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修景连着忙了几天。

以前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 没什么工作的时候喻修景常常会焦虑。他自己吃什么用什么有多少钱,其实都无所谓,只是会格外担心家里的情况。

虽然喻国文的病好了, 但喻修景很希望爸爸妈妈不要省吃俭用,每个月留下自己必要的生活费, 都想办法给他们寄回去一些。

后来喻修景红了, 成为了人人口中的“大明星”,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经常每天忙到饭都没时间吃, 他的每一分钟都标着高昂的价格, 喻修景又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怀疑。

邱念山说想要演戏就只能进圈, 遵守里面的游戏规则,这是一句真话。喻修景其实还是没有什么选择权, 因为他的一切选择和太多东西挂钩,算来算去, 他也只在舞台上灯光下感到真实的快乐。

不过有徐祁年在的时候会不太一样,那么多年之后,喻修景重新感觉自己正在被爱。

他们重新在一起这件事, 喻修景有一天晚上专门给邱念山打电话告诉了他。

邱念山反而问:“你公司知道吗?”

就算不知道但也能大概猜到, 之前徐祁年就因为要带喻修景看病的事情和容悦沟通过。

和容悦汇报之后, 她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喻修景一些基本的事情, 又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复婚呢?】

喻修景想到他存放起来的戒指, 那是他和徐祁年的第一枚也是唯一一枚戒指。

【我还没有和他说过这个事情。】

但是他一定会说的, 这次可以轮到他来求婚。

去医院那天, 喻修景神情紧张。

他坐在副驾驶, 口罩拉到下巴, 眼睛望着窗外,时不时就眨一下。

印象里,好像不论哪一次去试镜他都没有这样不安。

徐祁年当然看出来了,一路上都在试着跟喻修景聊天,他听得很认真,但是也没怎么说话。

车停在地库里,喻修景解了安全带要开门,被徐祁年拉回去。

“还是怕啊?”徐祁年刮了下他鼻梁,“我们先在医院做检查,然后我再带你去见心理医生,我了解了一下,一般医生会先面诊,再给我们开检查单,做不了多长时间,也不会痛的。”

“心理医生那边我去见过了,他们环境很好,所有人都很温柔。”

徐祁年说的时候给喻修景理了理头发,“可以吗?”

尽管知道徐祁年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喻修景还是很感动。他往徐祁年那边靠了靠,说:“谢谢哥……”

牵了一会儿手,两人下了车。

在心理科检查的时间总共两三个小时,医院人多,喻修景和徐祁年全程戴着帽子和口罩,也一起去交钱和排队。

单子都拿在徐祁年手里,空着的手一直牵喻修景。

诊断结果是抑郁症。

医生说的时候,徐祁年和喻修景十指交扣。

“.狱严现在建议可以吃一些药,半个月之后要来复诊。不过刚开始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可能会有副作用,比如呕吐之类的,都是正常现象,一两个星期之后会好一些。”

喻修景听到抑郁,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难过,但其实没有特别的感觉。

徐祁年握紧他手,问了医生一些问题,喻修景就低着头安静地听。

拿了药走出医院,刚刚坐进车里,容悦就给喻修景打电话说他们在医院里被拍到了。

“没事……”喻修景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个。

“只要不要造谣就可以。”

容悦和他说了一下他们这边的解决办法,就挂掉了电话。

车已经开出医院,徐祁年说:“我们现在去心理医生那里。”

“好。”喻修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那么沮丧。

过了一会儿,喻修景主动说:“哥,我没有很难过,我自己也有点知道的。”

徐祁年头也没偏,嗯了一声。

“我会配合治疗的,而且我知道有你在。”

停在红灯前,徐祁年出了一口气。

“乖乖,”他捏了捏喻修景下巴,这两个字是用重庆话叫的,“你想想,你是不是希望我开心?”

喻修景点点头。

“那我也是一样的,在很多事情上你要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不是想我哪里哪里为难,是要你希望我怎么样,我就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知道了……”喻修景被他捏着,说话的时候嘴有点变形,徐祁年就笑了。

心理咨询室宽敞明亮,前台护士带着亲切的微笑上来接待他们。

应该是提前告知了身份,看到喻修景,他们都没有表现得非常惊讶。

徐祁年找的这位心理医生是一个年轻女人,她面色和善地走过来问喻修景想喝什么。

心理治疗的过程徐祁年没有陪同,医生出去拿东西,徐祁年就让喻修景坐下来,自己站在他身前。

牵着的手还没放,是喻修景不想。

他眼神一直追着徐祁年,实在可怜。

徐祁年刚想和他说什么,医生又进来了。喻修景主动松开徐祁年手,说:“哥你先出去吧。”

“我就在外面等你,不会很长时间的。”徐祁年摸摸他头发。

旁边有专门的家属接待室,里面还坐着几个中年人。

徐祁年一边戴口罩和帽子一边朝里走,在角落坐下来。

他听到一对夫妻在聊天,过了会儿,另外一位中年女人又开始给家里人打电话。

从简单几句里徐祁年猜,他们等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徐祁年:【我带小景去见心理医生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经纪人和助理配合,徐祁年现在和容悦说一些早上从医生那边了解到的注意事项。

整个过程只有四十分钟左右,喻修景从咨询室里出来,在接待室的玻璃外轻轻敲了敲。

徐祁年抬起头,看到喻修景便站起来。

他戴了口罩,只能看到眉眼。

倒也不红,应该没有哭。

徐祁年抱了他一下,牵着他往外走。

进了电梯,徐祁年才问:“感觉怎么样?”

“挺轻松的。”喻修景说。

回家之后,徐祁年守着喻修景吃了药。

他脸色有点白,吃完就有些困了,徐祁年本来拿着空掉的水杯想去洗,经过喻修景身边,被他伸出手臂抱住。

喻修景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徐祁年小腹。

重新在一起之后,徐祁年很难忽视喻修景对他几乎有些过度的依赖。

他知道一直以来喻修景都很缺乏安全感,这一点以前徐祁年就能感受到,现在似乎更加厉害。

可是这样徐祁年会很喜欢,他放下水杯,全心全意抱着喻修景,慢慢摸他后颈。

“想睡觉是不是?那回房间吧。”徐祁年说。

过了一会儿喻修景才嗯了一声,自己站起来往房间走。

徐祁年洗了杯子才跟进去,喻修景换了睡衣躺在**,侧着身体朝门的这边,两只眼睛却睁得厉害。

徐祁年站在床边脱掉自己上衣,换了一条宽松的长裤,刚刚靠过去,喻修景就朝他伸出手。

躺进去以后,徐祁年抱住喻修景,下巴放在他发顶。

前几天喻修景状态都不是特别好,特别困,吐了几次,又不怎么说话。

徐祁年要工作,白天能够陪着他的时间太少,想了很久才想到,要不然找邱念山过来。

这段时间邱念山一直在上海,他本来就是做老板的人,去哪里其实无所谓。

喻修景趴在徐祁年怀里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北京玩。

“我们可以去环球影城。”喻修景缓慢地提议。

“你好少会主动叫我玩,”邱念山那边挺安静的,“最近没什么工作吗?”

“没有,都推得差不多了。”

徐祁年撩了一缕喻修景的头发,发丝垂下来碰到喻修景眼皮,让他眨了下眼睛。

喻修景仰起脸看到徐祁年微微笑着,自己也抬了抬唇角。

“好吧,出什么事了吗?”邱念山问。

“没有,没事,”喻修景说,“就是累了,你过来我再和你说吧。”

喻修景和BY育訁。绵绵去机场接了邱念山。

这位哥穿得特别张扬,那件花衬衫能让好多人回头看他。

见到喻修景,邱念山才摘了墨镜,一把揽过他肩膀,四处看了看,问:“你老公呢?”

喻修景手肘顶他一下,说:“他上班。”

“哦——”邱念山笑了。

邱念山一来,喻修景就笑了挺多次,绵绵跟在他们身边也松了口气,给徐祁年发了消息。

他们先去了环球影城,不管是什么时候这边人都挺多的,尽管一直戴着帽子口罩,喻修景还是被很多人认出来,拍了不少合照。

离开园区的时候他身上还穿着学院服和魔法袍,也不嫌热。

他带着邱念山去吃火锅,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环境很安静。

坐下来喻修景就给徐祁年打电话,说他们要吃饭了。

“你们去环球影城了是吗?”徐祁年问。

“是。”

“我在网上看到好多人说遇到你了。”

“对,我今天和很多人拍合照了。”

“穿的衣服是里面买的吗?”徐祁年一边在问,一边在看有喻修景的那些照片。

除了宣传和必要的商务活动,喻修景本身就很少和粉丝有太多接触。

今天在园区里遇到他提出要合照的人,喻修景基本都答应了,这些网友晒照片,很快就把他送上了热搜。

“嗯,”喻修景说,“不过有点热。”

“今天还好是阴天,要是大太阳你穿这个肯定热。”徐祁年说着,旁边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是他同事问他要什么资料。

“你们吃完饭我应该能来接,我尽量下班早一点。”

“好,你工作吧。”喻修景说完,等徐祁年先挂了电话,他才挂。

“啧啧啧。”邱念山用手撑着脑袋,斜斜地看着喻修景。

“要喝点酒吗?”

“我不能喝。”喻修景说。

他脱掉魔法袍放在一边,喉结滚动一下,才和邱念山说:“我哥带我去看病了。”

“嗯。”邱念山烫了一点肉,以为喻修景是感冒之类的,吃着药,所以不能喝酒。

“我是那个……抑郁。”喻修景看邱念山手顿了下,偏过头,筷子戳在油碟里。

头发被邱念山狠狠揉了一把,他听见邱念山说:“这都不告诉我……”

“没事儿,很快就能好的,现在还有你哥陪你。”

晚上徐祁年真的开车来接他们。喻修景没有提前问,走出餐厅看见徐祁年站在外面,他小跑上去,没忍住抱了徐祁年一下。

徐祁年手搭在他腰上,和邱念山打招呼。

“你好,酒店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邱念山挥挥手,“我去找这边有个朋友玩,你们先走吧。”

“啊你不回酒店吗?”喻修景问。

“没事别管我了,明天你还上班吗?”邱念山问徐祁年。

“要。”

“那我醒了再找你玩,”邱念山和喻修景说,“明天见。”

徐祁年牵着喻修景手带他上车。

刚刚吃了火锅,他浑身暖融融的。

“今天开心吗?”

“嗯。”喻修景坐在座椅里,仔细地叠魔法袍。

“你要是喜欢的话下雪的时候我们可以再去一次,”徐祁年说,“是不是下雪里面会更好看。”

“好。”喻修景点点头。

玩得太累,喻修景回家洗漱完就睡了。

他刚刚吃了药,盖子还开着。徐祁年把药装好放在床头,坐在床边看了喻修景一会儿。

和朋友在一起果然会开心一些。

徐祁年捏捏他脸。

邱念山在北京待了整整一个星期,他在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喻修景去想要怎么玩儿,他带着喻修景满北京地跑。

以前邱念山演戏,北京住的时间太长了,甚至比徐祁年这个从小这边长大的熟。

邱念山走那天还不让喻修景送他,喻修景去他酒店看着他上车走了。

保姆车来接他,喻修景靠在后座睡觉,被一通电话吵醒。

接完电话,他告诉前排司机去另外一个地方。

车子在一座小楼前停下,两个安保跟着喻修景一起上楼。

进门便是一道楼梯,喻修景走上去,一位老人在楼上等他。

“喻先生,您的两幅画都装裱好了。”那位老人说。

“谢谢您。”喻修景偏头去看。

他拿来的这两幅画正是高中李不凡送给他和徐祁年的。

之前喻修景也一直想要拿来装裱,但总是没时间。这次徐祁年搬家,把放在他那边的那一幅也带过来,喻修景就一起拿去裱了。

安保带走画,喻修景跟着下楼,接了一通徐祁年打过来的电话。

“晚上我不能回来吃饭了,”徐祁年叹了口气,“领导叫我跟着他去聚餐,实在推不掉。”

“没关系的,我自己做就好了。”喻修景说。

“你现在在哪里?”徐祁年问。

喻修景上了车,握着手机看了一眼窗外。

“我去拿李不凡的画了。”

徐祁年顿了一下,才说好。

徐祁年不在家里的时候,喻修景其实没什么心思做饭。

但叫阿姨过来做,他又觉得麻烦,因为家里毕竟会多一个人,喻修景不太习惯。

他草草吃了一些,便收拾干净,去洗了澡,出来坐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对着李不凡的那两幅画看。

一直看到徐祁年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回来了,喻修景一看手机,才发现竟然过了快两个小时。

开始吃药以来,喻修景的确感受到了一些副作用。

比如他脑子里有时候很混乱,想什么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比如会觉得胃不舒服,很想睡觉。

但是效果也有,喻修景就意识到,以前他以为徐祁年属于自己梦境的那些时刻,是真的分不清楚是否真实,而不仅仅只是一种难过的比喻。

他走出房间,徐祁年刚好到家。他穿着一身西装,领带却攥在手里,脸颊和脖子发红。

应该是喝得有点多,喻修景跑上去,被徐祁年牵着手抱住了。

徐祁年身上酒精味很重,滚烫的手掌摸了摸喻修景的头发,嘴唇跟着亲过来。

喻修景仰起脸同他接吻,慢慢就被徐祁年抱起来。

“晚上吃了什么?”徐祁年拍拍他后腰,“今天桌上全是四川人,我都没想到他们那么能喝。”

“那你要不要喝蜂蜜水?”喻修景问。

“不用管我。”徐祁年把喻修景扔到**,解了自己几粒纽扣,弯下腰亲了一下他的脸。

“我先去洗澡。”

喻修景躺在**,睁着眼睛,不怎么想动。

等徐祁年从浴室出来,他才靠过去一些。

“邱念山走了是吗?”徐祁年问。

“对,我去了一下他酒店,然后就去拿李不凡的画了,”喻修景指给徐祁年看,“你觉得挂在哪里比较好?”

“你呢?你喜欢放在哪里?”

“我想挂在卧室。”喻修景的房间很大,墙上一点装饰都没有。

“可以,那就挂在卧室吧,我明天下班的时候买东西回来给你挂。”徐祁年摸摸他肚子,又问:“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埋下头,推高喻修景的睡衣,在他小腹上亲了亲。

“我工作太忙了,好不容易你能休息,我都没时间陪你。”

“没事的……”喻修景抱住徐祁年脑袋,“我没有不舒服。”

“还吐吗?”

“没有了,”喻修景说,“之前有,现在吃清淡一点就好了。”

“你的胃病也是个大毛病,要好好吃饭。”徐祁年一边叮嘱他,一边顺着他平坦的小腹往上亲。

喻修景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出的耳朵有些发红。

“明天下班之后我带你出去玩。”徐祁年说完,解掉了喻修景的扣子,把他抱上来坐在自己身上。

傍晚,徐祁年提着一只工具箱回家。

他在主卧的墙上钉无痕钉,喻修景站在旁边看。

徐祁年拎着一把小锤子,回家之后就换了一件无袖黑T,手臂肌肉线条流畅。

他低头声音很响地亲了一下喻修景额头,说:“宝贝你站**去看一下位置行不行。”

喻修景说好,跑到床边脱掉鞋站上去。

“我觉得要不要再往左边一些?”喻修景说。

徐祁年动了一下手臂,“这样呢?”

“可以了。”喻修景点点头,等徐祁年往里面钉,他就跳下床走过去。

挂两幅画没花多少时间,喻修景盯着画出神。

徐祁年去拿了自己手机,问他要不要拍一张照片。

还没等到喻修景说好或者不好,徐祁年就握着他手臂,把他带到画旁边。

“笑一下。”徐祁年说。

喻修景拍过那么多片,到一张这样普通的照片,竟然就什么也不太会了。

他很小地笑了一下,徐祁年就拍了照。

喻修景靠过来看,其实照片上他笑得很开心。

徐祁年揽着他肩膀,把手机递给他。

喻修景用两只手握着,垂着头,过了一会儿,他有点想哭,就不看了,抱住徐祁年,额头靠在他颈侧。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