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弈没开枪,眼中也没有杀意,只是好奇这家伙的枪是哪儿来的。

他朝着一旁畏畏缩缩的Alpha们使了个眼色,使唤他们拿来麻绳给胜哥五花大绑,然后闻弈一边把玩观察手里的枪,一边审问他。

胜哥名叫陈胜,是这里的地头蛇,但他算不上老大,毕竟是个Beta,这些Alpha肯听他话,是因为陈胜他哥,真正意义上的老大,一个A级Alpha,叫陈峰。

当然这些信息不是陈胜自己交代的,而是后来赵医生说的。

闻弈没问这些,只是问了陈胜这枪哪儿来的。

陈胜不开口,闻弈便用枪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趁我现在没想要你命,配合一点。”

陈胜一脸屈辱,在闻弈强势的信息素压制下,憋出来一句:“抢的。”

他当然不是抢的,而是从他哥那里偷来的,。听到手下说镇子上来了个狠角色,他本想拿着这把枪装腔作势,却没想根本没胆子开枪,不然他哥知道会宰了他。

闻弈不知道信没信,手里的枪转了一番,又问:“杀过人吗?”

陈胜怔了一下,梗着脖子看了一眼闻弈,又撇开视线,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畏惧。

“没……没杀过。”

闻弈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旁抱着头蹲一排的Alpha们:“你们呢?”

这些被打服的Alpha们一个接一个地摇头,只有那两个练家子还算矜持,动作很轻,没把头摇成拨浪鼓。

“行了。”闻弈收了枪,“你们滚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皆是呆愣着看向了闻弈。

除了江鹤苓。他在闻弈喊完老婆之后就已经是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没再看热闹,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你就这么放了我们?”其中一个手下诧异问道。

“怎么?你还想在这过夜?”闻弈斜了他一眼,神情懒散却迫人。

那Alpha与其他人对视一眼,忙不迭地就要跑。被绑着的陈胜也想跑,但他刚欲站起,就被闻弈踹了一脚。

“你还不能走,让你的手下拿我的车来换你。”

陈胜一脸憋屈,却也只能乖乖听话,眼睁睁看着那些手下跑了个干净。

闻弈抬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窗台,然后牵着绳子给陈胜绑在了诊所门前的柱子上。

“你什么意思?把我当狗吗?”陈胜咬牙看着闻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竟然开口威胁他,“我劝你对我客气一点,不然没好果子吃。”

闻弈嗤笑一声:“别在这废话,你爹我不爱吃果子。”

“你——”陈胜气得一滞,望了一眼手下跑远的方向,忽然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露汀镇?”

“刚不是说了吗,是你爹。”闻弈将绳子打了个死结,勒得陈胜痛呼一声。

“去你妈——”脏话还没骂完,对上闻弈冰冷的目光,陈胜又怂了。

闻弈懒得理他,提着枪径自往屋里走。刚打完抑制剂的赵医生正靠在注射室门边,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腿都还在打着战。

“你没事吧?”闻弈问了一句。

“没事,你别过来。”赵医生一脸难耐地朝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闻弈身上那浓郁的信息素实在是闻者腿软见者流泪。

闻弈非常有自知之明,没再靠近她,自己找了个抑制贴给贴在腺体上,然后上楼去找江鹤苓了。

这里不便多待,他们得赶紧收拾离开这里。

江鹤苓回到了先前待着的病房,闻弈进门的时候,他正站在桌子边,背脊佝偻,撑着桌子的胳膊肌肉紧绷,露出的半张脸苍白如纸。

闻弈心头一紧:“你怎么了?”

江鹤苓闻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倒是坐在一旁的豆包兴奋地朝他跑过来:“英雄哥哥,你把他们都打跑了吗?我妈妈呢?她在哪里?”

闻弈视线黏在江鹤苓身上,看都没看他一眼:“你妈妈在楼下,你去找她。”

“哦。”豆包迅速地跑了出去。

因为窗户碎了,所以室外残留的信息素有一部分飘进了屋子里,其中大部分都是闻弈的Enigma信息素。

其实顾忌着江鹤苓,闻弈在揍人的时候有刻意抑制信息素的释放,只表露出了攻击性,不附带任何诱导性,不然周围的Omega或是等级低的Alpha都会因为他的信息素**,赵医生也不可能还有理智去给自己打抑制剂。

但江鹤苓不同,他刚被闻弈咬过,身体里还残留着含有性激素的琴酒信息素,会更容易起反应。

闻弈虽然没有什么咬人经验,但直觉告诉他,江鹤苓会受影响。

可是并没有,江鹤苓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以外,没有任何的情动反应。

闻弈心里生疑的同时也闪过一丝微妙的不爽:“收拾一下吧,等车来了我们就走。”

江鹤苓正站在窗边,眺望着漆黑的夜幕,不说话也不给闻弈一个眼神,完全把他当空气。

闻弈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去拿那只装着抑制剂的箱子,然后他打开看了一眼,三枚微型注射器一枚不少。

江鹤苓没有用抑制剂。

那怎么没反应?

是在生气?气他喊老婆?

闻弈心里正疑惑着,忽听江鹤苓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放他们走?”

“嗯?”闻弈回头看向江鹤苓,“为什么不放他们走?”

难不成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显然江鹤苓是这个意思。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屋内是暗淡的白炽灯灯光,江鹤苓站在光影交界处,大部分的面容隐于昏暗,耳垂上的黑色耳钉映着冷光,让他周身气质透出几分阴鸷来。

大概是第一次直白地感受到江鹤苓的冷血,闻弈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旋即他表情又恢复了轻松:“我没那么喜欢杀人,等他们把车还来,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没必要沾一手血。

江鹤苓依然面无表情:“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地把车送来。”

闻弈动作一顿,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转过身面对着江鹤苓问:“为什么?”

江鹤苓眼睫半垂,视线落在了闻弈扣在后腰的那把自动瞄准型手枪上,忽然开口:“豆包说,他父亲在给那只公鸡的哥哥打工,研发一种新的抑制剂。”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闻弈满脑子疑惑,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公鸡”说的是陈胜。

“然后呢?”

“这里盛产露汀花。”江鹤苓再次转身望向了窗外,即便夜色深重,也能看到远处大片的浅白,那是河滩低洼处疯长的白色小花。

“露汀花的学名叫兰汀花,二区最新出的C-Ⅱ抑制剂里,其中有一味提取物叫蓝烟碱,来源于兰汀花的花蕊,蓝烟碱无毒无害,只是浓度高到一定程度,会让人产生依赖性。”

说到这,江鹤苓就没再说了,他相信闻弈能听懂。

闻弈到底是Alpha特工组的人,自然是接触过关于违规抑制剂的案件,江鹤苓两句话一点,他就明白过来。

这里地处偏僻,荒无人烟,却盛产露汀花,有心人愿意,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取到高浓度的蓝烟碱,制作出让人上瘾的抑制剂。

这和贩/毒没区别。

“这也是豆包告诉你的?”闻弈故意道。

江鹤苓看傻子似的睨了他一眼,忽然有点手痒,想杀人。

闻弈当然知道豆包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关于露汀花,是江鹤苓自己了解的,他只是根据豆包说的话,简单地做出了推测。

这把常出现在第八区的走私枪也是佐证。

陈胜说枪是抢来的,闻弈当然不信,用这种枪的都是亡命之徒,陈胜这么个菜鸡怎么可能抢到一把崭新的走私枪?

如果这里真的有人在秘密制作违规的抑制剂,那么就能说得通为什么陈胜会有一把走私枪了。

他和他那群弱鸡手下是这里的地痞没错,但其背后的人却不一定是地痞。

闻弈惊讶于背后的牵扯,也意外江鹤苓的敏锐。

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特工,常年刀尖上舔血,了解各类走私武器不奇怪,江鹤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爷了解得这么多,就有点令人惊诧了。

思及此,闻弈忽然又反应过来另一件事儿。

豆包应该是在陈胜拔枪之前就和江鹤苓说了这些事儿。

所以——

“你早就发现他有枪了。”闻弈说。

江鹤苓没说话,这在闻弈看来是默认。

当时胜哥所在的位置算是闻弈的视野盲区,虽然他一直有分去些许注意力,但毕竟打斗过程中不能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鹤苓不一样,他所处的位置高,可以将底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已经对陈胜有所怀疑,又这么聪明且心细,胜哥那点小动作,必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可是他不但没有提醒闻弈,反而漠视一切,还在闻弈故意用一声“少爷”把他推到人前时,和闻弈撇清关系。

实在是冷漠得有些过分。

“少爷,你故意的是吧。”闻弈不太高兴,脸色有些臭。

谁知道江鹤苓理直气壮地反问:“那又怎么样?”

闻弈心头一梗。

怎么样?

就不说闻弈先前对他的袒护,此时此刻他们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江鹤苓不帮他就算了,还兴致盎然地看热闹。

“你连这些人都打不过吗?”江鹤苓眼中闪过一丝轻嘲,“那只能说你活该。”

闻弈:“……”

虽然这话中透出几分对闻弈实力的肯定,但闻弈依然不高兴,甚至更生气了。

他心里清楚,江鹤苓或许是真的相信他的实力才作壁上观,但相比对他的信任,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不在乎。

或许巴不得看他吃瘪,毕竟江鹤苓一贯睚眦必报。

当初在安城监狱,艾斯只是捏了一把他的屁股,江鹤苓都当场报仇,阴差阳错要了他的命。

闻弈对他何止是捏屁股,全身上下基本捏了个遍。

江鹤苓自己不便动手,那么看闻弈被旁人暴揍也不是不能出气,反正闻弈没那么容易死。

不在乎。

闻弈少有地因为这个词感到郁闷非常。

“你还真是……”他磨了半天牙,没找到合适的词,忽然心头一痒,接了一句“我的好老婆啊”。

看到江鹤苓脸都绿了,闻弈心里升起一阵奇异的快感。

尽管他下一秒就被赶了出去。

那又怎么样,他迟早要让江鹤苓在乎。闻弈恨恨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