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思蘅那边给牧风眠传了好几次信息, 再也没得到回信,还以为是连音玉坏了。

而宴星稚也尝试着与黎策建立联系。

她手里的连音玉还是黎策给她的,原本宴星稚觉得带着麻烦, 但是来了鬼市之后,这东西反而更方便。

牧风眠转头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她对这连音玉喊,喊了好几声另一头都没有任何反应。

黎策只给她玉, 但没教她怎么用。

牧风眠会用, 但为了不暴露身份, 也没有开口教她。

宴星稚喊了几声之后, 就放弃了, 把玉塞回身上, 在面具下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问牧风眠,“你知道金玉楼在何处吗?”

牧风眠也是头一次来鬼市, 自然不熟悉地形,但是要在这里找地方, 其实不难, 只要有妖币,任何问题都能得到答案。

果然, 那卖面具的老头轻咳两声, “金玉楼嘛, 可是咱们鬼市里相当出名的地方。”

牧风眠瞥他一眼,随手弹了个妖币过去,老头笑眯眯地接下, “爽快!”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手指灵活翻动, 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折成了一只纸鹤,随后吹了一口气儿,那纸鹤就扑腾着双翅,在空中飘浮起来,老头说道:“二位跟着它,便能找到金玉楼了。”

那纸鹤绕着宴星稚飞了一圈,这个粗糙的小把戏却让她双眼一亮,像是很喜欢这用纸折出来的玩意儿,也跟着纸鹤转了个圈,而后跟上它从人群中穿梭。

牧风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从左晃到右,又不经意的落在宴星稚身上,从后面能看见她一双白嫩的耳朵和纤细的脖颈。

他盯着宴星稚右耳尖上,没有任何痕迹,像是已经痊愈了似的。

也是,有那块神农玉,什么伤治不好?用来医治一个小小伤口,算是小题大做了。

牧风眠曾向牧潭保证不会再与宴星稚大打出手,但她气人的本领实在厉害,每回都能让他压不住火气。

难得与她心平气和的相处,视线中她像一只自娱自乐的小猫,追赶着在人群中忽高忽低的纸鹤,有时候跳起来去抓,又扑了个空。

要是宴星稚一直是这种态度对他,他又怎么可能会跟她打起来?

纸鹤带着两人来到了金玉楼前。

较之鬼市的其他地方,这里稍微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奢华,但也仅仅好了一点,从这座楼的外面上看去,似乎是有很多念头了,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人多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放眼望去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是人,哄闹的声音如大浪拍打过来,将宴星稚两人淹没在其中。

刚一进门,黎策就寻了过来,说道:“谢天谢地,我一时大意忘记教你怎么用连音玉了,幸好你找到路,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碰面。”

宴星稚噢了一下,“原来是我没用对方法,我还以为你给的玉是坏了呢。”

黎策目光往旁一撇,“这位是……”

“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哑巴。”宴星稚转头朝牧风眠看了一眼,顺手将连音玉给了他:“多谢你带我来这里,这东西送你了。”

黎策早习惯她随手拿东西送人,再说连音玉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品,便没有在意,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快随我来,马上到精彩的地方了。”

宴星稚被拉走时,牧风眠没再跟过去,停在了原地,掩在面具下的脸还有一丝怔然。

宴星稚还会道谢?

他大为震惊。

这人怎么能两幅面孔啊?

宴星稚被拉入人群中消失后,牧风眠才将连音玉置在掌间,置入神力联系上了虞思蘅,听他啰嗦了几句之后,便让他来金玉楼汇合。

金玉楼的一楼是个非常广阔的大堂,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圆形的高台,所有东西都被抬到台中售卖,二楼则是贴着墙壁一圈形成的外方内圆的结构,中间镂空。楼上一户挨着一户的店铺,站在环形的栏杆处,也能看到地下高台上的场景。

不过一楼有座,从前到后排得满满当当。

黎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个座位,比较狭窄,一张桌子两个人分坐两次,位置也有些偏,不过好歹不用跟那些人站着挤。

很快台上正在售卖的东西就被叫罢了价格,紧接着几声响亮的锣声响起,穿透力极强,将吵闹的声音硬是往下压了压。

“来了来了,百鬼盛宴的重头戏!”黎策在一旁兴奋地喊道。

宴星稚也好奇,睁大了眼睛看,就见一个硕大的东西盖着黑布,被抬上了中央的高台上。大堂里的喧哗声顿时就减弱了很多,剩下些嗡嗡的议论。

一个矮小的男孩走过来,给宴星稚手边的桌子上放了个杯子,又斟上了水,细声道:“请用。”

此时,台上负责售卖的人说道:“诸位久等,想必在座的各位大人来到此处,大部分都是奔着它而来,本来我们市主大人是打算售卖五个魔族的,但开市前又改变了主意,最终筛选出血脉和天赋最强的一人,因此价格会往上翻两倍。”

此话一处,观众顿时反响极为激烈,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大声叫骂,捶着桌子砸着杯子,乌烟瘴气,吵闹无比,宴星稚烦躁地拧起了眉毛。

牧风眠落座于她的斜后方不远处,眼眸一转就能看见她,见她一手搁在桌子上,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姿态极其懒散。

她的位置偏,很不起眼的角落,牧风眠不看她时,却又觉得她在余光中的存在感很强,似乎是那一身雪白的衣裙太过亮眼。

“在此之前,有一事想请诸位帮个忙。”那售卖人说:“森罗鬼市近年来势头不足,较之往年明显来客变少,市主大人为了宣扬鬼市,便想立个招牌语,其上联已经定好,曰为:魑魅魍魉八方珍奇无数,请诸位对出下联。”

话音一落,便有一张长条纸飘出来,上头写着方才售卖人说的那句话,而旁边的纸上却是空白的。

所有人都是奔着买东西来的,谁还有闲工夫对对联,这会儿都急眼了,骂声一片。

这时候黎策站了起来,高举其中左手道:“我来! ”

他声音响亮,立即从纷闹声中脱颖而出,周围人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宴星稚换了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

黎策装模作样地卖弄着:“妖魔鬼怪真假买卖无常。”

立即有人大声赞叹起哄,冲他鼓掌,黎策相当得意。

台上的人也道了声极好,一抬手召来一支笔,将黎策的那句话填在另一张纸上,最后又找了一张小纸写上“森罗鬼市”四个字,置在上头,形成一副完整的对联。

宴星稚道了声无趣。

台下众人开始催促着掀开布帘,要看今晚售卖的纯种魔族。

那售卖人吊足了胃口,抬手一挥,黑布就被整个揭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庞大的铁笼,笼子四面透风,焊着一根根腕子粗细的铁柱,当间站着一个小孩。

大堂内静了一瞬,继而所有人都看见,那小孩浑身上下几乎被血泡满了,凌乱的头发一缕缕地打着结,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一动不动。

小孩的脚边堆积着四具孩童的尸体。

血腥味一下子就在堂内散开,掀起了狂躁的热浪,不少人站起来冲台上叫喊,血和战斗引发了兴奋和嗜血交织,粗犷得令人感到不适。

站在当中的孩子听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像是害怕极了,瑟缩着肩膀在里面转了半圈,停下来时,脸正好对着宴星稚的方向。

那张孩童的小脸上糊满了血几乎看不清楚面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看起来相当软弱。

有人喊着问:“为何蒙上眼睛?”

那售卖人便答道:“此魔族一双眼睛相当厉害,能够蛊惑人心,操控心智,所以必须捣瞎了蒙起来,不过别看她一副胆小的样子,但她却是五人之中血脉最纯能力最强的,这死在边上的四人,都是出自她的手。”

话一出,众人才明白,这就是他方才所说的筛选。

兴奋的吼声一波接一波,都在喊着开价。

如此厉害的孩子带回去,用处可就太多了,可炼化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采补工具,也能炼成极其厉害的杀器,称得上是有价无市之宝。

黎策脸色一变,摇头叹息,“没想到会事这样……”

宴星稚看着这孩子,心中的烦躁总于到达了最顶峰,她握紧了拳头,连续在桌子上砸了三拳:“砰!砰!砰!”

一拳比一拳声音响,力道控制得很精准,把响声扬出去,又没将桌子砸烂。

黎策心道不好。

一般宴星稚开始控制力量的时候,就是她要动手的前兆。

三声巨响将大堂里所有吵闹的声音给镇住,一时间众多目光聚集而来,这不起眼的偏僻角落瞬间成为焦点之地。

台上的人认出她旁边坐的是方才对上下联的人,语气中有几分客气,“这位贵客,可是有事?”

宴星稚却身子往后一靠,姿态相当颐气指使:“给我上菜!”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所有人都懵了一下,台上人道:“金玉楼里只有宝物交易,没有饭食。”

宴星稚像是没听见似的,说道:“我要吃鱼,给我上一桌全鱼宴。”

到这,再没看出她是故意找茬的,都是瞎子聋子了,来这里的人也没几个脾气好的,当下就有人开骂,“哪来的野种,敢在这里放肆,坏你爷爷的好事儿,也不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听铃铛一响,那人直接从座位上飞出去,撞在墙上,身上的骨头跟粉碎了似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态,摔落在地上,在墙上留下一个大洞。

速度太快,没有一人能够反应过来。

大堂之内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宴星稚下得死手,也是下马威,非常有效地镇住了所有人。

她站起身,墨发从雪白的衣裙上徐徐滚落,她一层一层往下走,说道:“我也并非是喜欢为难别人,若是你们上不来全鱼宴,那就用笼子里的这个孩子作抵,我便不与你们计较。”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意识到这回来的是个硬茬,金玉楼的人立即传报给了鬼市之主,站在笼子边的售卖人神色还算稳定,已然是见惯了这种找茬,他道:“姑娘可知晓鬼市的规矩?”

“我头一次来。”宴星稚诚实回答。

“凡在鬼市闹事者,要抽魂夺魄,被被鬼市奴役五百年,姑娘想来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也不愿意这皮囊在此地为奴多年吧?”他道。

说话间,宴星稚也走到了台前,轻松跃上高台,脸上的面具在跳跃中掉落,露出一张容颜倾绝的脸,她像是很无所谓道:“若是你们真有那个本事,我也无怨无悔。”

这张脸辨识度还是有些高的,楼里也碰巧有几个前段时日参加神猎会的妖族,几乎是立即就有人认出来了,倒抽凉气的声音频频响起,谁也没敢喊出她的名字,怕那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走到铁笼旁,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像是糊住她的鼻子一样,腥臭刺鼻。

“打开笼子。”她对售卖人道。

压迫力已经到了跟前,在鬼市之主来之前,金玉楼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面对宴星稚的来势汹汹,售卖人只迟疑了一刻,便说道:“要开也可以,烦请姑娘报上姓名,到时算账也能找到源头。”

“你姑奶奶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宴星稚是也。”音节落下,她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晃起来,伴着这个名字如催命符一般,砸在人心头上。

继而就见她银丝乍现,虎耳竖起,兽瞳充满杀意,盯着售卖人冷声道:“打开。”

宴星稚的名号如雷贯耳,当下没人敢再说话,盯着台上的情况大气都不敢喘。

牧风眠的眸光落在宴星稚的右耳尖的豁口上,心里不是很乐意。

他想,我凭什么跟着破烂地方的一个奴役同辈份?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我说了这卷要谈恋爱,那肯定是会谈的,但我必须要把前面的伏笔收一收,不可能说立马就让两崽子谈上,本文有大纲,再催我也是按照大纲往下写,要是实在不想等的宝子们可以先养肥,反正也没多少人再看,我已经躺平了O(∩_∩)O

另外真的很感谢一直追更,鼓励我的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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