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

乔君影咽下涌到喉口的腥甜, 看见左陵的脸在阳光下微微发白。

她没想到叶菲菲会突然出现,选择左陵来帮忙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想让叶菲菲再受刺激。

“你说什么?”叶菲菲没有理会她,面色惨白地拖着巨斧走向任常昌, 巨斧将她身后的土地拖出又长又深的凹陷。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 像大风中没有根系的树叶一样落不到实处。

看见她惨白得如同白雪的脸庞,乔君影和左陵对视一眼,纷纷让开道路。

幻境破碎的残渣像是雪一样飞散,粘在他们的衣角发梢。

巨斧被举起又抡在地上带起的风撩起任常昌的头发, 他的脸色发青,嘴角有鲜血涌出。

“你没听清吗?”任常昌张开嘴笑了笑, 舌尖齿缝全是血,他大笑着歪头咳出几口血沫。

“我说是你啊, 是你告诉我他的真名,是你把他的命交到我手中。”他笑声不停, “都是你啊。”

或许是身份暴露的缘故,任常昌不再假装,明明是同样一张脸,换了神态看起来就跟两个人一样。

跟在贾林胜身边的他通常是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 沉默得如同一棵没有生气的古木,除非刻意去看去记,否则转眼即忘。

而现在他卸去那一层伪装的面具,张扬得好似换了一个人格,整个人气场全开到即使是那样平凡的面容也让人难以忘记。

“我……我……是我?”叶菲菲怔怔地后退,她神情凄惶地摇头好像不敢相信,“是我……害死了……他?”

她双目失神喃喃着, 唇瓣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他”字, 似乎对于她来说, 连“傅深寒”这个名字都成为了不能触碰的伤口。

“菲菲……”乔君影看着叶菲菲空洞的眼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转头看向半倚靠在栏柱上喘气的任常昌。

橙色的空间卡从她手中飞出,在酒楼后院隔绝出一方不被打扰的小天地。

“哈哈哈哈哈就是你啊。你那个时候真开心不是吗?穿得那么漂亮是刻意打扮过的?脚步轻快地走进竹林……连我跟在后面都没发现。”

任常昌的笑容里恶意满满,他舔了一下唇角的血液说:“我一直跟着你……看着你在最高最壮的竹子上刻下你们俩的名字,真用心啊不是吗?”

“叶菲菲,傅、深、寒……”一字一顿念出傅深寒的名字,他看着叶菲菲痛苦的表情愈发快意,冷冷嘲讽道,“还真以为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呢?”

刚想出手让他闭嘴,乔君影被他身后出现的点点虚影吸引了注意,她使眼色止住左陵的动作。

“他根本不喜欢你吧,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任常昌的情绪变化很快,现在他的眼睛出现了些许似同情似惆怅的神情。

“你把他看得那么重,他在你眼里那么特别,可你在他眼里不过只是队友而已,说不定还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叶菲菲说:“你现在这么小,真以为他会爱你吗?陆卿竹、乔夏,哪一个不比你强?只可惜她们都名花有主了……”

乔君影眼睛微微睁大,任常昌身后的虚影在她眼里愈发明显,几乎快要显现原样了,没人注意到一点微光从她裙角划过。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几滴泪水在睫毛边缘凝聚、落下,叶菲菲眨眨眼呢喃着,她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

“那是那样的?哦~我懂了。”任常昌的表情和语调越来越尖锐刻薄,“你拼尽一切救过他嘛,就凭这一点你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不一样的。”

一声脱口而出的轻叹一不留神就要被人忽视了。

看着他身后的虚影,乔君影上前扶住叶菲菲颤抖的肩膀,轻轻一笑说:“跟你和李长乐不一样吗?”

“……什么啊,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任常昌眼睛微眯,似乎在警告什么,“傅深寒……”

“我说,菲菲跟傅哥当然和你跟李长乐不一样。”强硬打断他的话,乔君影瞥一眼他身后被三把剑贯穿的心脏,不介意捅得更深一点。

“傅哥对菲菲再不济也是真心对她好、没有私心地希望她好,而李长乐对你呢?”她轻轻笑着,“在李长乐眼里你怕不是连队友都算不上吧?只是一个用得比较顺手的工具——”

“哦,还是可以随时被取代的那种。”虽然她对人心的把握没有曾经的叶菲菲那么强,但是对着敌人的痛点踩上几脚还是会的。

“真正可有可无的是你,你自己也清楚不是吗?”刚刚释放的卡牌增加了她话语的影响力,乔君影直勾勾望进他的双眼,看见他千疮百孔的心。

“她、不、爱、你。”

“李长乐不爱你。”

来自摩罗斯游戏最强大的言灵异能者对事实的陈述,如同一口在耳边被撞响的大钟,震得任常昌脸色蓦地一白,他呕出的黑红血液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心甘情愿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拿命去拼也不过是她眼里一个好用的工具——”

“真不愧是李长乐养的一条好狗。”叶菲菲失魂落魄的眼睛和无力的质问在她心中回**,乔君影恨不得用天下最恶毒的语言去形容任常昌,心里甚至久违地产生了让他拿命来偿的想法,“她在看着你摇尾乞怜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在忌惮呢?忌惮你会在她放松时咬上一口?不然李长乐也不会让你跟着贾林胜走了。”

“毕竟你反咬贾林胜的时候看起来对他也很‘真心’啊。”

远方似有轻微的雷鸣,她的视线扫过角落,一颗小草轻微地摇晃。

居高临下看着面无表情的任常昌,乔君影挂上甜美的笑容,像是盛放在地狱业火之间的红莲,尽情舒展开猩红的花瓣。

“哎,你说,她让你对傅哥动手是不是算准了我们会报复?”弯下腰看着他,她的声音甜腻得如同吃了蜜糖,“她是不是想借我们的手除去你呀?”

“你是不是用‘死咒’帮她处理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呢?”听语气她好像真的在替他考虑,眼神里带着同情,“别看她好像对苏芷葵很好的样子,我可听说她连‘尽量不透露真名’都没告诉她呢~”

“苏芷葵看起来身体很不好,她的身体素质跟她的游戏场次一点都不匹配,是你动的手?”

从她开口后任常昌就再没说话,脸上也没任何表情,如同艺术馆里的石膏像,苍白又沉默,嘴角流出的黑红色血液似乎逐渐带走他的生机。

“你说她会不会让其他人也在你身上下什么类似的禁制啊?”乔君影笑着起身,没有回头右手却狠狠向后一甩,一线银光从她掌中飞出撞向角落的小草。

“没想到她还挺看重你的,”她的目光有些惊奇,随即又自我否定道,“不,不对,应该是怕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吧。”

“毕竟左哥的异能,用来审讯还是很靠谱的。”

在她闲闲的话语中,左陵早就追着那一线银光奔向角落。

“当——”

飞刀与小草相撞,非但没有将它斩断,反而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隔绝出一方小天地的空间壁颤了颤,在空中显现原形,小草所生根的地方发出涟漪一般的浅蓝色流光波纹。

来不及赶到的左陵长/枪出手,飞刀也在半空硬生生停下,刀尖向前朝角落飞去。

“铮——”

被两把兵器接连打击的草终于支撑不住弯折下去,被长/枪戳了个对穿。

尖锐的枪头深深扎入地里,长/枪黑色的枪身微微颤动,空间壁上蓝色的波纹逐渐平息。

乔君影将女祭司的牌夹在指缝中向外一甩,那张牌直直地飞向空间壁,在相触时没有任何异样,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那般穿过并虚化在空中。

像是撕去一张虚假的薄膜,两个人影不出意料地出现在外面。

除了李长乐和苏芷葵还能是谁?

看了一眼没有力气行动的任常昌,乔君影抬脚走向那边。

原本气质就很温婉端庄的李长乐穿着云杉绿压金线的马面裙,如墨的头发斜斜挽起,金钗上的宝石流苏在耳边微摇,更显温和典雅,只是她脸上有些愠怒的表情破坏了扮相造就的氛围。

蹲着的苏芷葵或许是医女身份的原因打扮素雅简朴,在李长乐的衬托下愈发娇柔。

乔君影眉头微皱,她总觉得苏芷葵比上次见面更加苍白,脸色几乎和脸上的白色面纱一摸一样了,半露出衣袖的指尖没有一点血色,甚至隐隐发青。

轻轻叹气,若是祁阳在或许还能看出什么,她对这方面可真的是一窍不通。

空间壁像一个单向玻璃,里面的人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里面,而且从外面看应该这个小空间应该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才对。

不过既然他们能用道具卡隔绝空间,那么别人也一定有办法发现甚至破解。

没有哪种道具或者道具卡或者异能是绝对无敌的,乔君影很清楚这个事实。

仔细看着她们的嘴形,她认真地分辨她们说的话。

在像他们的耳钉那一类很少受游戏影响的沟通道具出现之前,玩家经常会陷入面对面却听不见对方的境地,所以大部分玩家对于唇语和手语就算不精通,应付日常对话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李长乐和苏芷葵也没说什么,主要是针对破开空间壁的讨论。

看着她们开开合合的嘴唇,乔君影没想到李长乐私下里说话那么不客气,她转头看向左陵想说些什么耳朵却捕捉到些许轻声。

“哧。”

刀剑入肉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竟有些明显,两人错愕地回头,看见任常昌的胸口插着一把花纹繁复的匕首。

暗红的血液顺着繁复的花纹涌出,从握着匕首的那只白皙小巧的手的指缝间滴落,很快在地上积聚了一小滩。

作者有话说:

#论玩家的化名#

乔君影:乔夏。

周清晏:周宴。

安旭时:安辰。

祁阳:祁南。

陆筠箐:陆卿竹。

顾知行:顾行之。

宁望:宁远。

左陵:左丘。

莫不问:莫问。

叶菲菲:叶晓霏。

傅深寒:傅冷。

叶沐桐:叶维彤。

程凤鸣: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