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准备好, 接受我的追求?”他的声音被他自己压抑得很轻。

这...还要做什么准备吗?

殷凝点头:“嗯。”浪漫一点地说,向喜欢的人求爱是每个人的权力。

他轻舒一口气,而后道:“我将画境中的灵气都吸引了过来, 方便你修炼。”

“好。”

完全觉醒魅妖血脉后, 殷凝的修炼效率提高了很多,她简直是越修越上头, 完全放空自我,沉浸在灵气的运转中, 流经四肢百骸, 不断重复, 臻至圆融自如。

结束这一次修炼后她睁开眼,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金色曦华破窗而入, 在烟青色床帘上随风跳动。

床榻上只有她一人,掀开锦被时,她看见了一根差不多手掌长的羽毛, 通体都是暗沉的黑色, 但下半部分覆盖了绯红晶矿,剔透而绚丽。

殷凝有些好奇地拿起那根翎羽,用指尖戳了戳那些细小的晶矿, 起初坚硬如金铁,随着她的触碰而逐渐软化, 直到融成淡红汁液, 浸湿了锋锐的黑羽, 每一根绒羽都柔软了起来。

她不禁想, 这是什么鸟的羽毛?她碰几下就软得能滴水。

不过接下来殷凝没管这个, 她撩开床帘, 这间简雅的木屋里只有她一人。

她下了床,绣鞋和罗袜被规整地摆好,她几乎可以想象他是如何为她事无巨细地做这些。

铺了杏色碎花桌布的小圆桌上放着外相精致的早膳,青瓷瓶装着艳丽山花,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字字清挺:给我一些准备的时间。画境中有藏剑阁,山河图可以直接去蓬莱,一切小心。以及,记得吃早膳。

殷凝一边喝粥,一边摆弄着旁边的山河图,上面画了人界的各个地点,注入灵力就可以直接传送过去。看着这件可以说是出行必备的法宝,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在擂台上坑人的办法。

吃完早膳后,她先推开门走出去,想去藏剑阁捞一把趁手的武器。

门外是一片翠绿稻田,随风翻涌至无垠旷野,昨夜残留的雨水如同洒在绿色绸缎上的珍珠。

殷凝闻着清鲜的稻香,舒服地伸了伸懒腰,修炼了一夜的疲倦一扫而空。

所谓的藏剑阁其实并不是一间楼阁,而是木屋后山的一座亭台,飞鹤檐下挂着无数张宣纸,上面都是画了一半的水墨画,亭中的石桌上搁着画笔和颜料。画境的主人也许曾在这里临山作画,画了一半又无疾而终。

她踏着石阶走近,拂开由水墨画卷组成的帘帐,亭中空间折叠,走进去是一间古木楼阁,空****的什么家具也没有,四壁都是水墨画屏风。

她走了进去,脚步声刚落下,四面屏风刷地往上收起,露出后面无数个暗格,暗格里陈列各种武器,既有修长刀剑,又有精巧玲珑的□□和梨花针。

殷凝看着看着,觉得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算了,既然能被寒楼弃收藏,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她随便挑了三把长剑放进腰带上的芥子珠里,想了想又塞了几件武器。

然后殷凝将画境收回,卷起画卷塞进芥子珠后,她拿起山河图找到蓬莱二字注入灵力,同时在识海里想着要去的地方。

周围光影明灭,下一刻她就出现在晴雪峰,秋拒霜的庭院里。

里面还是百年前的光景,一院子都是艳红枫树,中间是养着金鱼的圆形玉池。

她给迟烟柔她们传了一道简讯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就在池边蹲下,拿起糕点掰碎了喂鱼。

很快回廊上响起急促的木屐声,地上的落叶被带起,有些飘到她的裙摆上。疾走过来的秋拒霜在她身后停下,看了她片刻后道:“没事就好。”

“让你担心了。”殷凝过来就是和他报个平安。

“我知道他们围攻珍味斋,但碍于时空限制,我无法动手阻止。”他拿出锦帕,仔细地擦去她手指上的糕点屑,又说,“那些紧追着你去无尽剑域附近的人,无一生还。剩下的人对昨晚的事情,已经传出了好几种不同的说法。”

“他们自己把路走窄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殷凝耸肩。但凡仔细核对那个通缉令,都不至于急着来追杀她。

秋拒霜皱眉:“会有不少人在仙门大比上针对你。”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今天有比武吗?”殷凝问,接下来的一对一打擂台也是玄学抽签,修为相近者随机匹配。

“没有,我看了名单,下午有你的。”秋拒霜说,“对手是一个小宗门的掌门之子,筑基初期,已经公开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殷凝可以想象,无非是要把她打到跪地求饶之类的狠话。

她“哦”了一声,道:“没关系,他也就只能趁现在过个嘴瘾。”

“他只是一个草包,但还有别人。”秋拒霜想了想,问道,“蓬莱的宗门剑法你还记得多少?”

“差不多都记得,不过单凭我现在的修为大部分都用不了。”殷凝说。

秋拒霜皱眉,他说:“接下来你住到我这里,我教你别的剑诀。”

哇哦,美女要帮她速成耶。

殷凝当然是爽快地应下了。

秋拒霜看上去比她还急,见她应下就道:“你现在有空吗?我们可以直接开始。”

“来。”

他展扇轻抬,庭中枫树瞬间万叶飘飞,枫叶在空中凝成一把长剑,剑刃是流丽的红色,叶脉般的灿金华纹隐隐浮现。

“这是枫骨,接下来我要教你的剑诀是专为这把剑设计的。”秋拒霜将其中一把剑递给她。

殷凝接过,枫骨入手很轻,就像一捧枫叶。她按照秋拒霜所说,划开指尖以血结契。

接下来秋拒霜以刀为剑示范了一遍剑法,凌厉又诡谲,殷凝觉得自己的脑子学会了,但手还没有,于是她说:“你可以手把手教我吗?”

他收刀的动作一顿,回过神一般答道:“可以,当然可以。”

他收刀的时候,左手拿着刀鞘放在腰侧,右手将半截刀身送进剑鞘,殷凝几步走过去,弯身钻进他两手之间。

秋拒霜没有预料到,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握刀的手臂压着她也往后,殷凝措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把他撞倒。

两人就这么叠着往后摔,地上堆积的枫叶扬了起来,殷凝将脸上的落叶抹掉,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回头看看他有没有摔倒哪。

她自己是没什么事,毕竟摔下去时还有秋拒霜垫在她身后。

“你还好…”殷凝忽然收了声音,因为她看见秋拒霜眼中有些失神。

他身上也落了不少枫叶,甚至还有一片落在他鬓边,挡住了一只眼睛,微乱的长发散进背后的池水中,几尾金鱼若隐若现。

没被挡住的凤目中尽是迷茫之色,像是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但只有一瞬间,片刻后他拂去鬓边的枫叶,缓声道了一句:“你的魅妖血脉更加纯粹了。”

刚才近距离接触时,他被蛊惑了一瞬。

“对。”殷凝点点头,她的目光瞄过秋拒霜平坦的前面,心想坏了,本来就平,还被她这么一砸。

她忽然说:“练完剑后,我们去膳堂吃午饭吧。”

秋拒霜说:“我记得你更喜欢去山下吃饭。”

“可是膳堂有木瓜丝豆花。”

“……”

他别过脸,道:“练剑。”木瓜什么的一边去。

练完剑后,殷凝因为出汗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秋拒霜已经将派人去山下打包了烤鱼。

她嘟囔了一句:“不是说好去膳堂吗?”

秋拒霜:“所以你不吃烤鱼?”

“吃吃吃!”可恶,被拿捏了。

殷凝睡了个午觉,到点了就去试剑台附近的等候室里坐下,秋拒霜今天下午没有比试,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进去。

她没有穿外袍也没有扎双螺髻,坦坦****地走进去。秋拒霜说过,魅妖血脉会遮蔽修为,所以那些人肆无忌惮地对她指指点点,她也听到了那些离谱的传闻:

“快看,她不就是那个谁吗?跑来仙门大比掺和什么,难不成这么快就失宠了?”

“嘘——小点声,当心有人去帝君面前参你一本。”

“哎哟哟,我又没指名道姓。再说了,蓬莱归秋宫司管。听说她不过是人间观星台的玉衡令,那些个算命的三脚猫功夫也敢来参加仙门大比,等下微之家的小少爷在试剑台上把人给欺负惨了…”

“别瞎说,那怎么能叫欺负呢,那叫刀剑无眼,只要不闹出人命,是说不得什么的。”

“这样真的没事吗?别忘了那些传闻…”

“一听就是胡言乱语,无尽剑狱万剑齐出,真当妖尊复活了?那妖物早在几百年前就死绝了,当时五界联手,每位前辈一人一剑,才将他诛杀在无尽剑狱中,可惜那些剑染上他的血,反倒成了他的。”

“确实不可能复活,不然说不通妖尊为何要救她,难不成是要给帝君戴绿帽,这不是比《九重天秘闻》还要刺激嘛。”

越说越离谱了。

妖尊?应该是上绫的哥哥,殷凝记得原着没有提及,就当是死了还要被拉来和她一起传绯闻的冤种前辈吧。

很快就轮到她上场了,那些无聊说闲话的人顿时来劲了:“她上去了!”“微之小少爷向来心狠手辣,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我已经让人用留影石录下来,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茶余饭后必不可少啊哈哈。”

殷凝没管他们,她一上试剑台,就看到台上站着月芙仙尊,月芙对她和对面的青年道:“点到为止,切记。”

青年一双狼眼冷冷盯着殷凝,嘴上却道:“当然,玉衡道友这么娇贵,要是脸上留道疤可就不好了。”

月芙仙尊下意识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闪身到了观战的高台上,留下一句:“比试开始。”

青年拿剑指着她,嚣张道:“微之黎,记住我的名字,等下会让你知道修真界的残酷。”

殷凝都懒得搭理他,不紧不慢地拿出山河图在手中摊开,就像在看书一样闲适。

微之黎被无视,顿时就怒了,他也不急着提剑冲过来,而是说:“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吧?呵,我可不收别人穿过的破鞋。”

世人皆知秋拒霜与寒楼弃不对付,加上这里是蓬莱,都恨不得变着方法损寒楼弃几句,就好像这样做就能得到长明宫的厚待似的。

殷凝冷冷瞥了他一眼,这男的是怎么做到句句都在她的雷区上大鹏展翅,她问:“听说过心平气和谷吗?那里长着恶语花,专吃说话恶心的人,你去那里学学怎么说人话吧。”

“你这狐媚妖女!”微之黎气得拿剑冲了过来。

殷凝没有躲,她只是状似随意地将山河图扔到地上,在他靠近时弹指飞过去一点灵力,落到“心平气和谷”几个字上。

然后说话吊吊心眼小小的微之黎就被送走了。

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试剑台上只剩殷凝一个人。

她走过去捡起山河图,伸手拍了拍灰,然后从芥子珠里拿出一张铺了软垫的竹榻,还支了一张小桌板,悠哉悠哉地在上面开始泡养生茶。

仙门大比有规定,每一场比试不能超过一柱香的时间,只要时间过去,微之黎还赶不回来,赢的就是殷凝。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这简直岂有此理!哪有把对手直接送走的!”“那是秘宝山河图,不过凭借宝物罢了,她算什么啊!”“这不公平!”

但其实,如何准确判断,将山河图扔在对手的必经之路上,再找准时机注入灵力开始传送,也是一门精细的手艺活。

无论台下的人说什么,殷凝稳坐软榻,喝了一柱香时间的养生茶。

月芙仙尊宣布她获胜,她就收了东西走下试剑台。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殷凝除了在秋拒霜那里加班加点地修炼,就是在试剑台上使用从藏剑阁里拿出的各种武器出奇制胜。

每一场她都会听到台下爆出惊呼声:

“那可是失踪已久的青鸿剑!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邪剑,传闻初代蓬莱掌门要将它融掉时,它化作一只青色鸿鸟逃走了。”

“这是、这是琅玡珠!传闻里引发两只大妖争抢的秘宝啊!”

“去你大爷的,我和师尊撰稿的《法宝录》里第一回 就说归离刀只是误传,子虚乌有的妖刀,今天就让我亲眼看到了!我的稿子又要改了!”

……

关于她随手拿的武器都是绝世名品这件小事。

不过,一众修士占据自以为是的道德高地,批判她只是依赖这些武器取胜,本质上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废物。

殷凝从不辩解,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坏,直到挺进十强的那一场比试。

她的对手是一名筑基后期的阵修,繁雪。

阵修需要的天赋比其他更为严苛,各种阵法变幻莫测,有时一人甚至抵得上一支军队。更别说虽然殷凝这几天没日没夜地修炼,修为也只到筑基中期。

她这是越阶硬打。

“比试开始!”高处的月芙仙尊说。

繁雪抬手布下一个法阵,烟云四起笼罩了整个试剑台,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这是锁灵阵,只要你的修为低于我,那些没有认你为主的法宝武器,你都无法使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名传千古的武器,真正的主人并非殷凝,她只是拥有了使用的权力。

殷凝皱了一下眉,她的修为确实比不上他。能够晋级二十强的修士,大多是天之骄子,她的修为在这二十人里面是偏弱的。

繁雪并不急着下杀招,他像是执意想要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和害怕,冷笑着折辱道:“没了那些武器,你又算什么呢?”

围观的修士顿时声援道:“就是!她不过是仗着那些法宝才有资格晋级前二十。”“这下原形毕露了吧,我的留影石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让我来帮你看清你自己。”繁雪双手结印,又施下一个法阵,他的身影幻化了一下,接着试剑台上就出现了十几个他。应该是某种分.身阵术。

然后所有的他都同时向殷凝挑出一个剑花,剑光交织成网,声势浩大,但事实上他没用多少修为——他太傲慢了,觉得她不配。

毕竟这些天来,殷凝表现得像个只会丢法宝的草包,对她的贬低也从未停止。

——这正是她的计划。轻敌,有时候是会导致惨败的。

没有人看清楚她是从哪里拔出一把炽红流艳的长剑,出鞘的清啸声还未消失,少女就突然跃起,轻飘飘地躲过那些剑招。

枫骨出鞘时**起一阵流风,直接将那十几个繁雪卷上半空,突然的失重感让他措不及防,还在思考为什么眼前的猎物突然撕掉伪装变成猎人。

然后殷凝持剑暴起,瞬息之间连斩数十剑,身姿快成残影,剑光轰在繁雪身上,发出清脆的金铁相撞之声。

把人挂起来再暴杀。这就是秋拒霜教她的剑诀,很凶残,很恶毒女配。当然,她只是将每一个繁雪都轰下台。

凌厉又艳丽的剑光划过,试剑台上被划出枫叶形状的红痕,殷凝落地,利落地将枫骨收进鞘中。

“胜者,秀秀。”月芙仙尊宣布。

围观的修士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说她是废物,说她不配,但这些人,谁能像她一样,在一瞬间连斩数十剑,将一个筑基后期的阵修硬生生轰下台去?

殷凝走下试剑台,就看到等候她的秋拒霜,他笑了一下:“学得很好。”

这种时候当然要夸夸美女了,殷凝说:“那不得看看是谁教的。”

秋拒霜还没说什么,殷凝已经挽着他的手,道:“我们快回晴雪峰,我要继续修炼了。”

毕竟她已经暴露了实力,晋级十强的又都是大佬,而且凭她的霉运,肯定不会那么快匹配到百年前的自己。

然后她就拉着秋拒霜一直修炼到深夜。

殷凝结束打坐运气,睁开眼发现已经很晚了,秋拒霜提着食盒,轻声道:“你先吃点东西。”她连吃晚膳的时间都省了。

“没事,我不饿。”殷凝站起身舒展身体,觉得身上有些黏,毕竟刚才练剑出了汗。

刚好她打坐的地方是山泉边,于是她三两下解了衣裳,轻快地跳进泉水中。

秋拒霜怔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慢吞吞地说:“你下次,要先跟我说一声。”

“那我说,你也一起吧。”殷凝拽着他的衣角,突然将他拽下去。她是想着,反正秋拒霜刚才陪她练了好一会剑招,而且他身上的衣裳还没换,干脆一起洗了。

作者有话说:

排核酸,晚点了,跪下道歉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