽管开口不要不好意思。”

“……”李绪没犟嘴,说了声谢谢以后低声强调自己有对象,弄得对方还挺遗憾。

党维力出门发表演讲去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姗姗回来。这老头子跟上回相比态度变化不小,起码看到李绪没再拿鼻孔看他,更没有再质疑他的水平。

“听说你是高中升的段?起步太晚了。”党维力吹了口茶,“要是早几年拜到我门下,大话不敢讲,现在起码是省队的主力。”

孟函文赶紧说:“现在由您指点也不迟的,我师弟是根好苗子,您无论如何收下他。”

“既然让你们来了我还能不收?没闲到什么人都见到的地步。”

老头子脾气非常古怪,动不动就把人怼得接不上话。他横着眼珠子打量李绪:“不过收徒也不是白收的。听说你们两个想捣鼓棋院,打算用我的招牌?这我没猜错吧。”

李绪根本不想周旋:“是。也不白用,要几成利你开口。”

“开得起来再说吧。”

党维力不屑地嗤了声。

从他家出来李绪心情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差。孟函文跟他一起往地铁站走,路上问他:“窦遥呢,怎么没见他来接你。”

“不知道,懒得问。”

“吵架了?”

李绪插着兜一脸不想聊,见谁就要揍谁那种表情。

直到感觉到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他缓了缓,木着脸掏出手机,滑开屏幕冷漠垂眼。

【Y:不在家?】

心脏莫名加速跳了一下,真没出息。

【L绪:有事吗。】

“等着,我很快回去。”这句话还没打完,新一条消息又传来。

【Y:没什么,问问。】

【Y:胃疼好了没,记得按时吃饭。】

李绪脸色微微一暗,拿起手机走到旁边。

【L绪:接电话。】

响了四五声之后终于通了,李绪回头看了眼孟函文,然后转过阴沉的脸压低声:“不是窦遥你什么意思,耍我特别好玩是吧,老子吃没吃饭用你管?”

电话里听到有人按喇叭。

李绪顿了一下:“你在开车?”

“嗯。”

“那你先开。”

再生气他都不想让窦遥有危险。窦遥沉默了一瞬:“李绪,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看看。”

李绪愣了愣,随即意识到他指的是哪,闭眼闷声:“去那干嘛,找骂?”

“想看看你这几年究竟过得怎么样。”

“不都告诉你了吗,就那样吧,老问什么问。”

在鹭城租的房子一开始很破很破,下雨的时候墙还会渗水,前两年才搬到好一些的地方,但整体也不怎么样。为了还钱,他好几年都没买过新衣服,没去过任何高消费的地方,甚至那部旧手机一用就是五年,回随市之前才换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到现在,生活才算步入正轨。

李绪不想聊这个话题,问窦遥到底哪天去外地读书。窦遥低声说:“快了。”

“那不是很好吗,干嘛一副不想去的口气。”

因为有人本该读完高中,有个比现在好得多的前途,却间接因为自己辍学了。窦遥呼吸有点沉:“录取我的大学很一般。”

“有的读就不错了,挑三拣四。”李绪冷冷地怼他,“很多人想读还读不起。”

“你呢,”窦遥问,“你想不想读。”

李绪转过身:“不聊了,师姐还在等我,有空再说吧。”

“嗯。”

挂断电话其实李绪有点后悔,后悔没问窦遥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提见面的要求。

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不肯先服软,宁愿憋得五脏六腑都发疼也不肯把那些话说出来。

那头的窦遥收起手机开车继续去看房子。晚上回到家他还要收拾东西,还要跟父母做财产切割,事情千头万绪。

这几天付萍就差拿割腕威胁他了,但没起到什么效果,他铁了心要跟她断绝关系。窦志康夹在当中里外难做人,被迫把律师请到家里来立遗嘱,尽可能多给儿子留东西,也算保全父子之间的感情吧。

很晚窦遥才忙完。

他把车开到李绪住的单元楼附近,坐车里远远望着那间卧室的灯光,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