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上, 天刚刚亮,谢景元睁开了眼。今日是小朝会, 他被柳翩翩强行留在宫里睡懒觉。

外头鸟鸣声不断, 谢景元火速起床,自己给自己穿好衣裳,洗漱过后跑到饭桌旁边, 本来想风卷残云吃两口饭,看到旁边的张公公, 他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张公公笑眯眯道:“陛下, 娘娘临走前交代奴婢,请陛下慢慢吃饭, 莫要太快,也别吃太多, 等会子还有点心呢。”

谢景元哦一声:“朕知道了。”

谢景元一边吃一边问张公公:“今日前头有什么事情没有?”

张公公笑着回道:“奴婢没去过前头,陛下要是想知道, 等会子问娘娘不就是。”

谢景元哼一声:“你果然是表兄的人,一心向着皇后。”

张公公哎呦一声:“陛下,奴婢可不敢。要不是陛下隆恩,奴婢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做苦力呢。”

谢景元只吃了个半饱, 没办法, 太医说他要长期调养。

自从去年初冬他吐了一口血,又呕吐了一回,他就被柳翩翩压着调养。调养了一折子, 他以为自己全好了, 去校场习武, 回来后又感觉胸闷。

打那以后, 他就彻底失去了自由。吃饭、睡觉、出行都要受限制, 偏偏这种事情上,文武百官和孩子们都让他听话,先把身体养好。

太医们开了一张又一张的方子,谢景元刚开始天天把药当饭吃,等喝了一阵子药,又是天天药膳,折腾了几个月,总算是再也没有胸闷过。

过完了年,天气越来越暖和,谢景元感觉自己好多了,又开始上大朝会,偶尔去个小朝会,大事儿他抓一抓,小事儿他问不到。平日不去上朝或者批奏折的时候,柳翩翩会给他布置功课,让他读书写字,还从翰林院找了几个博学多知的才子们来教导他琴棋书画。

吃过了饭,谢景元带着人往御书房而去,他走的比以前慢很多,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柳翩翩给他定的规矩。他从刚开始的有些抗拒和不适应,到现在已经能平和地接受这些约束。

几个月的修身养性和调养,百官们惊奇地发现谢景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除了身体好了一些,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往常动不动就张嘴骂人的陛下现在平和了很多,不仅不再骂人,连眼神都柔和了很多,虽然身上的帝王威严仍旧很重,锐气与杀气却淡了很多。

等谢景元到御书房时,柳翩翩正在跟兵部尚书核算今年的军费开支,众人见谢景元进来,忙过来行礼。

“陛下。”

谢景元笑眯眯地回道:“忙什么呢?”

柳翩翩对他招手:“陛下,臣妾正要找您呢,今年的军费比去年多了一些,可是陛下有什么计划?”

谢景元走到她身边坐下拿过去一看,开始跟她解释:“前几年打仗,各处兵丁损失较多,且有一些年纪大了,要及时换人,各处都要花钱。军费不能省,省了他们就会糊弄朕,万一外敌过来,最后朝廷要吃亏。”

柳翩翩点头:“增兵之事陛下还是要抓一抓,臣妾对军中之事没有陛下熟悉。”

哪知谢景元却道:“就是因为皇后不熟悉,这次才交给皇后来办。明儿把子孝叫过来,让他带着你一起做。后面几日你专门学这个,其余的交给朕。”

柳翩翩看他一眼:“陛下又急着回来夺权?”

谢景元哈哈笑:“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在皇后和孩子们的悉心照料下,朕已经全好了。月底就是皇后的寿诞,朕准备好好给皇后过一过。皇后先把增兵与军费的事情处理好,把这块理顺了,往后皇后再也没有不懂的事儿了。”

柳翩翩将手里的奏折推给他:“陛下要看就给陛下看吧,不过臣妾有言在先,不可操之过急,夺权也得慢慢来。”

谢景元挽起袖子:“放心放心,皇后就算要全部给朕,朕也不想接。咱两一起看,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想得周全些。来,我们先打发他们走。”

等夫妻两个合力将几个奏事的大臣一一打发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柳翩翩放下手里的笔:“陛下,我们歇会儿吧。”

谢景元伸手给她揉一揉胳膊与手:“皇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柳翩翩笑起来:“有啊,希望国泰民安,陛下龙体安康。”

谢景元在她胳膊上一寸一寸地捏:“朕身体早就好了,皇后要是不信,明儿把铁柱和一啸叫进来,他们两个合起来都不是朕的对手。”

柳翩翩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来了兴致:“我跟星辰新学了一套剑法,陛下要不要看一看。”

谢景元眉眼间都是欢喜:“好好好,我们去御花园溜溜。坐了一上午,腚都坐大了。”

柳翩翩哭笑不得,伸手捶他一下:“不要胡说!”

谢景元拉住她的手:“我就在你跟前这样,到了外头我装得可正经了。走,我们快去,难得今日清闲。今儿落落去寻泰安去了,让阳哥儿跟谨言一起吃。”

夫妻两个身上还穿着明黄色的朝服,连衣裳都没换,拎着一把剑就去了御花园。

初春的御花园已经开始披红挂绿,柳翩翩感觉心情很好:“陛下小时候有在春天时到郊外玩过嘛?”

谢景元伸手摘下一朵刚开的花:“很少去过,要么被我二婶的人带去赌场,要么跟我祖父在学武看兵书。”

柳翩翩抽出手里的剑,笑看着谢景元道:“陛下年少时的努力有了回报,当年去西北时,陛下一甩手把一柄剑插到砖头缝里,大哥悄悄告诉我说陛下是年少英才。”

谢景元走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带着她开始舞剑:“星辰的剑法倒是不错,比外头那些书呆子强多了。书呆子们舞剑是为了好看,星辰的剑法招式虽然简单,杀意却浓。”

柳翩翩被他带着走完一套剑法:“陛下只是看了两回,居然能舞出来,果然天纵英才。”

谢景元松开她的手:“皇后这样夸朕,朕如论如何要给皇后准备一份像样的生辰之礼。”

柳翩翩抬起手开始独自舞剑,明黄色的朝服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耀眼的光芒,头上的凤钗尾部的珠串在空中快速飞舞。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虽然不像年少时那样清瘦,朝服掩盖的身段依旧窈窕,白皙的面庞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人,身着朝服舞剑,仿佛端坐在云端的仙子忽然下凡尘一般,特别是她额头上的汗珠,让他想到一些现在不该想的事情……

若是在昭阳宫与他一起时也穿着朝服……

谢景元赶紧打断自己脑中的幻想,他要是敢在她穿着朝服的时候动手动脚,她肯定敢直接抽他……

要给她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谢景元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长起来的胡须,想到昨夜他用胡子扎她的场景……

谢景元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绪,认认真真开始欣赏舞剑。

等柳翩翩自己又舞了一遍,她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

谢景元先抚掌夸赞:“皇后的剑法越发精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侠呢。”

柳翩翩把手中的剑递给旁边的宫女后对着谢景元道:“我小时候经常跟我爹和我后娘吵架,生气了我就会离家出走。那时候我特别希望自己能像哥哥们一样身手不凡,这样我去哪里都不用害怕。可惜我家里不让我学武,能让我骑马就已经是破例了。”

谢景元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给她擦汗:“果然皇后跟朕是一路人,朕小时候也总想逃得远远的,一不用被二婶污蔑,二不用整天习武。”

柳翩翩笑着接过他的帕子:“可惜那时候我不认识陛下,不然我们可以一起离家出走。”

谢景元笑得十分开心:“那可不,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住下,盖几间屋子,种几亩田地、养点牲畜,日子多自在。”

柳翩翩主动拉起谢景元的手:“陛下要是喜欢这种日子,等孩子们长大了,我们找个地方去过这种日子也不迟。走吧,回昭阳宫,二郎该回来了。”

夫妻两个一起手拉手往昭阳宫而去,还没到昭阳宫呢,碰到了刚溜达回来的团哥儿。皇宫里这么大,却没住几个人。团哥儿每天跟探险一样,一个宫殿接一个宫殿轮着巡视,哪里有狗洞、哪里有假山,他都清清楚楚。

团哥儿见到父母后立刻颠簸着小腿儿跑了过来,伸出手就要抱。

谢景元伸手就把团哥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脖子上,团哥儿高兴极了,伸手就去扯父亲头上的金冠。

柳翩翩伸手握住团哥儿的一只小手:“乖乖,我们回去吃糕糕好不好?”

团哥儿的注意力被糕点吸引走,忘了继续去扯金冠。

一家三口一起回了昭阳宫,团哥儿一会儿要趴在父亲后背上骑大马,一会儿要跟母亲一起玩绣球,整个昭阳宫里欢声笑语不断。

谢景元一直惦记着穿朝服舞剑的皇后,这一惦记就是十几天 ……

二月底,恰逢柳翩翩三十三岁千秋节,这是大秦朝首位皇后第一次在皇宫过千秋节,谢景元提前命礼部准备了将近一个月。

整个皇宫里都打扮的喜气洋洋,虽然宫里人少,但各处宫殿都装扮得喜气洋洋。柳文贞亲自带人剪了各种花儿,整个皇宫处处都开满了花儿。

除了装扮皇宫,谢景元还命升平署提前准备了歌舞和戏曲,又命制造局准备了十二套礼服,其中有一半都是牡丹式样。

自从谢景元打天下以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又穷又抠,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这已经是他难得的奢侈举动。

千秋节当日,满朝文武都放假,帝后要大宴群臣与内外命妇。

虽然外头人忙得脚不沾地,帝后二人却睡到天大亮,等落落带着弟弟来请安,夫妻两个才起身。

今日要面见群臣,夫妻两个都要着正装,收拾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

三个孩子今日也穿上了礼服,一岁多的团哥儿一身大红色,跟年画上走出来的喜庆娃娃一样。

见到三个孩子,谢景元松开柳翩翩的手。

落落带着弟弟一起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芳华永驻。”

柳翩翩伸手拉起两个孩子,先仔细看了看女儿的装扮,十三岁的少女,豆蔻年华,如花儿一般美丽。

公主朝服穿在身上,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贵气。

柳翩翩伸手轻轻抚了抚女儿的五尾凤钗,笑着对旁边的谢景元道:“落落长得真像陛下。”

这话一点不假,满京城都知道昭阳公主与陛下越来越像,不仅容貌及其出色,眼里与其父亲年少时一样,带着一点睥睨与傲气,京中许多的少年郎见到昭阳公主后连话都不敢说,除了惊叹她的美貌,就是被她的气势所折服。

谢景元十分骄傲:“朕的女儿自然该像朕一样,这才是我大秦朝第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

柳翩翩又看了看旁边的阳哥儿,他与姐姐完全不一样,笑容温润,身上竟然有些端方君子的儒雅之态。阳哥儿的这种性格特别招那些老大人们的喜欢,储君有德,江山稳固啊。

当然这话老大人们不敢说出口,陛下现在也改了好多呢,都是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功劳。

行过礼,两个孩子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一件是落落亲手做的衣衫,一个是阳哥儿自己打磨的一块玉。

柳翩翩将两样东西仔细看了两遍:“陛下,落落的针线长进了好多呢。阳哥儿这手艺,就算不做太子,出去也能混口饭吃。”

谢景元凑近了把那件衣衫看了看,心里酸溜溜的:“我就说我女儿手巧,你看,但凡她愿意沉下来心来做一件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

落落才不在意外头人对自己的评价,她针线本来就没有泰安好,她的字画也没有平安哥哥和弟弟好,但她马术好,一杆枪使得军中多少将领们都称奇。

她已经开始缠着父亲学兵法,她要学会陆家枪和谢家刀,她也想跟谢家老祖宗学。

听见父亲口中的酸意,旁边的阳哥儿对着姐姐眨了眨眼。

落落眼睛一横,阳哥儿立刻收起笑容,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落落看向父母:“爹,娘,吃饭啦。”

谢景元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立刻把双手背在身后:“吃饭,吃饭。”

等一家子的早饭结束,张公公急匆匆而来:“陛下,娘娘,诸位大人们都在宣和殿等着呢,诰命们的车轿也到了宫门口。”

柳翩翩拿眼睛去看女儿,今日的千秋节她已经全部托付给落落,让她全权处理。

落落起身对张公公道:“命人迎接诸位诰命进宫,所有人按照前日的分工,各司其守。”

说罢,她又转身对父母道:“请父皇母后一起去宣和殿,接受百官朝拜。”

谢景元拉起柳翩翩的手:“走,咱们去前面。阳哥儿留下,给你姐姐帮忙。”

母亲的寿诞,若是带着儿子一起去前面接受朝拜,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干活,谢景元觉得不合适,反正儿子还小,让他帮忙迎接诰命们也不是不可以。

夫妻两个联袂而去,今日的宣和殿里一改往日的严肃,氛围十分热闹。

帝后一进殿,所有官员们一起甩袖下跪行礼,三呼万岁和千岁,又加了许多贺寿的话,恭祝皇后千秋万岁。

柳翩翩笑盈盈回道:“多谢诸位爱卿,众爱卿请起。”

自从谢景元开始养病开始,她对百官的称呼也有了改变。原来都是诸位大人,后来谢景元让她也改成诸位爱卿。一个称呼,足以让官员们从心里增加一丝敬意。

所有官员们一起爬了起来,百官们今日就带了肚皮来吃宴席,什么礼物都没准备。这是帝后下的命令,不管是万寿节还是千秋节,百官一概不许送礼,只要进宫来吃一顿酒席就行。一旦有了送礼的规矩,一年两年还能简单办,时间长了这些人必定要去外地搜刮百姓。

众人起身后,柳文渊抱拳行礼道:“陛下,娘娘,身为臣子,臣谨遵陛下娘娘之令,没有备礼物。然,身为兄长,今日妹妹生辰,我与内子一起给妹妹准备了两样礼物。”

说罢,柳文渊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方手帕、一张红纸。

“这方帕子是内子亲手绣的,内子当年进门时,娘娘还是个小女孩,姑嫂两个时常一起做针线,内子希望娘娘能一直平安康泰。这一百个寿字,是臣带着犬子一起写的,希望娘娘福寿安康。”

旁边的张公公帮忙把东西呈了上来,柳翩翩接过两样东西看了看,然后放在旁边的案桌上:“多谢哥哥嫂子和侄儿的心意,仅此一回,往后可不能再送。”

柳文渊躬身:“臣遵旨。”

旁边的铁柱不满意了:“公爷,你提前也不打个招呼,显得你一个人对娘娘好。”

柳文渊笑道:“等秋天时陛下万寿节,我保证什么都不送,到时候殿下一个人送,显得殿下跟陛下好。”

后面的裴谨言抬头看了一眼九层台阶上的帝后,然后收回目光跟旁边的沈容恩说话。

沈容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那迎春图不如送给我,你要是敢送出去,当心陛下把你头打烂。”

裴谨言笑起来:“胡说,陛下才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我送娘娘的画多着呢。今日陛下与娘娘有命不许送礼,回头我再送。”

沈容恩斜睨他一眼:“你不要以为自己腰不好就可以肆无忌惮。”

裴谨言笑得满面春风,说出来的话却想让沈容恩给他一拳:“我不光腰不好,肾也不好。”

沈容恩被他一句话噎得半天才开口:“听说裴家伯父伯母要来京城,恭喜你呀。”

果然,裴谨言的笑容收了一些:“没事,我爹娘特别疼你,到时候你可以每天都来我家吃饭。”】

两个光棍在那里斗嘴,其余百官们都在那里凑热闹,努力把千秋节的氛围越吵越热闹。

等说了一阵子话,谢景元挥手让大家安静:“今日皇后千秋,我们一起热闹热闹。昭阳已经命人在宫内设宴,女眷们在御花园,诸位爱卿随朕一起去东宫。”

东宫只住了太子一人,前后那么多殿室都空着的,宴请文武百官足够。

众人都欢呼起来。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起身,亲手帮她整理好凤冠与朝服:“皇后,你去御花园,朕带着他们一起去东宫。”

柳翩翩笑着点头:“好。”

谢景元忽然凑近一些,在她耳边低声道:“朕也有礼物要送给皇后,等打发走了这些客人,皇后随朕回昭阳宫,礼物在宫里呢。”

柳翩翩瞟了他一眼:“陛下要送什么东西,还藏着掖着。”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等回去皇后就知道了。”

柳翩翩端起皇后的仪态:“那臣妾就等着了。”

说罢,她优雅地转身,开始下台阶。

谢景元一挥手,群臣再次下跪:“恭送皇后娘娘,祝贺娘娘富贵千年……”

在一连串的祝福声中,柳翩翩离开了宣和殿,坐上凤辇往御花园而去。

凤辇刚到御花园,所有等候在那里的诰命们立刻主动排成两队,等她坐上最高处那张凤椅,底下所有人开始下跪行礼贺寿。

今日诰命们分了两队,一队是昭阳公主打头,后面都是皇亲国戚,另外一队是姜太太打头,后面都是普通文武百官家的家眷。

“诸位请起,今日不论大小,只管高高兴兴,外头男人们在听戏听曲,咱们也乐一乐。”

众位诰命们起身后不再拘礼,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坐下,姜老太太当先开了个玩笑:“臣妇还以为陛下不肯放娘娘回来呢。”

后面几个老太太都笑了起来。

柳翩翩笑着回道:“姜婶子身体可还硬朗?刚开了春,可莫要急着换夹袄,早晚还凉着呢。”

姜老太太十分高兴:“多谢娘娘关系,我老婆子硬朗得很呢,一天三顿饭一顿都不少。”

姜家的儿孙中没有太优秀的,全凭着文忠公的余荫在京中立足。当年姜巡抚死得惨,谢景元一直非常优待姜家人,每次宴请诰命,柳翩翩都会把姜老太太拉到跟前说几句话。

姜老太太现在还真死不得,儿孙们都靠着她呢。

姜老太太很识趣,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跟一群老太太到一边说闲话去了,让出了场地。

蒋氏带着女儿坐在柳翩翩旁边,落落问泰安:“泰安姐姐,过几天我要去郊外,你去不去?”

泰安温声笑道:“自然要去的,我们多叫几个人。”

旁边的月升笑起来:“殿下跟陛下以前真像。”

柳翩翩看向女儿:“你带着你姐姐去找你的姐妹们玩耍。”

落落笑道:“母后,我怕我的大嗓门吓到别人。”

柳翩翩笑着回道:“那你就小声点,别吓着人家。”

旁边的妇人们都跟着笑。

徐氏打圆场:“都说公主殿下像陛下,要我说啊,就一样没学到,太过自谦,总是不肯承认自己样样都好。”

今日皇后千秋节,因为内命妇太少,柳翩翩让各家太太奶奶们把家里的姑娘们带了一两个过来。姑娘们本来都跟家中长辈在一起坐,见到二位公主,都跟着一起去了另外一边。

很快,花园子里的戏台子也摆起来了,贺寿的、歌颂天下太平的,一曲又一曲,好不热闹。

徐氏坐到了柳翩翩身边:“娘娘,公主殿下年岁到了,可是要挑驸马了?”

今日不光太太们带了姑娘,好多官宦人家也带了少爷,这会子都在东宫里呢。

众人都心知肚明,昭阳公主年岁到了,怕是要挑驸马。各家有意向的,自然会带合适的人选,没意向的,就会避开,把那些定过亲的带过来。

柳翩翩手里端着茶盏慢悠悠道:“不急,她这性子还没定下来呢,看谁都觉得不好,陛下说她需要打熬。”

徐氏笑道:“殿下确实跟普通姑娘不大一样,不过她才十三呢,倒是不用急,泰安公主可不能再等了。”

柳翩翩轻轻啜了一口茶:“大嫂,泰安的事儿还是让表嫂和星辰做主吧,我跟陛下送一份礼就行。大嫂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跟表嫂推荐。”

徐氏笑起来:“我可不多嘴,我看泰安虽然话不多,但是个有主见的人,跟她娘一样。”

柳翩翩笑道:“星辰多好啊,她不光长的好看,勇敢、无所畏惧,我年少的时候就希望能活成这样的人。”

“娘娘羡慕星辰做甚,星辰还不都是跟娘娘学的,不过娘娘遇到了陛下,不用像星辰一样一腔孤勇。”

柳翩翩看着远处的星辰,她今日没穿官服,也没穿诰命服,而是穿的常服。前一阵子谢景元养病,她每天都跟在柳翩翩身后,等谢景元归朝,她又站到百官之中去,时刻注意与谢景元保持距离。

“星辰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徐氏笑起来:“那当然了,要是给我个五品官,我也高兴。”

柳翩翩大笑起来:“大嫂这话去跟大哥说,让他给你授个五品官,他有这个权力。”

一行人一边听戏一边说闲话,等到晌午,又在旁边的宫殿里摆了酒席,诰命们根据品级大小坐了近二十桌。

一轮又一轮的人来敬酒,柳翩翩来者不拒,中途落落替母亲挡了许多酒。众人惊奇地发现,昭阳公主的酒量可真好,一杯又一杯,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些太太们看得眼神都直了,这哪里还是个姑娘,寻常爷们都没有这海量。

柳翩翩从不刻意掩饰女儿的与众不同,本来诰命们来敬酒,她略微沾沾唇就好,可她不仅让女儿替自己喝酒,还让她当场舞枪助兴。

落落一杆枪在手,满场只能看到一道红色的身影和银色的枪尖在流动。

中途星辰来了兴致,拎起剑下了场,二人一枪一剑,红色与天蓝色两个影子交织在一起,看得一群诰命们连声叫好。

柳翩翩十分高兴:“大嫂你看,星辰十分喜欢落落呢。”

徐氏心里一咯噔,一个五品女官不算个什么,要是出了个实权公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翩翩却像没看到一样,继续带着大家一起吃寿宴。一场宴席吃了个把时辰才结束,诰命们再次举杯庆贺,一一告辞。

落落十分贴心,给一些年龄大的老诰命们准备了轿撵,又给众人都准备了一些礼品带走。

太太们的眼神又变了,公主看起来也很贤惠,就是,就是酒量大了点,拳脚功夫也忒好了。

在诰命们复杂的眼神中,落落成功地完成了今日的差事,将千秋宴操办的紧紧有条。

忙了大半天,柳翩翩有些累:“落落,你回宫去吧,晚上再去昭阳宫。”

落落看了一眼弟弟:“母后,我带二弟回去吧。”

柳翩翩点头:“好,他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教他。”

落落高兴地抱起团哥儿,很轻松地往外走去:“母后放心,团哥儿可听我的话了。”

目送着姐弟两个离开后,柳翩翩带人慢慢往昭阳宫而去。

刚到昭阳宫没多久,谢景元慢悠悠进了内殿。柳翩翩还没来得及换掉朝服,谢景元心里一喜,不动声色进了屋。

柳翩翩正在喝茶,听到动静后抬头一笑:“陛下回来了。”

谢景元慢慢走到她对面坐下:“皇后今儿累不累?”

柳翩翩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陛下喝口茶解解,。臣妾坐铱嬅在那里听戏吃酒席,不累。别人都来奉承臣妾,她们才累。”

谢景元笑着接过茶盏道:“今儿阳哥儿做的很好,待人接物都没得说。”

柳翩翩一直笑看着他不说话。

谢景元诧异地问道:“皇后何故看着朕?”

柳翩翩笑道:“陛下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臣妾的。”

谢景元喝了一口茶之后起身就拉起她往内室而去,而且把屋里宫人都打发走了。他在柜子里扒了半天,找到一个长长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根镶金嵌宝的棍子。

谢景元捧着棍子走到柳翩翩身边:“看,我给你打了根烧火棍,好不好看?”

柳翩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烧火棍,然后眯起了眼睛:“这就是陛下送给臣妾的生辰礼物?”

谢景元认真点头:“对呀,人越老越糊涂,万一以后我犯糊涂,别人又不敢说我,你只管用这个打我。”

柳翩翩斜睨着他:“臣妾好不容易这两年有了点好名声,陛下又要给臣妾安个悍妇的名头。”

谢景元一手揽住她,一手给她看烧火棍:“你看,这上面有十六颗红色宝石,皇后第一次拿烧火棍打朕那年正好十六岁。有十八颗蓝色宝石,皇后同意嫁给朕的时候正好十八岁。你看这底下,有三颗小石头,这三颗小石头是朕命奉贤从边城那个小院子的花池子里找来的,朕在上面雕了三个生肖,寓意着我们有三个孩子。皇后再看,这烧火棍里面是空的,若是舞起来,能听到龙吟一般的声音,很有意思的。”

柳翩翩的表情柔和下来,接过那根棍子仔细看了看,虽然花里胡哨,看得出来他费了不少心思,那些宝石大小均匀,布置的位置也很讲究。

柳翩翩侧首对着谢景元微微一笑:“臣妾很喜欢,多谢陛下。不过陛下不要后悔,以后臣妾可真会打的。”

谢景元哈哈笑:“只管打。”

柳翩翩继续看那根棍子,头上九尾凤钗的尾巴轻轻摇动,身上淡淡的酒香味散开来,脸上带了一丝红润,眼眸中流动着一丝欢喜,明黄色的礼服衬得一段脖颈异常白皙……

谢景元想起她那日额头沁出的汗珠,伸手又揽住她的腰:“皇后今日喝酒了吗?”

柳翩翩嗯一声:“陛下也喝了吗?”

他一靠近,柳翩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离远了点。

谢景元手里一空,又往前靠了靠:“你们喝的什么酒,好香啊。”

柳翩翩手里的棍子在手里飞速转了个圈,谢景元还在看她腰间的宫绦,那棍子的一端已经点在了他的胸口。

谢景元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将烧火棍轻轻移开:“皇后的棍法越发好了。”

说完,他又蹭了过来:“皇后忙了一上午,我们去歇歇吧。”

柳翩翩今日喝多了酒,一直有些头晕,本来想喝点茶就睡觉,现在被他这样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点头。

“陛下今日还没喝药呢。”

谢景元再次将她揽进怀里:“今日皇后千秋,朕不喝药,有皇后的福气在,朕早就不用喝药了,朕身体好得很。”

说罢,他伸手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

柳翩翩推他:“臣妾的头冠还没去呢。”

谢景元欣喜道:“朕来帮皇后去。”

他没有去那张千工拔步床,而是奔着窗台边那张塌而去。

柳翩翩神色一变:“陛下,这里太亮了。”

谢景元伸手将塌上碍事的东西扔了:“不要紧,人都走了。”

“不行!”

“好乖乖,让我试一试好不好,你这身衣裳真好看。”

“陛下,这是朝服!”

“朕知道,朕也穿着朝服呢,皇后穿朝服真好看。”

“唔,谢景元,你敢!”

“好乖乖,让朕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