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梦到自己变成皮毛变黑, 还梦到了讨厌的人,一时间睡得有些不大安稳,在藤椅上扭了一下, 皱起眉毛。

赵寡妇在一旁看见了,以为是少主觉得冷,就回房中取了厚厚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结结实实地包裹住, 这才放心地退到一旁坐着, 重新拿起针线来, 低头绣着。

冬季要来, 她想给少主缝制一件袄子。

梦境中, 宴星稚迎风而立, 与牧风眠隔空相望。

恍然间千年已过,这段时间宴星稚虽然是死了,但她的神识却好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聚, 陷入一场漫长的昏睡之中,没有梦也没有意识, 只感觉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醒来之后,便到了这人间之中。

对于出生也不过几十年的宴星稚来说, 千年已算是很长的岁月。

而今再次看到牧风眠, 虽是在梦中, 宴星稚心里也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牧风眠躲过她的爪子,轻轻扬眉:“一见面就要动手?”

宴星稚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中?”

他自是不会说出是他自己进来的,反而倒打一耙:“这是你的梦境, 你不该问问你自己吗?”

宴星稚果然被糊弄住了, 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但随后又道:“不对,我不可能在苍山梦到这样的你,定然是你自己进了我的梦境之中。”

牧风眠倒是意外她反应还挺快,毕竟当初他去苍山的时候,已经是大火焚烧之后了。

他索性也承认了,扬了扬下巴问:“那你觉得我入你梦境是为何?”

宴星稚沉思了一瞬,说道:“难不成是你知道我刚回来神力还未完全恢复,害怕我找回身体之后将你踩在脚底,所以想趁我病要我命?”

牧风眠对她丰富的想像力叹为观止,忍不住鼓掌,“我若要对你动手,用得着挑时间?”

宴星稚冷哼一声,“休要否认,你就是这种卑鄙之人,尽做些小人行径。”

他听后也觉得颇为纳闷,好笑地问:“我做什么小人行径了?”

若是说起牧风眠做的那些恶劣事,宴星稚能说上三日三夜,自然是数不完,便道:“多了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许是说起从前,宴星稚思绪被牵动,导致整个梦境也开始变化,从郁郁葱葱的苍山逐渐幻化成高低错落的琼楼玉宇,脚下踩的落叶土地也变成了大块的地砖,神族学府那气派的柱门屹立于天地之间。

上三界的天总是很高,视野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神族学府的仙族神族子弟在其中来来往往,路过的时候皆朝着一个方向投去目光。

只见那高大无比的柱门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臂中皆挽着一杆旗,立于烈阳之下,精致的面容上俱是不服气的神色,周遭空了一大片,没人敢靠近。

宴星稚一看,鼻子都气歪了,这正是当年神猎会上她与牧风眠大打一架之后,神族对两人做出的惩罚,握着和解旗在学府门口的柱门旁站了整整一日,让来往的人看足了热闹笑话。

牧风眠目光落在柱门旁的两人身上,也忍不住笑了,说了句风凉话,“多威风啊,才来神族区没多久,你的名号便无人不知了。”

宴星稚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纵身一扑便朝牧风眠亮出利爪,抬手就要抓花他那张善于蛊惑人心的脸。

牧风眠将身子往后一仰便避过,动作看起来极是懒散,却又十分快,让宴星稚的每一击都落了空。

两人交手多回,牧风眠早就摸清楚了宴星稚的攻击路数,只要她不祭出问情,他都能轻易应付。

看他这般游刃有余,自己的攻击有屡屡落空,宴星稚怒火越来越盛,虚晃一招来了个声东击西,一把就抓住他的右臂,张开虎口,一口利牙冲着他的脖子而去。

牧风眠偏过头闪躲,同时捏住了她的两颊,一下就制止了她往前的力道。

他低头,就看到宴星稚那一对尖利的虎牙,想起自己也没少在这对尖利牙齿下吃亏,便皮笑肉不笑道:“差点忘了,你这对虎牙平日里作恶多端,正好就趁着你神魂离体,我去将你的一口牙全磨平,看你还往后还怎么咬。”

宴星稚一听,顿觉这是个大噩耗,惊得眼睛都瞪圆,使劲挣了两下,没挣开,气道:“你敢!”

牧风眠倒是没想到随口一说能让她露出如此惊吓的表情,不由笑道:“我如何不敢?”

宴星稚又用另一只手掌蓄力推向他的胸膛,也被他顺势扣住,将她双手牢牢桎梏住,如此一来两人的距离就变得极为贴近,她几乎半靠在牧风眠的怀中。

赤色的长发垂下来,经风一吹便拂过宴星稚的脸颊,带起一阵痒意。

几番挣脱不开,宴星稚气得大骂:“狗风眠,放开我!趁虚而入算什么本事,有胆等我找回身体之后再来与我一较高下。”

牧风眠手中一用力,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就痛得她脸色一变,“我可不是来与你一较高下的。”

宴星稚气道:“我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滚出我的梦!”

他垂下头,敛了敛笑意,凑到她面前来,声音低沉,“我问你,清屿剑在何处?”

宴星稚有一瞬的怔愣。

当年捅破天隙中的万魔封印,用的就是六界第一神剑清屿,那是牧氏神族的至宝,也是牧风眠的随身剑,宴星稚当年用它在黑雾峡谷上的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清屿剑的剑意无比强大,战意更是凶猛,饶是天生好斗的宴星稚也难以掌控。

后来她死于乱战,问情自封,清屿剑的气息也随着她一并消失,没人知道那柄神剑落在了何处。

但清屿剑毕竟是认了牧风眠当主人的,神剑有意识,能与主人产生共鸣,就像问情与她。

宴星稚有些讶异这一千年的时间里,牧风眠竟然没能找到清屿剑。

宴星稚在死之前的确是把剑藏了起来,但过了那么长时间,清屿剑还在不在那个位置,倒也未可知。

不过她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牧风眠。

她又不是傻子,万一前脚告诉了牧风眠,后脚他就提着清屿剑找上门两下给她砍死,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脑袋?

宴星稚偏过头,“不知。”

牧风眠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清屿剑是我的。”

宴星稚就不耐烦道:“我又不是不知道,炫耀什么?”

牧风眠被气笑,“我这是在炫耀吗?我是问你它在哪里,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宴星稚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样子,语气很冲:“我说了不知道,你聋了?”

牧风眠狠狠往她脸颊上捏了一把,说道:“用你这愚笨的脑子好好想想。”

她痛叫一声,一下就从藤椅上惊醒做起,声音还把旁边打瞌睡的赵寡妇吓醒了,连忙站起来问:“少主,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宴星稚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并没有什么痛感,方才的所有只不过是梦而已。

没想到在梦里都不得安宁,她当即大怒,拍桌喊道:“将左护法给我叫过来!”

赵寡妇见她气得脸都红了,赶紧跑出去禀报荀左,荀左守在门边左右为难起来,不知是进去将风眠神君唤醒,还是跟少主说左护法正休息去不了。

正想着,门就从里面被拉开,牧风眠抬步走出来。

他背上的伤势已经暂时愈合,还换了件拢着金纱的白衣,墨色的长发高束垂下长长的红色飘带,面上没有表情却也不显冷漠,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天生带着笑,端得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风……左护法,你背上的伤可好些了?”荀左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侧旁,恭敬问道。

牧风眠应了一声,“少主找我?”

荀左暗暗吃惊,没想到风眠神君还真改口了,强作镇定地点头道:“是,左护法可要去看看?”

牧风眠便朝前走去,几座房屋拢成的院子并不大,是以也不需要有人给牧风眠带路,他自己就能找到宴星稚的位置。

看着他翩翩远去,赵寡妇没忍住,在荀左耳边低声道:“右护法,本来这玄音门这么多年也是你一手操持,如今少主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新来的小公子瞧着也没什么厉害之处,为何比你更得少主重用?该不是少主被他这副好皮囊给迷惑了吧?”

荀左心惊胆跳,见牧风眠拐个弯进了正堂,这才将她拉到一旁,“日后这种话你可万万说不得了,左护法深藏不露,身上的本事大着呢,岂能是你我能够背后嚼舌根的?当心祸从口出啊!”

赵寡妇也被他这模样给唬住,立即抿紧了嘴。

牧风眠其实听见了这话,但也只是勾了下唇角没有理会,进了正堂之后就瞧见宴星稚很没形象地坐在正中间两层台阶上的藤椅上,腿翘在桌子上,脚快速地摇晃着,眉头蹙起,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知道她是因为方才的梦生气,牧风眠笑容更甚。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宴星稚见他进来,眸光落在他脸上,将那张与狗风眠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收入眼底。

他逆着光站在门槛处,日光洒在身上,将他的面容衬得有些不分明,除却墨发墨眸与狗风眠的区别较为明显之外,轮廓与气质在光影的模糊下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宴星稚正因为方才的梦生气呢,一见到他,当即更气了,一开口语气就不怎么好,“进来。”

牧风眠依言走进去,走到当间时就停下了,没再往前。

宴星稚气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咬你不成?走到我面前来!”

牧风眠心想你咬得次数可不少,但没说出口,顺着她的话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桌边,“什么事?”

宴星稚突然放下脚坐起身,把桌子捶得邦邦响,牧风眠猝不及防被惊一跳。

接着就听她破口大骂,“牧风眠那狗东西,上赶着来找事是不是?活了万年的王八都没他闲,放着自己的事不做非要来给我找不痛快,我都死了一千年了竟然跑来找我要清屿剑,他自己的剑自己不知道在哪吗?”

这一通骂每个字咬音都很重,一下一下往他耳朵里砸,牧风眠嘴角一抽,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他甚至不能为自己辩驳一句。

“狗风眠,卑鄙小人,心胸狭隘,没事找事,惹人厌烦,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就是毁了这新得来的身体,也要与他拚个鱼死网破!”

牧风眠心中暗惊,默不作声。

拚个鱼死网破?

至于吗?

“你闲着干什么?跟我一起骂他!”宴星稚看见他这张脸,怒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立马开始找事,“先前你在牢中还为狗风眠辩驳来着,怎么?你是他忠实拥护者?”

牧风眠忍了忍脾气,说道:“我不会骂人。”

“跟着我学,”她道:“牧风眠,大王八!”

牧风眠:“……”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还能遇上这种事来。

没听他学话,宴星稚怀疑的目光立马就打过来,落在他的脸上,牧风眠思及方才她说要鱼死网破的话,迫于无奈之下只好开口:“牧风眠,大……王八。”

“愚蠢自大,骄矜自负,狗眼看人低,根本配不上清屿剑!”

“……愚蠢自大,骄矜自负,狗眼看人低,根本配不上清屿剑。”

“老鼠成精的阴险小人,蛊惑人心的坏种!”

“差不多得了吧。”

宴星稚凶巴巴地瞪他,牧风眠顶不住了,咬着后槽牙转身往外走:“太阳要落山了,我后山猎些野味用以晚膳吃。”

见他擅自离开,宴星稚当即拍桌就要发作,但听到他说要去后山猎野味,好几日没吃到肉的宴星稚就强行把到了嘴边的站住二字给咽下去,改口道:“多打几只。”

牧风眠没应声,脚步倒是不慢,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忍不住露馅跟宴星稚掐起来。

眨眼间就出了正堂,只余下她一人独坐。

痛骂过后,宴星稚心中多少有点消气了,不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口气没出,就喊了荀左来,让他送上墨笔和纸。

荀左算是玄音门唯一的一个文人,他的房间还有藏书,平日喜欢翻阅一些古老的书籍,要画很多符纸放在身上备用,所以只有他的房中有纸笔。

递给宴星稚之后,荀左处于好奇,多问了一句:“少主,您要这些东西是要作何?”

宴星稚拿起笔,头也不抬道:“制定门规。”

荀左一听,当即很是开心,“确实需要门规,从此往后咱们玄音门将会越来越好,不再如一盘散沙,早些制定规矩也是好的,那少主先忙,老奴跟随左护法去后山猎些野味,有何事吩咐其他人就好。”

宴星稚摆了摆手作为回应。

荀左走出门,又有些不放心,又唤来了赵寡妇将先前摘得一些野果都洗净了给她送进去,还有一些吃剩下的干粮,若是少主饿了还能先垫垫肚子。

今日不同往日了,他们玄音门有了门主,自不能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要先想办法将吃食这一块的问题给解决了。

荀左一边琢磨一边给牧风眠带路,两人前往后山。

后山离玄音门不算近,寻常人家要赶上半天的路才能到达,荀左手中有瞬移千里的符纸,倒不必费劲去赶路,只是后山上的野兽倒是多,只不过都是些灰狼野猪之类的凶猛野兽,见到人根本不怕的,所以荀左也不敢轻易踏入后山深处,只敢在周边一带摘摘野果。

眼下有牧风眠在身边,荀左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迳直带着他往山林深处而去,腰杆挺直脚步生风,有几分威风。

但不知道是这山里本来就没那么可怕,还是那些野兽感觉到了牧风眠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转了一圈竟一只野兽也没瞧见。

荀左纳闷:“怎么回事?平日里一入夜,山里狼嚎声都不断的,今日怎么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牧风眠停下脚步,转头朝四处看了看,唤道:“寻屿?”

荀左惊讶转头,原地转了几个圈朝周围查看。

片刻后一直灰白小猫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牧风眠面前,一声叠一声的喵叫着,还用脑袋去蹭他的鞋子,一副极为亲昵的模样。

“我不是让你别跟着来吗?”牧风眠无奈地将它拎起来。

寻屿十分乖巧地不动弹,尾巴一甩一甩的,喵了一声回应,像是在埋怨牧风眠将它单独撇下。

牧风眠摸了一把它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相当软和,看得荀左心痒痒,也想上手摸一把,但思及面前这个是神兽魇猫,便不敢随意动手。

“既然你都跟来了,那也别闲着,去猎几只野兽来。”牧风眠将它随手一丢,寻屿轻盈落地,高兴地冲他叫一声,而后一转身就没入了山林之中,很快不见踪影。

有寻屿在这里,那些野兽自然有多远躲多远,两人找起来也麻烦,便放弃了继续深入山林的念头,转头往外走,牧风眠随口问道:“你先前是凡人?”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荀左起先愣了一会儿,才答:“不算,我是半妖,身上有一些妖族血统。”

牧风眠侧目看他,“什么种族?”

“我不知。”荀左道:“我自打出生就被遗弃了,是凡间一个老道将我捡了抚养长大。”

“所以你这一手的咒法都是跟那老道学的?”

荀左点头,他忆起很多年之前的事,觉得记忆都有些模糊了,那时候的他只想着入门修仙,成就大统,但因着身上有妖族血统,凡间大部分修仙门派都不收他,后来无奈之下入了已经落魄的玄音门,在里面打杂。

玄音门以前到也算是出名的大门派,只是出了事落没之后,门派中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荀左也从打杂的一步步往上升,直到后来门主去世,他成为大护法,玄音门也落魄成了老弱病残收留地。

虽然每回想到这些,荀左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但现在不同了,伴随着低落之后便是满满的信心和斗志,如今玄音门不仅仅有当初令上三界闻风丧胆的古神后裔宴星稚,还有英迹震惊六界的风眠神君,凡间任何一个门派的战力都比不上玄音门。

成为名扬天下的大门派,那是迟早的事。

荀左得意一笑。

牧风眠见他表情一变再变,想来心里活动是极为丰富的,便也没再说话去打扰他。

站在山脚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逐渐落山,寻屿就背着几只被咬死的野兽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只灰毛狐狸,一并扔在了两人面前。

它甩了甩毛,所有血迹一并被甩了个干干净净,皮毛依然是干燥蓬松的。

荀左震惊地看着,仔细算算,他都二十多年没见过这样多的肉了,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有这些肉,玄音门岂不是天天过年?总够少主吃了。”

牧风眠摸了摸寻屿的头,听到这话便顿了一下,继而道:“少给她吃些凡兽的肉,于她无益。”

荀左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说了,“若是不给少主吃肉的话,她会掀桌大闹的。”

牧风眠:“……这倒也是。”

荀左身上没有能够储物的东西,所有的肉全部装进了牧风眠的随身乾坤袋中,二人在天色擦黑的时候后回到了玄音门。

还没进门,一阵齐声朗读声就从那破了半扇门中传出来。

“辱长辈欺孩童目中无人,

抢功德骗法宝不知悔改,

招人厌烦狗风眠!”

牧风眠:“???”

荀左也惊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这双耳朵是出了大问题,出现幻听了,紧接着就听见少主中气十足的声音:“没吃饭嘛,大声点!”

几人的确没吃饭,但还是深吸一口气,不约而同提高声音,重复道:“辱长辈欺孩童目中无人,抢功德骗法宝不知悔改,招人厌烦狗风眠!”

荀左这回听清了,眼皮子猛地抽搐起来,几个大步跑进去,就见自家少主站在院中的台阶上,底下站着一排人,连摔断了肋骨的老孙头也拄着拐站在其中,跟着其他人一起慷慨激昂,脸红脖子粗地喊着:“狗风眠——”

“少主!”荀左惊慌失措一声叫喊,声音里都打颤,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那尊大佛的脸色,慌张上前低声道:“怎么好端端,让他们在院中喊这些呢?”

宴星稚扬了扬手中的纸,“你来的正好,这是我新制定的门规,你拿去看看,从进往后,所有人每日早起的时候就朗读这些门规,先把规矩立好。”

荀左见上面写得全是字,赶忙接下来一看,只觉得双眼一黑,打头的题目相当明显:牧风眠的十大恶行。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门规啊?”荀左小声说。

“这就是我定下的门规。”宴星稚重重地哼了一声。

赵寡妇就开口解释:“少主说咱们的门规与这纸上所写的恶行相反,尊老爱幼行事,脚踏实地修道。”

还修道呢,咱们门派要大祸临头了!

荀左感觉双腿都打起摆子了,不敢往纸上深看,抬头对宴星稚道:“少主啊,门规不是这样的,应当措辞严谨……”

正努力劝说着,荀左手上的纸忽然被抽走,他转头一看差点吓得当场晕地上。

就见牧风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边上了,正怒笑着看纸上的内容,眼眸往下滑,越看那双眉之间的怒气就越盛,被极力压制着。

俨然是一副快要气死的样子。

荀左连忙后退了两步,寻思着这俩人要是在这打起来了,他还是先逃走保命为上策,决不能掺和进去。

宴星稚抱着双臂,丝毫没觉得自己写的门规有什么不妥,大手一挥道:“从今往后,每日早上就让左护法带领你们朗读门规,不忘本心保持勤奋,入道之后才能步步高升。”

“好好好,好得很。”牧风眠捏着这张纸,强忍着将纸撕得稀巴烂的冲动,“倒难为你能写那么多出来。”

宴星稚听不出好赖话,真以为他是夸奖,豪情壮志道:“不算什么,不过是让你们清楚牧风眠的真面目罢了,六界之中被他蒙骗的人居多,即便是如此,我们也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牧风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宴星稚说完了正事,这会儿也感觉饿了,摸了摸肚子道:“所有人都散了吧,去准备晚膳,我现在心情好,要多吃点。”

她一转身,晃着发辫进了正堂中,狠狠出了口恶气之后心里果然舒畅许多,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荀左压着心中的恐惧,悄悄去看牧风眠。

就听他冷笑一声,一下把手中的纸撕了个稀碎,冷声道:“就跟她说门规浸了水糊了字迹,不能看了,她也不一定能写出第二份这样的造谣之词。”

“呃……”赵寡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犹豫了片刻,才将袖中的纸拿出来道:“少主抄写了八份,分给我们一人一份。”

牧风眠转头望去,见其他六个人手中皆举起一张纸。

大意了,宴星稚这虎头虎脑的笨蛋平日里看起来粗心大意,没想到在造谣他这方面竟考虑得如此周到?!

荀左看着他的脸色,心惊不已,颤声道:“左护法莫生气,我等会儿去劝劝少主,还是先把肉拿出来让他们准备晚膳吧。”

牧风眠墨眸轻动,“肉?什么肉?”

荀左愣了一下,呐呐道:“咱们在后山打的猎物啊。”

“我们去后山打到猎物了吗?”牧风眠笑眯眯地对他道:“不是走了一圈什么猎物也没找到,空着手回来的吗?”

这会儿荀左哪里还敢触他的眉头,只得装聋作哑,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点头道:“是是是,左护法说得对。”

几人不明所以,只以为两个大护法真是无功而返,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把剩下的一点食材东拼西凑,又整出了一桌看起来十分磕碜的晚饭。

当几个野果和硬邦邦的干粮以及一碗野菜汤端上桌子的时候,宴星稚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桌子给抽翻,怒道:“小的们,带上家伙事儿,今儿我就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作者有话说:

【牧风眠的小小日记】:

笨蛋虎崽复生后一个月余十七日:

撑住,我还不能被她气死,我还有事儿没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