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锋连夜雨。

孟一还没从震惊中抽身,他哥的一通电话就带来另一个噩耗。

“兔崽子找你一宿了,跑哪去了!”

孟一被他吼得发懵,下意识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怎么了哥,我出来玩了,和陈凛。”

他给陈凛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漏嘴,又心虚地补充:“昨晚打游戏通宵了,正准备回家补觉呢。”

对面孟想明显松了一口气,“先别回了倒霉弟弟,真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昨晚家里遭贼了。”

“遭贼了?!”孟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什么贼啊这么牛逼,偷到我头上来了,哥你书房的文件没丢吧!”

“虎不虎啊你,先别管我的文件了。”-

孟想吐出一口烟,说:“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丢,进门玄关我随手扔的两块百达翡丽都没动,就单把你房间翻得一团乱,我怀疑这王八蛋不是去偷东西的。”

言下之意,歹徒是冲着人来的。

他和陈凛对视一眼,对着车窗的脊背发凉,“那人找到了吗哥,报警没有?”

“报了,人还没找到,老江发现家里出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了,调了门口一段监控出来,我刚看了不是我这边的牵扯,你认认人。”

监控视频老江已经剪辑过了,把歹徒拿着锤子在他家门口砸门和两手空空走出去的两段影像拼到了一起,方便孟一辨认。

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个子很高,劲瘦,手指搭着帽檐,走路时两腿岔的很开,活脱脱一个人形晾衣柱。

他出拐角前突然回头瞥了一眼监控的方向,随后快步往前走。

“哎,这人怎么这么眼熟......”陈凛凑近手机想仔细辨认,下一秒男人的脸突然由下往上顶进屏幕!

“卧槽!这不就是那个大高个儿!”

陈凛吓得后仰,看着监控里男人阴狠的眼神像是要把手机钉穿,他怼在镜头前扯出一个狞笑,在黑白的影像里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等你回家。”

正是那晚绑人不成反被孟一踹了**的沈磊。

“操了操了,这他妈什么午夜凶铃既视感!”陈凛吓得直拍胸口,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还拿个锤子,他是想砸门还是想砸你啊!”

孟一也小脸煞白,手掌下意识抓住了睡衣上的皮卡丘挂坠。

监控被切得太快所以他只瞥到一眼,沈磊临走前抡着锤子朝他做了个“砸”的动作。

如果不是自己昨晚恰好发病逃过一劫,那柄铁锤会把他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想起发病的原因,孟一不太自然地扯了下睡衣,傅决寒又间接救了他一次,连带着这狗屁缺乏症都没那么让人深恶痛绝了。

“认出来了?”孟想问他。

“嗯,他叫沈磊,打架那晚想把我和陈凛绑走,一时情急我就朝他裤裆踹了一脚。”

脑袋里闪过对方诡异的走路姿势,孟一知道这事大了,“我那一脚踹得不轻,估计他是废了,狗急跳墙来找我报仇。”

“对不起啊哥......这次是我太冲动,惹事了,连累你也跟着担惊受怕。”

他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给家里人添麻烦,别人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嫌恶和厌烦会让他无地自容。

“嚯,还知道自己冲动啊少爷。”孟想隔空在他脑门上爆了个栗子,“事都惹了就别来和我装乖了,横竖有我给你顶着,再说那个瘪犊子都动手绑你了不踹干什么,一脚都他妈是给他脸了。”

孟一心里一暖,乖乖地“喔”了一声。

孟想觉得挺新鲜,“怎么这么老实,真害怕了?”

倒不是害怕,孟一就是觉得他哥那句“万事有我顶着”挺帅的,尤其是说给他听的时候。

撇了撇嘴,头顶的小卷毛被掠进车窗的风吹得炸开,好像招财猫不断挥动的爪子。

孟一脸上多云转晴,音量都拔高几个度:“那我就自己个儿在家,多少有点怕呗。”

孟想笑了,“你那么横还有怕的时候啊,不过宝儿,抓到他之前你真不能回家了,去我朋友那儿住两天吧。”

“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别管哪个,肯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行。”孟一一副很好摆弄的样子,乖乖答应,还对着手机点了两下头。

陈凛欠欠地把手放到他脑袋上咕噜,等孟想挂了电话才由衷发出一句感慨,“有时候觉得想哥是真矛盾,说是把你当亲兄弟吧,他又总是故意避着你,一年都见不了几面。说他不管你吧,吃穿用度又样样精心,养儿子都没他这么细。”

孟一愣了几秒,嘴角慢慢敛上,“如果不是我,他也不用这么累。”

想亲近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置之不理又比谁都惦记,这是孟想这几年的常态。

陶雅出事那年,他刚上初一,父亲忙于打理公司,母亲一心在演艺圈逐梦,一家人本就聚少离多,陶雅决定息影不单是为了陪爱人环游世界,还有把缺失孟想多年的陪伴都补给他。

然而这一切还没开始就被孟一毁了。

少年人的愤怒是无法压制且没有分寸的,即便是孟清疏都失控到差点把孟一掐死,一脚下去小孩子就滚下了楼梯,但孟想却从始至终没对他动过一次手。

捧在心尖上疼了两年的弟弟,他是真的狠不下心。

漠视和冷待是他和孟清疏能拿出最好的态度,孟一也乖乖地不去打扰。

他总是躲在小阁楼的窗前,用厚重的窗帘挡住自己,偷偷看着那一家三口在庭院里休息。

围栏前的梨树因为碍了车道被连根拔走,他也成了被驱逐的小鸟,再也分不到一块妈妈亲手烤的曲奇。

和孟想的关系缓和是从五年级的寒假开始。

外国保姆不会做中餐,孟一的胃又不太适应冷食,那一段时间瘦得几乎皮包骨。

除夕当晚孟清疏有事外出,车刚开出去小阁楼的门就突然被敲响,孟一不敢置信地打开门,在石阶上看到一小碗饺子,还有孟想匆匆跑掉的背影。

他当时扒着门框呆愣好久,连哥都没敢叫,只对着孟想的窗户说了声谢谢。

那碗饺子一共有七个,孟一记得很清楚,他还拿出三个最大号的皮卡丘玩偶放在桌子上陪他吃饭,每个皮卡丘都分到了一个饺子。

孟一坐在其间,对着月亮小口小口地把剩下四个吃完,好像自己也被施舍了一次团圆。

第二年陶雅的病情稳定下来,孟家搬回国,他也被扔到寄宿学校读初中。

因为漂亮得像个女生,又说不利索中文,班里的男同学都挺排斥他,后来不知道从哪传出的流言说他在国外得了同性恋的病,和别人接触就会传染。

十几个男孩子就把他按在楼道里扒了裤子,用黑板擦拍他的下/体,笑闹着要把他治好。

孟一当时吓傻了,挣动时连右手的指甲都劈断了两个,却还是没能从那些男生身下逃出来,只能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当时孟想好像从天而降,举着一根踩断的拖布杆,疯了似的打开那帮小孩儿,他红着眼睛把孟一护在身后,也被沾了满身的粉笔灰。

有人骂他“我们收拾人关你屁事”,孟想红着眼把拖布杆砸向玻璃窗,像只悲恸到极点的兽般怒喊:“我他妈是他哥!”

然后哥哥帮弟弟转了学,一直看顾着长大,两人默契地对妈妈的事绝口不提,在一个特定的包围圈里兄友弟恭,亲密无间。

*

“哎,昨天晚上你怎么来的那么及时,你看我直播了?”孟一问陈凛。

“啊,我正想和你说呢,是一通陌生电话打到我手机上,通知我你晕倒了让我赶紧上楼。”

陈凛和他住的上下楼,都是一梯一户的大平层,两三分钟就能赶到。

“陌生电话?能是谁打的呢?”

孟一正走神之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他没解锁,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方尧两个字就按灭了手机。

陈凛也不小心扫到了,“呦,还追呢啊,这哥们儿够有毅力的啊,你不理理人家?”

“不理,对他没那个意思我理什么。”

方尧是他同校的学长,毕业后自己开了间律所,年少有为,长得也帅,惯常一副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儿。

两人是朋友硬拉郎认识的,孟一对他不太来电,直截了当拒绝过好几次。

方尧总是笑着说好,而后攻势依旧不减,既不会死缠烂打又体贴备至,如果不是孟一没有谈恋爱的心思,那方尧一定是他结束单身的首选。

“哎,我问你,要是傅决寒给你发微信,你回不回?”

孟一一听这话,跟踩了尾巴似的,“卧槽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烦啊!”

陈凛嘿嘿嘿的笑,“少搪塞我!你俩绝对有什么奸/情!要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一句话砸下去孟一就蔫了,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倒霉玩意儿怎么这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为什么啊,他是我哥的朋友,答应了帮忙照顾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冲我这个人。”

“啊?不是冲你?”陈凛也傻了,顿时尴尬得两手抓地,但看他垂头丧气的失望样儿又觉得不对劲儿。

“哎,不是冲你就不是冲你呗,这么丧干啥?你喜欢他啊?”

他突然瞪大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等等!你不是攻吗?!难道真要变成被/揷的那个了!不行我不允许!”

“......”

孟一抬手就给了他一拳,“闭嘴吧你,什么......那个不那个的......”

终于腾出空来在直播平台发了条动态报平安——【bliss:低血糖晕倒了,害大家担心非常抱歉,明天加播一小时。】

一刷新就冒出上百条评论。

【啊啊啊啊贝贝终于出来了,晕倒的那么突然,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_】

【爸爸!你是我亲爹,我求你一定要多吃多睡长命百岁,没有你的助眠视频我压根活不下去!】

【操了,脖子一大片红痕又突然晕倒,我他妈以为你是被哪个野男人做狠了呢 】

孟一满脸怀疑人生的把那句话念完,心道现在的小姑娘都什么眼神?要真是那样也是他把别人做晕倒好不好哇。

陈凛像个老妈子似的在他耳边叨逼叨,“其实我挺站方尧的,禁欲精英,成熟稳重,长得就很能挑起别人的征服欲,我之前还担心你攻他费劲儿,但现在我觉得你俩不可能了。”

孟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粉丝聊天,随口问:“为什么现在不可能了,因为我那个病?”

陈凛一想到孟一这小身板儿将来可能为了治病被傅决寒按在身下OOXX,最操蛋的是对方还不喜欢他,愁得当场薅掉一把头发。

“这他妈还用问么,你俩都受了,宫女禁止对食啊!”

作者有话说:

孟宝儿:抬眼看看标题,我他喵的是猛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