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殷凝下意识缩着手臂, 她的腋窝最怕痒了,他舔舐的动作有些生涩,但温吞怜柔, 有些伤口已经结痂, 新生的皮肤细嫩,舌苔有些粗粝, 磨得她无措地抓着他的衣襟。

她偏过头,被痒得轻轻笑出声。

“好了。”帝尊抬起头, 浅樱色的薄唇沾染水泽, 为了方便, 他伸手撩起绸缎般的长发, 露出白皙侧脸,鼻尖到唇珠再到下颌尖的线条性感得无以复加。

殷凝有被蛊到了那么几秒, 于是来不及阻止,他就又低下头去轻舔她另一边腋窝,直到上面的伤痕也都愈合。

“好了好了。”她轻轻推开他, 抱着自己的膝盖坐起来。

他也顺从地半撑起身坐在她身旁, 金瞳明彻,泛着不食烟火的清冷,但烛光下的唇又那样艳, 也许是因为沾上了她的血。

难怪说魔神是神亦是魔,殷凝收回了视线, 低头这样想着。

“还有伤处。”他掀起眼睫瞥着她的腿, 眼神并没有任何的孟浪之意。

但殷凝将裙角往下拽了拽, 道:“没关系, 已经上好药了。”

为了避免他二话不说直接上来, 她就在床榻上躺下, “我要睡了。”

“好。”他熄了烛火放下床幔,也躺了下来。

本来这没什么。

但他躺下后就直接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动作有些生疏,所以殷凝懵然抬头,一不小心就磕到了他的下巴。

她嘶了一声,捂着额头,有些头晕目眩。

“小心。”他将手掌贴上她的额,尝试着用手指揉了揉。

殷凝问:“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躺下睡觉,为什么要来抱她?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为何他的触碰你就可以接受,换成吾就不行?”

殷凝双眼略微睁大了些许,这也要醋吗?

她哽了一下,然后道:“这不是谁可以谁不可以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触碰我?”

帝尊沉默了,像是第一次审视自己心中那份自然而然的、对她的渴望。

殷凝把自己挪远了一点,轻呼一口气:“睡吧。”

他的寝殿里隔音很好,不然外面狂风暴雨的,她还不一定能睡着。

因为下雨,第二天没什么事情要忙,所以殷凝晚起了一些。

昏晦雨光映在床幔上,简雅花纹有些黯淡,她伸手勾起床幔,看到帝尊坐在窗边,天色阴沉,他看起来就越发金灿灿的。

殷凝下了榻,决定说正事,于是她问道:“你有见过一些记载缫丝冶炼技术的书籍吗?呃,就是养蚕然后抽丝,冶炼金属铜铁,相关的也可以。”这地方各种各样的农耕技术都太落后了。

“有一些,但很零散,而且是用不同文字记载,大多文字已经失传。”他说。

“啊,”殷凝有些遗憾,“就没有人能看得懂吗?”

“吾可以。”他颔首。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你可以念给我听,然后我整理出来。”

于是接下来,桌案上堆叠了很多卷籍,他翻著书页逐字逐句地念,殷凝坐在另一边,提笔写下来,有时那些字句太过艰涩难懂,她就停了笔仔细询问。

他垂眸看着她写下的字,她写得很快,字迹都勾连在一起。

“这是以后的通用字?”他问。

他一停顿,殷凝也就跟着停笔,她说:“是,其实我是学了一些时间才会写。”抄完整理一下再去说给繁音听。

“简略了很多,这样对照着,吾也可以学。”他微倾身过去,一边接着念一边与她写下的字句对应起来。

殷凝想说其实你没必要学,但他已经开始念了,她也就提笔抄写了下来。

大半天时间过去,除去中间几次休息的时间,一本古籍就抄完了,他又拿起一本,念了一半忽然收了声音。

抄完一本书,殷凝已经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抄写机器,跟着抄下来几句,悬着笔抬头问他:“怎么了?”

帝尊的神色有些奇怪,金瞳微茫,默了片刻他才开口说:“这本书假借造器之名,实际上是在讲房中秘术。”

???

殷凝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下意识低头看清楚自己刚才究竟抄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得神飞天外。

可能是这种时代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所以**玩得特别花,而且用词相当狂浪,几句话就艳色生香。

她移开视线,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扔掉,也伸手抽掉了他手里的书,有些不自在道:“换一本。”

他却像是生出探究的心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道:“你好像要含蓄一些,声音很轻,很软。”那一夜烛火映着绯红容颜,微颤着舒展的身躯玉浪翻涌,白皙手指抓着床幔,足踝青铃声音不绝,伴着清清浅浅的缭乱呼吸,云收雨歇后含着水色的杏眸一瞥,刚被撩起的床幔又放了下来,遮住又一轮的春光连绵。

殷凝:?!

她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有些羞恼地搁下手中笔,含着警告瞪了他一眼。

金眸帝尊神色如常,他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羞耻心,问也是大大方方地问,不带一点风月之意。

殷凝轻呼一口气,心想着不要跟性冷淡一般见识,低眸整理着手中誊抄的书稿,一边随口应道:“我是含蓄,你倒是放得开。”

她口中的“你”当然只能指秋霁。

殷凝没看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问了一句:“所以你喜欢不含蓄的?”

什么东西?这个结论到底是怎么推导出来的?

殷凝皱眉,她不想跟他谈论这种话题,拿起桌上另一本书递过去,要求道:“给我念。”

他就伸了手过来接那本书,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殷凝像是被火烧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这个有些不和谐的插曲就这样过去,她一直抄到天色暗下来才停止。

入夜的时候雨势越发大了起来,惊雷不时炸起,在隔音了的寝殿听起来都很恐怖,更别说外面那些住在简陋土屋里的人族。

雷声停歇时,殷凝看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幕轻声道:“你知道吗,往后这里会是河清海晏,天下安宁。要结束战乱,好好对待你的臣民,帝尊。”

他说:“我答应你。”

不,不应该是这样。

殷凝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按照秋霁所说,他应该是自己选择做这些事情才对,跟她有什么关系?犯不着答应她什么。

所以她还是改变了最不该改变的——动摇了他的神性。

殷凝忽然站起来,衣袖带翻了那些她自己亲手抄的书稿,青铜纸镇被打翻,夜风吹来,满室稿纸翻飞。

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急着将那些稿纸收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绊到桌腿,不小心就扑到了他怀里。

没等他说什么,殷凝自己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迅速从他身上起来,继续去捡那些散落的稿纸。

“剩下的在这里。”他将手中另一沓递过去。

殷凝想了想,将手中那些稿纸也放了上去,低头说了句:“先放你这里,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神色,立刻翻窗离开了,绕过廊道的时候被斜着下的雨淋了一身,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侍女都被她吓了一跳。

殷凝让她们准备洗澡水,隔了片刻还没好,她们又说柴火不够用了。湿衣服贴着身体实在不舒服,她只好自己用灵力温好了水,洗完就在**躺平了。

第二天醒来头有些疼,直接受了风寒。这地方没有靠谱点的医师,她自己又不通医理,一场小病都折腾得够呛。

繁音听着她咳嗽,心疼道:“要不我去请帝尊帮你看看?”

殷凝摇摇头:“别去。”现在必须终止跟他的接触,神性要是没了就只剩极恶相了,她无法想象这样要如何平定乱世开拓六界。

——她不能夺走这个世界的神明。

“可是你这样…”

“没事,我再躺几天就好了。”殷凝倒是不慌,她是修士,身体基础还是有的,只是这地方的气候实在恶劣。

她嘱咐繁音:“我生病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不然帝尊一定会过来。

“好吧。”

然后殷凝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一整天她都躺在**昏昏沉沉,而且很奇怪,她直觉她身体的不适好像不单只是因为这场风寒。

入夜后她也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中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温暖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源源不断的温暖传来,暖得让她想起躺在紫藤花架下晒太阳的午后。

第二天醒来她的风寒就好了,而且天气也终于放晴了,虽然日头还是有些毒辣。

繁音进门,抱了一捧花,拿了个陶盆盛了水养着。

“哪里来的花?”殷凝有些好奇,细碎而艳丽的山花,张扬着那种野性蓬勃的美。

“这个呀,”繁音噗嗤一笑,“还记得上次来神寺请令的一个少年魔神吗?他今早摘了送你的。”

“啊?”殷凝怔了一下,“送我做什么?”

“你傻不傻?”繁音走过来戳她脑门,“他看上你了呗。”

“看上我?你想多了,我就没见过他几次。”殷凝当她是在开玩笑。

“哈,你别小看我,”繁音叉腰,“上次你跳舞我抓美人蜂的时候,他过来找我问话——啧啧,你是不知道啊,他看你的眼神,黏得都能拉出丝了。”

这个形容让殷凝恶寒了一下,她有点印象,是个性子沉冷长相清俊的少年。

殷凝微叹:“下次他再找你给我送花,你想个理由帮我婉拒了吧。”

“唉?”繁音有些可惜,“他长得挺俊的呀,而且年纪轻轻就是一方魔神了。”

殷凝只说:“不合适。”

繁音就又说起另一件事:“今天我去面见帝尊的时候,他让我跟你说,剩下的书稿他都帮你抄好了,问你什么时候去取。”

他应该是根据她已经抄好的书稿比对字迹,学会了她用的文字,然后帮她抄完剩下的。

殷凝顿了一下,道:“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啊?行吧。”

简单洗漱完后,繁音戳戳她,语气有些低落:“我们去抓美人蜂吧,有个孩子染了病昨晚没挺过去,其他小孩子都不开心,拿点糖去哄他们。”

殷凝就说:“好。”

日落时她们又跑到山里去挖一种会在夜里发光的菌菇,虽然殷凝觉得这玩意看上去像是吃了要一起躺板板的样子,但繁音说能煮汤。

回来洗漱完就睡觉,有时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纯朴生活也不错。

不过隔天殷凝发现,桌上那盆山花不见了,侍女说她们也不清楚,繁音也没拿。

所以这花是到了哪里去?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了。殷凝又跟着繁音出去忙来忙去。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帝尊明里暗里找借口让她过去,但殷凝有意躲他,一直敷衍了事。她有时又跑去和繁音一起睡觉,或者是哄小孩干脆宿在那边,行踪不定。

既然说过“不会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他也不可能直接上门来逮她。

直到某天下午在山谷中抓美人蜂,繁音跳舞跳累了换她去跳,殷凝踩着泉水起舞,水雾折出绚丽霓虹,落在她旋起的裙角。

一舞完美收尾,殷凝才注意到繁音已经停下来站着,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眼神示意她向上看。

殷凝顺着她的眼神往上看,不远处山崖上静立的青年身姿颀长,白袍金瞳,灿金耳羽在风中摇曳出碎光。

好吧,还是被他逮住了。

她心下微叹,顺着山道走过去也上了山崖,在他身侧隔了几步距离站定,唤道:“帝尊。”

他一直在看着她,陈述事实道:“你在躲着吾。”

殷凝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怎么说呢,让她想起刚才繁音的形容:黏得都能拉出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