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万分期待, 不过等最初的欣喜若狂过去,他立刻伸手拂去她衣裳沾上的霜雪,屋内添了炭火, 融化了渗进去会着凉。

“怎么不隔开风雪御寒?”他伸手剔去她发丝上结着的薄霜。

“我的灵力用完了。”殷凝扑进他怀里, 央求着,“快给我生小蝴蝶。”

他见过她从他的神息里抽出灵气化成引灵蝶, 于是放出神息,无形的力量凝实成为淡红晶矿, 覆在他伸出的右手上, 如同宝石雕琢。

殷凝一直想问:“这些到底是什么?”

“太初洪荒时一切生命起源的圣泉, 现在已经枯竭了。”他说。

她问:“所以你并没有父母?”

“没有。”

灵蝶翩飞中, 殷凝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在他的心跳声中缓声许诺:“家庭, 爱人,亲缘,我都会给你。”

他僵了一下, 才说:“不要随意向我许诺, 我会当真。”神灵会将誓言信以为真。

她微叹:“我是认真的。”怎么现在她存心想哄,他反倒是不信了?

他只是拥紧了她,眷恋地轻嗅她发间的香气, 轻声道:“就这样陪在我身边,这样就好。”

“就这样?”殷凝伸手戳他手臂, “你可是答应了要和我成婚的。”

提及此事, 他又忍不住来吻她, 这次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尖不让她躲掉。

他有些失控, 亲吻的节奏毫无章法, 只知道抵死缠绵。殷凝觉得自己再这么亲下去就要七荤八素, 估计也顾不上吹什么枕边风,所以她找准他腰间软肉掐了一把,示意他适可而止。他就听话地放开她酸麻的唇舌,又贴上去蹭着她的唇。

殷凝看着他因为亲吻而变得嫣红的唇,配上一身红衣,明艳张扬,又隐隐带着高傲的嚣烈。

他太过珍视她,除非被气得发疯,在她面前总是收敛了所有傲气和棱角,尽力学着如何温柔待她。

但其实,殷凝很喜欢他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就很欠,让她很想做点什么。

所以她贴着他的唇轻声道:“换个表情,像你坐在御神台上那样。”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那样…有什么好?”

殷凝踮脚,在他耳边含笑低语:“我喜欢别太死板的。”

“原来你喜欢这样。”他凤目眯起,瞳孔隐隐又成竖形,声音也低哑了下去,“我一定,谨记在心。”

殷凝觉得自己有点危,他给她一种“你早说你喜欢野的,我就摊牌了,不装了”的感觉。

好了好了,吹枕边风才是正事。

于是她将他推到床榻上,手肘压着他的长发,整个人也趴在他身上,一边晃着小腿一边拨弄他的耳羽。

他有些锋利的眉宇向上挑,伸手抚在她颈侧,这是个很有压迫性的手势,四指压在她脖颈动脉上,拇指轻抚她的下颌线条,“让我看看你要做到哪一步。”

这可以说是挑衅了。

但殷凝也如他所愿被勾起了兴趣,她纤细的手指没入他的鬓发,低头忽轻忽重地啄吻他的面容,却唯独避开了他的双唇。每次他稍微侧开脸想要与她接吻,她都轻巧地躲过,很明显就是故意钓着他。殷凝解开自己的发簪,发髻散开,长发滑落的同时她终于吻上他的唇,清浅一吻,在他反应过来要去追逐她的唇舌前分开了,她一边吻着他的耳垂一边道:“让我来。”

他听话地任由她亲下来,于是她按着自己的节奏,一点点舔吻他的唇,才启开唇齿深入进去,亲吻得细致又温吞,像春雨慢慢浸透,温软黏涩。

她心中在庆幸因为来了癸水,不会翻车。虽然不知道结合了会不会真的被永远留在这里,但提前让他长出尾羽开屏,本来就崩坏了原有的时间线。

她拿回了自己的手指,去解他的衣袍,她解得缓慢,像是在拆一件独属于自己的礼物,红衣中露出的修匀身躯就像沐浴着血泊的宝石,美得盛气凌人,美得危险暗藏。她在他上面辗转勾画,轻而缓慢,一边说,“你后来教过我画画,有机会在你身上画试试。”“一边和我——”他凤目轻斜,眼尾如勾,也不明说,就伸手拂过她的腰侧,声音低如夜雾,“一边画,画不好就再来一遍。”

殷凝看着他艳色横生的眉眼,心想这孔雀真的很会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傲人的外相引诱她坐上去自己来。但她今天是来吹枕边风的!要坚定,不能动摇,区区男色罢了。

她亲上去堵住他的嘴,一边将手贴着人鱼线往下,碰到的时候又飞快地拿开了手,像是被咬到了一样。他有些好笑,捧住她的脸亲了又亲,“听话,别玩那里。”殷凝被激起了一些该死的好胜心,又伸手,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她在作死,但对他来说是撩拨,他的呼吸变了一个调,瞳孔缩成一线,看着她的每个眼神都带着危险的侵略意味。

殷凝吃力地呼吸着,她心跳如擂鼓,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她撑在他身上,狐尾缠住他的手腕防止他制止她,虽然他都是一副纵容的样子。她咬了咬牙,她缩回来的手又伸了过去,指尖发抖但总算没有狼狈逃回来。

她听到他蓦地加重的呼吸,然后就被他翻身制在身下,吓得她赶紧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九条尾巴也毛绒绒地炸开。

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尖,低声道:“我只问一遍,你最好不是故意碰我。”

殷凝缩进自己扭捏成一大团的尾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闷声道:“我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他倾身而下,逆着烛光的眉眼暗沉得吓人,“真想吃掉你。”她刚想提醒他这几天她都不可以,他就说:“我知道,我舍不得。”

“既然是故意,”他低垂着的眼睫缓缓向上扬起,眼里晕着流水般的柔光,“那就继续。”

殷凝被他眼里流光晃了一下,有些晕头转向的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累得不想说话。他亲昵地吻着她,从面容吻到发丝,乐此不疲。殷凝搂住他的脖颈,用了几分巧劲翻过身来。“我给你揉揉手?”他唇角还捎着笑意。“我是想让你答应,”她开始说正事,虽然说男人在榻上说的话多半是信不得的,“把护心羽给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和你在这里完成神婚。”

他沉默了片刻,摸着她的耳朵道:“你也许是一时兴起,神婚是终生不渝的誓言,日后你要是悔了…我不想误你。”

殷凝有些无奈,又问道:“神婚要做什么?我想了解一下过程。”

“成婚那天一早,由新郎绾起新娘的长发,然后他们会分开,神婚慎重,这段时间是给彼此想清楚。日落时新郎会在婆娑海边等待他的新娘,如果日落后还等不到,那婚礼就不作数。”他说,“一切皆是梦幻泡影。”

殷凝就追问:“那如果他的新娘还是回来找他呢?”

他微微弯起眼眸,眼瞳里闪过温软又脆弱的期待,“那就好了。”

她摸了摸他的耳羽,真想要说什么,他就缓声道:“我给你护心羽,不求神婚,但至少,与我神交。”

“神交?”殷凝问道,“那是什么?”

“是神婚的一部分,在彼此的神魂深处刻下印记。”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不想改变与你相遇的未来,所以在你离开后我会抹去这段记忆,但我又不甘忘记。”

——所以让我的灵魂还记得爱你。

也许往后无数个年岁,他独行世间,看到某些美景会突然想要分享给某个人,让她也看到;也许在午夜忽然醒转,徒然地感受着双唇上的冰冷,想起某个人会在半夜吻醒他;也许他会做无数与她有关的梦,却记不起她的姓名与面容…

他需要这些,来提醒自己一定是深深爱过一个人,让满腔思念有所可依。

“我…”殷凝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离开和重逢,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回过神来秋霁还在妖都王宫里等她;但这对他来说,却是跨越万年,这太残忍。

她还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按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他明明闭上了眼睛,但殷凝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黑暗,黑暗尽头睁开了一双鎏金凤目,那般炽烈纯粹的金色让她神魂一**。

她坐在枫叶上漂过黑暗,然后好像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在散发湿润草香的森林里奔跑,像是要追逐什么。日夜交替,四季流转不过一瞬息,森林尽头有一棵高大得要穿透云天的枫树,落叶是红的,树下的泉水也是红的。

泉水凝结成血红晶矿,里面各种各样的生命破壳而出,它们开始厮杀,最后胜出的孔雀抖去身上的鲜血与破碎晶矿,赤金的羽翼比宝石还要瑰丽,他展翼飞上那棵枫树,在树冠上滴下自己的血,这棵枫树就变成了他的。

树枝深入土壤,叶脉交错纵横,从上面演化出青山流水,渐渐地出现了妖鬼邪魔,还有孱弱的人族。强者在枫树下受封为魔神,他们奉树冠上的孔雀为尊,献给他各种珍宝,他不屑一顾。

殷凝摇了摇尾巴,但她跳不上那棵枫树,实在是太高了。高处的孔雀看了她一眼,姿态优美地飞落下来,垂首用漂亮柔软的羽冠拱了拱她。

殷凝用前爪扒拉住他,凑上去舔了舔他的羽毛,像是兽类之间亲近的示好。然后他叼着她的后颈,带着她飞上了树冠上用软羽和宝石搭建的巢穴,美丽的羽翼将她拥裹,他低头轻轻给她啄理绒毛。

后来树下出现了朝拜的人族,用血泪诉说魔神战乱,苍生凄苦。于是高傲尊贵的孔雀化身修罗,将山河血洗成他想要的模样。他数次身死,又在战火中涅槃新生。

殷凝追着他跑,想让他停下来、停下来。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没力气在地上蜷成一团,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然后她又被温柔地叼起来放到他背部的软羽中。她在他背上看过沧海桑田,万物生息,这世间只有他是苍古永恒,未曾改变。

孔雀意识到杀戮解决不了问题,在某一瞬感通神性,莲绽沉檀,血泊里开出花,屠刀都放下。

然后神性崩毁,神明的眼里只有她的身影。

殷凝回过神来,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暖色的烛火映在床幔上,她与他交颈相吻,气息相融。

她啮咬他的下颌与脖颈,细细密密,耳羽也没放过。他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即,但她又好像追逐了很久,久到沧海都枯竭成荒漠。他揉着她的长发,好像她还是那只小狐狸,微红的眼尾上还有没褪去的细羽,宝石一样,又艳又锋利,化了人形懂了人心的孔雀在她耳边低笑着,像是在回应她的追逐:

“吃掉我吧。”

殷凝看着他优美的脖颈,说不清楚心中的冲动从何而来,她低头咬了上去,鲜血涌出被她啜饮,恍惚间竟然是甜美的。

片刻后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松开了唇齿,他脖颈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却故意留下了她的齿痕。

“你做什么。”殷凝本来是想责怪他,却看到他含笑倚在榻上,眉眼间泛着极致的风情,长发缭乱,耳羽艳张。

“不做什么,我喜欢我的东西融进你身体里而已。”他支起身,抬头细致地吻去她唇上鲜血,手指撩拨一样地勾着她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