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修景睡着是因为累了, 他被徐祁年抱在怀里,浑身都软软的。

虽然说起来是庆祝生日,但一整天喻修景都处在紧绷的状态。

他呼吸很烫, 还带着微弱的鼻音。

徐祁年轻轻拍着他肩膀,缓慢地将人放下来。

离开温热的怀抱, 喻修景不适应地动了动, 他侧脸贴着枕头,很快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安静下来。

徐祁年坐在床边,帮他把挡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拨上去, 手指贴着他耳边的皮肤慢慢往下滑, 摸了摸他耳廓, 又碰了碰颈侧。

收回手,徐祁年不动了, 只是低着头看喻修景。

黑夜里,他的五官其实看不清楚, 徐祁年却能记起每一个细节。

眉毛,眼镜,鼻子, 还有嘴唇。

徐祁年的目光像一片暧昧薄纱, 覆盖在他脸上, 贴住他每一寸温热皮肤。

倏地,徐祁年回忆起那年他偷亲喻修景, 虽然喜欢直白, 但行动懵懂, 他们都还无比纯粹。

徐祁年牵了喻修景的手扣在**, 俯身贴住他的嘴唇, 轻轻拨咬他的唇瓣, 他滚烫的鼻息染热了徐祁年的脸颊。

他们都不是十八岁了,年龄不是,爱也不是。

这个认识让徐祁年对喻修景的占有欲突然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炸开。

徐祁年舔了一下喻修景的齿关,带走他口腔里残留的一些清新的牙膏和淡淡酒精味道,慢慢退出,起身离开房间。

喻修景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前熟悉的装饰也变得那么陌生。

缓了一会儿,他才坐起来。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庆幸。

喻修景起床洗漱完,推门出去,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心脏狠狠跳了一下,无声地走过去,看见徐祁年拿着平底锅站在到台前。

“醒了?”他抬了下眼,“吃早餐。”

“哦……”喻修景这声都没发出来。

他走过去,徐祁年正好做完,还给他倒了一杯牛奶。

喻修景在高脚凳上坐下来,难免不想到昨天晚上的失控。

他把牛奶杯子拿起来,低头喝了一口,咬了下杯子边沿。

抬眼时徐祁年沉沉地看他。

“你是……”喻修景清了清嗓子,“几点起来的?”

徐祁年垂下眼眸,说:“没比你早多少。”

“哦。”喻修景开始吃早餐。

以前徐祁年是做不好东西的,没想到现在也能把鸡蛋和面包做得像模像样。

“明天我就回公司上班了,”徐祁年突然开口,“我等会儿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你们送。”

喻修景咬着面包愣了一下,眼神直直的,过了几秒才说:“好……”

一顿早餐的时间里,喻修景的神思逐渐从醉后的头痛中缓过来,意识到昨天晚上的特别。

基于酒精和即将离别的现实,他才有了那份在徐祁年面前哭的勇气。他还记得徐祁年身上的味道,因为对方拥抱着他,这样的拥抱上一次拥有,还是在五年之前。

不论如何,喻修景不想和徐祁年变成陌生人,或者没有什么联系的“朋友”,他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还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只要一提起“过去”这样的词汇,就满脑子都是这个人。

徐祁年占据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段时间,曾经失去一次,他不想又只是擦肩而过,只是同时,他又是一个懂得审视自身的人。

不知道徐祁年是否还有可能爱他,其中存在巨大而又令人茫然的不确定性。

吃完早餐,他们沉默地清洗了碗筷。

徐祁年拿布擦了手递给喻修景,转身要走的时候,被喻修景一把抓住衣角。

他低头看了一眼,喻修景就放开了手指。

“昨天晚上对不起,”喻修景说,“我就是没有控制好我的情绪。”

他仔细解释:“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真的。戒指是应该取下来的,我会还给品牌方。这几天都感谢你配合。”

“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喻修景看着徐祁年,“我们去吃川菜。”

他见徐祁年没有说话,就补充道:“吃完你再走。”

掌心还带着微凉的潮湿,和此刻喻修景的眼睛一样。

徐祁年说:“可以。”

尽管他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喻修景还是觉得开心。

出门的时候他换了一身很暗的衣服,主要是为了低调,还给徐祁年也准备好了帽子口罩。

喻修景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电梯门口给绵绵打电话,说:“我和年哥要出去吃饭,麻烦你让司机来接我们一下。”

电梯到了,门缓缓朝两边打开,徐祁年说:“不用了,我开吧。”

喻修景顿一下,对电话那头道:“那就算了,我们自己开车。”

两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喻修景把车钥匙放进徐祁年掌心。

喻修景坐在副驾驶,设定完导航之后,手机自动播报了要去的地点。

他侧头很快地看了一眼徐祁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低下头。

汽车启动开出地库,外面阳光很好,喻修景的鸭舌帽挡住光线,没让他眼睛被晃到。

“你还在这里吃吗?”徐祁年忽然问他。

“嗯,”喻修景抬手压了一下帽子,“后来也没有找到很好吃的川菜馆,不过听说这家店的老板也快要离开北京了。”

徐祁年流畅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问:“回家吗?”

“对,他们是四川人,来自四川的一个小城市,”喻修景看向他,“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宜宾。”

“听过这个城市,不知道是四川的。”徐祁年诚实地说。

喻修景笑了笑,可能是太开心,有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他们分别五年,说:“我们大学的时候……就是,那个厨师还是那家人里面的父亲,现在已经变成儿子来炒菜了,不过味道没怎么变。”

徐祁年:“经常去吗?”

“我能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本来就很少,”喻修景说,“绵绵是广东那边来的,她不太能吃辣的,所以我很少让她陪我,如果邱念山在的话我会和他一起去,其他时候一般就我自己吧。”

徐祁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其实他一直很想问他,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演戏还快乐吗?

做演员到底怎么样,红了以后是不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去他们以前喜欢的餐馆吃东西,是觉得以前点个菜也要斟酌价格好一些,还是现在一个人吃东西好一些?

开车过去花了接近一个小时。

走到餐馆前,徐祁年抬头看了一眼招牌。

店家换了一块更大更显眼的,但也已经褪色不少。

餐馆里不是特别热闹,他们一进门,老板娘就从柜台后绕出来,小声地和喻修景说:“你又来了?你的位置还在。”

喻修景点点头说谢谢,老板娘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徐祁年。

她见徐祁年身材高大,虽然也戴着口罩和帽子,但单从那双眼睛也能想象出这个人有很好的五官。

“这也是明星吗?”老板娘问。

“我不是。”徐祁年自己回答了。

老板娘盯着他看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我知道了。”

她声音更小,凑到喻修景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老公?”

喻修景愣了一瞬,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走吧走吧,坐里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道。

她带着他们走到最里面,推开一扇门,竟然是一个小包间。

以前他们在这家吃饭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包房。

喻修景坐下来,摘了口罩,把老板娘手里的菜单接过来给徐祁年看。

老板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笔和记菜板。

菜单只有一张两面,和之前的也不一样了。

徐祁年扫了一眼,点了几个菜,低着头说:“以前不知道你们还有包房。”

“我们没有嘞,”老板娘换成四川话和他解释,“小景经常来吃,他又是明星,有一回在那外头遭一堆人围起拍,把我整吓了,才把这个本来是放乱七八糟东西的地方收拾出来,他要是想来的话就坐这里。而且小景来了以后啊,好多明星都爱到我们这儿来吃,这个房间也没浪费。”

喻修景很轻地咳了一声,喝了口水,老板娘才不说话了。

等上菜的时候徐祁年手机一直响,他在回消息,喻修景也并不打扰。

房间不大,隔音条件也很好,门一关外面多吵也听不见了,只剩徐祁年手机的声音。

其实发消息的人是贺成,因为徐祁年请假太多天,他一个人承受不住工作量,来和他抱怨,让他赶紧复工。

徐祁年:【我几百年没休过假了,老板都双手赞成。】

贺成:【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不是结束了吗?那赶紧回来啊,没休完的之后接着休。】

贺成:【等你俩复合之后,你假期凑一堆去,多好?】

不得不说贺成是了解徐祁年的。

徐祁年:【那等会儿你来接我吧,我车没开过来。】

贺成:【直接去公司?】

徐祁年:【嗯。】

贺成:【得嘞。】

他刚刚放下手机,菜就上来了。

“其实我很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很安静,”喻修景说,“我一个人的时候这里真的会很安静。”

“嗯。”徐祁年给他倒了茶,看他低下头开始慢慢吃东西。

其实徐祁年觉得难过,尽管喻修景说自己很喜欢。

一直以来徐祁年都知道喻修景是一个相对安静的人,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这种安静让他觉得心疼。

之前在片场的时候,徐祁年去看他拍戏的次数不多,但也发现他的确和很多媒体说的一样,没有他的戏就坐在一边看监视器,或者到很远的地方去。

喻修景明明那么红,徐祁年还以为他会有很多朋友,不会孤独或者寂寞,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他。

事业走到顶峰,可是喻修景没有他想象中过得那样好,徐祁年反而高兴不起来。

“在北京稳定下来之后,我一直没有回过重庆,”徐祁年忽然说,“本来也不太能吃辣,现在我比之前还要差一点。”

“我也是。”喻修景把自己水杯里的茶倒进一只空碗,推到徐祁年手边,和他说:“那你可以洗一洗再吃。”

徐祁年摇摇头,“不用了,没那么娇气。”

从餐馆出来,还是徐祁年开车。

偏头系好安全带,徐祁年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走。”

“那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送你回去。”喻修景一边说一边摸手机。

“不用了,”徐祁年发动汽车,“贺成来接我,我们直接去公司。”

喻修景动作一顿,没想到徐祁年已经安排好了,只好说:“好啊。”

离别的情绪突如其来。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懒懒的想要睡觉,可是喻修景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又觉得好像只要一睡过去,再醒来,徐祁年就再也不见了。

他回到自己那个很大的房子,面对永远都空空****的客厅和卧室。

到家以后,徐祁年简单装好自己带过来的东西,背上他来的时候背的那只黑色书包。

喻修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部电影,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徐祁年走出来,接了一个电话,喻修景就听到楼外车的声音。

“贺成来了,”徐祁年说,“那我走了。”

喻修景站起来,和他一起走到门边。

“拜拜哥。”喻修景抬了一点眼皮,语气和眼神,都让徐祁年觉得他像自己的一只宠物,依依不舍地看他离开家上班,想让他早点回来。

“嗯。”徐祁年点了下头,转过身走了。

贺成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等他,徐祁年开了后座车门,把背包扔进去,又关上门,自己坐了副驾驶。

安全带一扣,他说:“走吧。”

贺成发动车,倒是往上看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他还是说:“我还以为要等你很久。”

“为什么?”徐祁年开始看手机处理这几天留下来的必须要他处理的工作。

“呵,”贺成笑了一下,“为什么啊?你俩不得在门口来个吻别?”

徐祁年都懒得搭理他。

“真的是,奇了怪了,”贺成摇摇头表示自己的不理解,“你说以前吧,我看你失恋了哭成傻.逼,是真觉得你好可怜,还在想你老婆到底是谁啊?什么手段啊?后来知道了,我觉得他看上去挺单纯的,就像很专一的那种人,真的,我还有点不太相信是他甩了你,我觉得更像你甩了他。”

他说到这里,徐祁年才抬起头,平而直地看他一眼。

“好好好我错了,”贺成无语,“那你们怎么样了啊?有进展没啊?说实话我觉得你俩还有戏。”

徐祁年平淡地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手机,却在想昨天晚上。

离开的时候,他可以亲他,喻修景不会拒绝。

但是他要的不仅仅是他的爱,他还要他们再也不会分开的承诺。

这一次,徐祁年会耐心地,等喻修景走向他。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