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弈,你不会是对我动情了吧?”

随着江鹤苓的话音落下,四周蓦地寂静下来。

闻弈似乎怔了一瞬,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又徐徐放大,与他视线胶着,无声对视。

出人意料的,对视几秒钟后,闻弈竟然肯定地点了下头:“可能吧,我好像是有一点喜欢你。”

这下换江鹤苓愣住了。

他没想到闻弈会承认。

方才意动下有这么一问,不过是揶揄居多,江鹤苓掌握着主动,想看闻弈被戳穿之后跳脚否认,那他就还是掌握主动。可闻弈不按常理出牌,如此坦然地点头,倒让江鹤苓陷入了被动。

对方顺势表白了,那他呢?他要怎么回应?

看着闻弈那深邃得近乎深情的双眼,江鹤苓忽然有些气闷,他撕开暧昧的表象,想要拿捏对方,却被一句模棱两可的表白捆住手脚,以至于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闻弈压着椅子靠过来,和他贴得很近,微笑的眉眼被放大,带着点安抚性的信息素也是。

“被我这种大帅哥喜欢,不高兴吗?”他臭屁地来了这么一句。

江鹤苓心里那点微妙的情绪顿时散了,冷淡地移开视线,与他拉开距离:“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闻弈:“……”

老实讲,在说完喜欢之后,闻弈也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江鹤苓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就像是他递出去的东西没人接过,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不尴不尬。

所以他臭屁地给自己找补回来。相较于其他那些闻弈不想听的话,这声反问好像也没……还是难听。

“那要怎么样你才高兴?”闻弈好脾气地问。

江鹤苓又找回了主动,虽然这回是闻弈自己递上来的台阶,那他也不会不去踩。

“你出去。”他冷淡开口。

闻弈:“……”

闻弈不高兴地撇嘴,估摸着时间,沈婷要过来给江鹤苓做检查了,他也就没多留,听话地往房门走,没走两步,又被江鹤苓叫住。

“等一下。”

“怎么了?后悔了?要我多陪你一会儿?”闻弈喜悦三连。

江鹤苓漠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朝着床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把你的猫也一起带出去。”

闻弈:“……”

行吧。

抱着那只黑白色的小野猫,闻弈离开了江鹤苓的房间。

这回走的门。

一出去正好撞见沈家两兄妹。

两人看到闻弈从江鹤苓房里走出来,都愣住了,沈林更是直接皱起了眉:“你怎么会在这?”

“你猜啊。”闻弈一想到眼前的“贵妃”名不副实,心情就非常愉悦。

沈贵妃哪知道他心中所想,端着官腔警告他:“少爷近来不喜有人打扰,闻先生还是克己慎行为好。若真闹出冲突,只怕上校那边不好交代。”

闻弈不屑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哎,可是江鹤苓太爱生气了,要哄。”

沈林:“……”

他见鬼似的看着闻弈,只觉得这人有病,懒得理他,率先往去敲了江鹤苓的门,沉声开口:“少爷,是我。”

相比沈林的臭脸,沈婷脸上情绪要平和得多,闻言眉梢挑得老高,没听懂闻弈这话的逻辑在哪,但直觉认为有八卦。

屋里传来江鹤苓的一声“进来”,沈婷压制住自己八卦的心,跟着一块进了屋子。

闻弈带着美妙的心情下了楼,还从厨房弄了点鸡肉犒劳这立功的野猫,然后把它放了。

这小野猫约莫也是记得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吃了这顿还想下顿,晚餐的时候,小野猫又跑来了,跟在闻弈脚边转。

闻弈被磨得没脾气了,又弄了根肉肠喂它。

“小猫不能吃这玩意儿。”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闻弈循声回头,就见沈婷端着杯热牛奶朝他走了过来。

“这里面有添加剂,吃了对它身体不好。”沈婷说。

闻弈顺口问了一句:“那它要吃什么?”

“吃猫粮。”沈婷靠在门边问他,“你打算养它?”

养它?

还真是没这个打算,他不过就是一时发发善心,没有要负责人家整个猫生的想法。

闻弈看着凑着脑袋舔着火腿肠的猫咪,沉默着没说话。

“这小猫是你弄来哄江鹤苓的吗?”沈婷没再继续问他养不养,而是开始八卦。

啊?

闻弈愣了愣,想说不是,复又想到了江鹤苓家里那只橘猫。

江鹤苓是喜欢猫的。

思及此,闻弈话锋一转:“算是吧。”

沈婷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哄好吧?”

闻弈:“……”

小猫吃完最后一点火腿肠,闻弈便站起身,看着身旁的人。

从初见,闻弈就发现江鹤苓这位御医非常自来熟,而且对他没有敌意,更多的是探究。

“你怎么知道我没哄好?江鹤苓晚上心情不好?”闻弈问她。

“他心情还行吧。”沈婷说完,嫌弃地看向蹭着闻弈小腿的野猫,“主要是你这猫,长得太丑了。”

闻弈:“……?”

小野猫似乎是没吃饱,昂着头冲闻弈喵喵叫,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下,闻弈这会儿才仔细鉴赏了一下猫颜。

很瘦,窄脸尖下巴,面部花色不均匀,白色居多,眼下一道黑线像刀疤似的,嘴边甚至还有一块手指大小的黑斑,像胡子长歪了。

眼下带疤,还长歪胡子的小尖脸,的确是和好看沾不上边。

和江鹤苓那只橘猫相比,也就一双蓝色的圆眼睛勉强能打个平手。

“……”

“悄悄告诉你,江鹤苓是个颜狗,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他只喜欢好看的。”沈婷半是吐槽半是玩笑,“你没发现吗?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长得丑的,就连张叔都非常有味道。”

张叔是江家的管家,闻弈第一回 上门拜访就是被他拦在门口。这位中年Alpha,年过五旬,头发花白,周身依然萦绕着成熟的绅士气韵,的确很有味道。

闻弈忽然就想到了初见时,江鹤苓说选他是因为他的脸。

所以……还真就是字面意思。

江鹤苓喜欢所有好看的,闻弈正好是Alpha特工组最好看的,所以被选了来。

一时之间,闻弈的心情忽然有些微妙,讲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也讲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你哥在他身边也是因为长得不丑?”不知道怎么想的,闻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沈婷眼尾瞥向他,抿了口牛奶要笑不笑:“应该说,幸好我哥长得不丑。”

“嗯?”见她有交谈的欲望,闻弈便等着她的下文。

“其实我哥和江鹤苓小时候就认识,勉强能算发小。”沈婷一边说一边观察闻弈的神情,“有了这层关系,加上我哥长得也很帅,江鹤苓自然要把他留在身边。”

很帅?

也就一般。

闻弈在心里点评,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

戴在腕上的通讯器振动了一下,闻弈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没再继续和沈婷闲聊,而是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沈婷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咬的江鹤苓。”

这问题问得他猝不及防,闻弈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愣了两秒才问了一句废话:“他跟你说的?”

那自然是了,这事儿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

想到那天的情形,闻弈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当着外人还少有地有点儿不好意思。

当然他也知道按照江鹤苓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对他“上下其手”,还有玩手枪的事儿说明白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闻弈问。

沈婷似乎从他的表情里品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抿着嘴浅笑着说:“于公,我得对江鹤苓负责,不能让他的身体出问题,于私,就是我的八卦心在作祟,我实在好奇。”

大概是没想到沈婷这么坦诚,还给了他两个答案,后面一个私人的近乎有些亲密了,全然不把他当外人的样子。

毕竟是江鹤苓的专属御医,闻弈并没有抵触,甚至还有几分飘飘然,他放松地靠在墙边,用含有两分犹豫三分无奈,外加五分炫耀的语气啧了一声,说:“其实是他先咬的我。”

“他咬你?”沈婷转着牛奶杯子的动作一顿,语气透着一丝不可置信。

“是啊。”闻弈给她看自己的虎口,“结的痂还没掉呢。”

一看是手,沈婷提着的精神松了下来。闻弈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变化,顿时意识到方才沈婷想歪了,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想纠正她的歪思路。

于是闻弈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尽量不刻意地小声补了一句:“嘴上的伤倒是好得快。”

沈婷:“……”

余光里瞥见沈婷再次表情失控,闻弈心里忽然开始暗爽,他放下手,故作矜持地说:“你也知道濒临**的Omega很危险,我也没有办法,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制止了他对我的**行为。”

这个“对我的**行为”就很微妙了,不过沈婷没领会到闻弈造谣似的暗秀,而是神情变得认真:“咬了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反应过来这问题多半是出于沈婷的前一个目的,闻弈认真思索片刻,答道,“四秒左右。”

沈婷点了点头,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根据Alpha犬齿释放信息素的速率推算闻弈给江鹤苓注射了多少信息素,再根据普遍数据推算那不足一毫升的信息素能造成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其实沈婷问过江鹤苓,不过江鹤苓说他当时神志不清,感觉时间被拉长,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多久。事关江鹤苓的身体,闻弈也没再玩笑,思忖片刻,把他对江鹤苓说的话又对沈婷说了一遍:“我不清楚江鹤苓的具体情况,也不了解你的治疗手段,但是据我的经验来看,他现在不适合注射其他Alpha的信息素。”

闻弈是Enigma的事儿是需要保密的,艾瑞上校下了死命令,他不能随意暴露身份,所以只能点到为止地提醒。

沈婷神情没什么变化,对他道了声谢,又继续头脑风暴,就着当时的情况又问了他几个问题,闻弈都一一作答。

寂静的夜风吹拂着,小野猫已经在他们聊天的时候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闻弈正犹豫着要不要试探着问一问沈婷江鹤苓到底是什么病,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科林神情肃穆地朝他们快步而来:“少爷出问题了。”

闻弈和沈婷皆是心头一沉,旋即快步朝着楼上跑去。

这一回闻弈没被拦在楼下,却被拒之门外,沈婷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浓郁的潮湿玫瑰信息素从房间里溢出,在场的其他Alpha们都识趣儿地打了抑制剂,只有沈林和闻弈没有。

紧张的情绪笼罩,闻弈闻着那股信息素,腺体开始发烫发痒,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就在他想要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的时候,房门由内打开,额角生汗的沈婷走了出来,沈林和闻弈同时上前,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沈婷呼出一口浊气,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她抬头看向闻弈,沉声道:“他让你进去。”

愣了不过片刻,闻弈就在沈林错愕的目光注视下跑进了房间。

和初见时一样,江鹤苓半卧在床,额发湿润,脸色潮红,只是此时他看向闻弈的目光不像那日冰冷,而是透着一股微妙的柔,像是含了情,酝了欲。

“江鹤苓,你——”

闻弈走到床边,话还没说完,江鹤苓便朝他伸出手,指尖抵在他胸膛两寸前,对他道:“现在,你可以试着标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