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露汀镇之后,江鹤苓身体就一直隐有不适,腺体时有阵痛,继而影响他的思绪,疼得厉害还会胸闷,呼吸不畅,全身上下都被针扎似的,酸软无力。

经过详细的检查,沈婷基本可以确定,他对Er抑制剂出现了排斥反应,原本可以帮助他缓解腺体疼痛的药剂,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

这期间他有出现过一次**反应,不算很严重,沈婷试着抽了一管沈林的信息素,利用高匹配度信息素的同源性,暂时压制了他的反应。

拿到江鹤苓腺体的CT报告之后,沈婷就联系了Dr.Tang,和他线上开会,希望能尽快找到江鹤苓腺体异常的原因。

其实这种疼痛江鹤苓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这一次疼痛还伴随着奇怪的空虚感,让他格外疲倦,只能依靠止疼药遏制阵痛,所以江鹤苓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

那只被卡在树上的猫咪喵喵喵地求救时,江鹤苓正好午睡醒来。

半梦半醒间,他以为是他养的那只叫阿尔法的橘猫,下意识地挪动胳膊往旁边摸了一把,没能摸到柔顺且温热的猫毛。

愣怔片刻,他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那只橘猫是只野猫,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小的一团,躲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江鹤苓喜欢在那里午休,第一回 被猫叫吵得无法安眠的时候,他让沈林赶走了它,可没过两天,橘猫又跑回来了。

如此反复,管家张叔说这猫实在喜欢江鹤苓,劝他养着玩玩,但江鹤苓没同意,他并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对小动物也没什么感觉。

后来,他决定把橘猫留在身边,是因为那猫救了他的命。

江鹤苓身体不好,从小到大身边都会围着很多人,怕他出意外,后来病情稳定了,他才能安静地独处。

有一回,联盟议长莅临江家,警卫员们都被调去前厅,就留了沈林在江鹤苓身边。江鹤苓当时在葡萄架下午睡,他打发走了沈林,却没想到自己突然发病昏迷,差点休克。是那只橘猫跑去前厅闹了一通,引来了警卫员,他们这才发现江鹤苓的情况。

张叔说这猫实在是和江鹤苓有缘,又格外喜爱他,于是橘猫就凭借救驾有功被养在江鹤苓身边。

饶是一向心肠冷硬的江鹤苓,也逐渐喜欢上了这只橘猫,给它取名阿尔法,纵容它自由出入自己的房间。

毕竟是野猫,不安分,也爱玩儿,时常自己跑出去玩一通,再从江鹤苓的窗户缝里回到他身边。

阿尔法现在应该还在联盟,不知道有没有乱跑,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它玩累了还会不会回去。

江鹤苓忽然有点想它。

听到外面的猫叫,思念就更浓了。

猫叫声断断续续,却一直没有停止,江鹤苓缓了会儿神,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便起床披了件外套循声走出去。

从阳台落地窗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满树的梨花,也看到了穿梭其中的闻弈。

低弱的猫叫声和花簇抖动的窸窣声交相呼应,花瓣像落雪一样纷飞在空中,闻弈单手抓着横枝,脚步轻盈地跳上了猫咪所在的树枝,一点点拨开枝丫,救出被缠困的野猫。

大概是没干过这种解救弱小的活儿,闻弈抓猫的动作有些笨拙,笨拙中却又透出几分温柔。被应激状态下的猫咪蹬鼻子上脸,他降智似的嘴上出声威胁,身体却小心翼翼地护着被吓坏的猫。

闻弈的身高有一米九,肩宽腿长,身材高大,被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猫咪踩在脚下,神情无奈却温和。细碎的花瓣飘雪似的落下,笼罩着这副温馨场景,江鹤苓心情松快,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一人一猫站在繁盛的花海里,白色的花瓣落于闻弈的发顶、肩头。对上他呆愣又痴迷的目光,江鹤苓心头微动,竟觉得他有点可爱。

在他发疯似的跳过来时,可爱就变成了可恨。

巨大的冲击力让江鹤苓有一瞬间的眩晕,接着就是一阵空落落的失重感,直到闻弈搂住他的腰,把他困在怀抱之中。

沙发非常柔软,所以后背和腰臀撞上去没什么疼痛感,只是沙发靠不够高,这个角度倒下来,江鹤苓的后颈会磕在沙发靠边缘,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闻弈在扑倒他的同时,右手护住了他的后颈。

“江鹤苓,你这是不守妇道你知道吗?”

闻弈嗓音非常沉,气息扑在江鹤苓的面上,辛辣的琴酒信息素从江鹤苓的鼻腔直蹿大脑,让他软了双腿。

“你又发什么疯?”江鹤苓四肢没力掀不开人,只能嘴上发狠,然而闻弈不为所动,像狗一样埋首在他颈侧嗅,然后厌恶地皱眉。

“你身上都是草味儿,这几天你到底背着我干什么了?”

闻着强势排外的琴酒信息素,又听到他这问罪似的话,江鹤苓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带着点拈酸吃醋的质问什么意思?

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我干什么需要告诉你吗?”他这毫不留情的反问,让闻弈脸色难看,心头一梗。好像他闻弈对江鹤苓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然而江鹤苓还没放过他,继续在他心里捅刀子。

“还有,我身上有什么味儿跟你有关系吗?”

江鹤苓的语气已经恢复冷静,越是冷静没有情绪,闻弈就越是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气鼓鼓地盯着他,覆在他后颈的手不自觉用了些力。

江鹤苓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闻弈一怔,连忙松了力气:“怎么了?弄疼你了?”

他宽厚的手掌一直按在江鹤苓的后颈上,隔着薄薄的衬衫衣领,体温不断浸染,江鹤苓腺体处的皮肤也逐渐升温,加上Enigma信息素的侵扰,被压制的疼痛似有复苏的迹象,腺体一阵阵地难受,让他呼吸都不畅快。

“滚开。”江鹤苓又有了脾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闻弈眉头紧锁,眼中情绪复杂,既生气又心疼,还有一丝歉疚。

“你现在不舒服,我不跟你计较。”他嘴硬地说了一句,然后微微直起上身,改变姿势,直接将江鹤苓打横抱起。

“你——”江鹤苓着眉刚一开口就被闻弈打断。

“你是不是瘦了?”

这关切的一声问候让江鹤苓怔了一瞬,然后他就被闻弈抱得更紧了,失重感中下意识地抓住了闻弈的胳膊,像是回抱一样和他贴近,这让闻弈心里的郁闷散了一些,没再继续释放带有压制性的Enigma信息素。“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别到处惹火。”闻弈抱着他往室内走。

空气里浮**的Enigma信息素没有消失,只是不再让人感觉压力,这让江鹤苓呼吸时的沉闷感有所减轻,同时他还察觉到腺体的疼痛似乎被另一种感觉取代。

这种感觉江鹤苓并不陌生,像是被蚊子叮咬,痒大于疼。

就这么恍惚了一会儿,闻弈已经是将他抱到了床边,他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床铺之上,顺手又拿了枕头让他靠着。

江鹤苓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就想到了方才他救猫时的样子,彼时的触动似乎又在此时出现,江鹤苓没能直接赶走他,让他得寸进尺,撒完泼又来献殷勤,甚至又对他动手动脚。

当闻弈的手撩开他后颈衣领的时候,江鹤苓回神躲了一下,不过没躲开,闻弈的手指正好按在他后颈腺体上。

“你又在干什么?”江鹤苓皱眉瞥向他,却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后颈,眼中既有不可置信,也有奇怪的欣喜,好像发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

“沈林这家伙也算不上贵妃啊。”闻弈喃喃了一句。

腺体上不断传来微妙的痒意,江鹤苓也没心情听他说屁话,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开始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

看到江鹤苓后颈没有任何被咬过的痕迹,只有几个针孔似的红点,闻弈顿时明白江鹤苓身上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了,先前积攒的一肚子郁闷散了个干净,江鹤苓赶人的话也变得好听了。

“还不走?”江鹤苓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这人站在他旁边,信息素不断往他身上涌,让他很是难受。

“别赶我啊,”闻弈哪舍得走,直接拉过一旁的椅子,反向跨坐,微笑地看着江鹤苓,“我承认我刚开始语气不好,我道歉。”

这变脸似的谄媚,让江鹤苓一阵无语。

“你哪里不舒服?冷不冷?要不要盖被子?”闻弈继续体贴。

江鹤苓:“你在这,我哪里都不舒服。”

“我不信。”闻弈说着,扯了一下江鹤苓的衣领,露出他粉白的肩头,上回闻弈咬的伤口还没痊愈,留了一圈暗红色的痂。

“你现在应该很需要我的信息素才对。”

江鹤苓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不需要,滚蛋。”

闻弈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嘴硬:“少爷,为了你好,在这个伤口完全愈合之前,我劝你不要靠近别的Alpha,更不要用他们的信息素。”

江鹤苓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心里却因为闻弈这番话陷入了深思。

当初闻弈咬他的那一口没有咬在腺体上,注入的信息素也不算多,正常情况下,一到两天就能代谢干净,可现在已经过去一周,闻弈依然认为他会受到他的信息素影响,排斥其他Alpha信息素。

这说明,闻弈的信息素存在特别之处。这或许就是他最近反常的原因所在。

心念电转不过须臾,江鹤苓抬眸迎上了闻弈的目光。

细细寥寥的潮湿玫瑰信息素一经释放便融入尚未散去的琴酒信息素之中,周围的空气变得又辣又甜,像一瓶逐渐发酵的玫瑰酒。

闻弈先前种种言语和行为在江鹤苓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拈酸吃醋的占有欲逐渐清晰,江鹤苓心头微动,忽然在这气息中品出了几分暧昧纠缠。

他轻轻提起嘴角,哂笑一声,反问道:“你是为了我好,还是存了私心?”

闻弈不说话,视线落在江鹤苓眼里,看着那里头的漠然逐渐散去,泛起涟漪,犹如微醺,一如江鹤苓的声音,带着撩人的醉意。

他问:“闻弈,你不会是对我动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