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疾步行至干元殿, 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她就恭敬行礼,殷凝用一指抵唇“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先不要进去通报, 然后低声道:“带我去偏殿。”

寒楼弃当然能够轻易感知她的到来, 只是此刻干元殿中灯火长明,应该是还在议事。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

她进了偏殿, 檀木架上陈列书卷,移开屏风她才发现殿中央生长着一棵高大骨木, 白骨枝干如同一树银霜, 上面开着艳红的邪花, 纤长花丝垂下, 系着一枚枚玉简。

这是封魔骨的分支。

殷凝走过去查看那些玉简,离她最近的玉简上写着“佛莲宗”三个字, 她的指尖一点上去,无数姓名悬空浮现,有些被圈红。佛莲宗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小宗门, 看来这枚玉简是对宗门人数的统计。

但这段封魔骨上挂了这么多玉简, 粗略一看都不少于几百个宗门了。

正在这时,偏殿的殿门被有规律地敲响,殷凝清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名黑衣蒙面的青年, 他屈膝跪下,不敢直视她的面容, 低头恭声道:“拜见皇后娘娘。”

殷凝只问:“寒楼弃让你去做什么?”

青年犹豫了片刻, 沉默不语。

殷凝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知道他必然是奉命去杀什么人, 她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最好说实话, 我现在有点生气。”

“娘娘饶命。”青年的头又低了几分, 但还是不说。

真是岂有此理。殷凝直接跟系统说:[你给我的引灵蝶,最好是继承我巅峰时期的修为,不然剧情进度能给你崩成0]

系统唯唯诺诺:[继承神女受冠状态的1%,请宿主努力修复剧情进度嘤嘤嘤]

殷凝知道系统已经被逼急了,虽然只有1%,但“受冠”状态可是原着结尾龙傲天被天道加冕才有的修为。

她振袖甩出引灵蝶,蝶翼迅疾地划出一线金光,虽然那名跪着的青年修为不低,但神识压制下他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引灵蝶直入眉心探寻识海记忆。

那一段影像浮现在她眼前,依然是这间偏殿,高坐上位的寒楼弃执笔蘸朱砂,在玉简上勾画了几笔,然后那枚玉简被甩下来,寒楼弃的声音沉冷:“在我从正殿回来前,把上面的人都杀了。”

“是。”青年接过玉简,上面写的是另外一个小宗门。

殷凝没再看下去,收回了引灵蝶,那只灿金灵蝶翩飞在她身侧,翅翼洒下碎金光点。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那个青年:“玉简上的宗门犯了什么大错?你是想自己说,还是我去翻你的识海?”

青年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下一刻竟然拔出腰间长剑想要自刎,灵蝶飞过去撞开了他的长剑,及时封锁了上面的灵力,不然这声动静足以把寒楼弃引过来。

宁死都不说…殷凝挥手让他下去,想了想还是说:“你只是回来复命,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知道么?”

其实寒楼弃当然可以回溯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殷凝此举只是表达一个态度,他不想让这名青年死,寒楼弃不至于为了一个下属来和她对着干。

“多谢娘娘。”青年收剑退下。

殷凝把那只引灵蝶收进衣袖中,走到偏殿与正殿相隔的垂帘旁,静静观察正殿中的景象。

高座的少年帝君被屏风拥簇,只看到隐约身形,下面的是几名跪坐的仙宗掌门。有名鹤发老者进言了几句,因为设了禁制所以殷凝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但他还没说完,大殿中响起一声刀剑出鞘的清鸣。

只一瞬间刚才那名老者人头落地,血溅一地。殷凝呼吸一滞,缓了片刻才意识到寒楼弃拔刀杀了人。

殿中顿时人人自危,唯恐寒楼弃下一刀就落到他们身上。

殷凝忍无可忍,挥开垂帘走了出去,正殿的禁制在碰到她手上的银镯后就自动解开。

殿上跪着的诸位掌门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敢这样打断这场议事会,探究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寒楼弃的声音冷彻骨髓:“谁准你们看她?”

“帝君恕罪。”这些一宗之主连忙低头,颤抖着求饶,全无平日的威严。

寒楼弃是什么暴君作风可见一斑。

殷凝闭眼,有些不忍看这一殿狼狈,可那血腥味太过浓重,熏得她几欲作呕。

寒楼弃见她神色不佳,就吩咐那些掌门:“都退下。”

正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玄玉地砖上的血迹已经被寒楼弃捏诀清洗掉。

殷凝揉了揉眉心,睁眼看去时高台上的屏风已经向两侧滑开,寒楼弃稳坐帝位,高高在上,冠冕垂下的玉旒遮掩神色。

“你都做了些什么?”她缓声问。

“皇后不是都看到了?”寒楼弃挑唇,声音低柔了下去,“封魔骨在影响我,其实这些不是我的本意——”

他话音一转,轻声笑了起来:“希望我这么说,对吧?可这就是我,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有趣。”

天生恶骨。

“住口!”殷凝低声呵斥,疾步走上高台,伸手去攥他领口,对上他恶意纯粹的漂亮眉眼。

漠视生命、践踏规则,只是因为觉得有趣?!她完全无法理解。

殷凝有一瞬间甚至想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何没将断魂钉准确地刺下去。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寒楼弃支着下颌,话语温柔得就像在和她调情,“怎么像是我吃了你的小皇帝一样。”

“我本来就是这样,”九五之尊像只大猫一样依偎着她,下巴尖搁在她肩上,一边轻蹭一边道,“雨齐是我,寒楼弃也是我。哪怕是一件物品,你也不能只挑你喜欢的一部分,剩下的就不要扔掉。这样多残忍啊。”

残忍?到底是谁残忍?

“这一个月,你杀了,”殷凝涩声问,“杀了多少人?”

他凤眸一弯,笑道:“那可太多了,说了你也不知道都是些谁。”

“你——”殷凝生平第一次被气得浑身发抖。

寒楼弃与她贴蹭得极近,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却误会了,于是将她拥进宽厚怀抱,低柔了声音去哄:“别怕,我永远都不会伤你。”

殷凝挣开他,厉声道:“停手!别再让我看见你杀人。”

“好,”寒楼弃点头,“方才我不知道你在看,恶心到你了,是我不对。”

“……”殷凝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和他浪费口舌,于是她转身下了高台,径直走向殿门,想要推门离开。

可就在她的手刚一碰到殿门,丝丝缕缕的红线从背后延伸过来,缠绕上她的手,她就直接用脚踹门,但很快全身都被绑了起来。

殷凝有一瞬间想骂人。

这些红线当然是从寒楼弃身上延伸出来的,温温柔柔但不容挣脱地将她锁死。

他伸手轻抚她的面颊,手上还覆着鳞片一般的护甲,像是毒蛇在亲吻她的脸。

“在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事,想要救什么人都无所谓,但是——”他将冰冷手甲蹭过她红软的唇,那苍白的银制物染上了一点明媚胭脂,他又将指尖贴着她的脊线下滑,像一个幽艳而危险的前兆,“不要试图离开我。”

他眯起双眼,眸中带着上位者的冰冷残酷,望向她时,爱欲又在卑劣地燃烧。

别离开我呀。

“我会疯掉的。”

“我不想接下来都待在这里,”殷凝越挣扎那些红线缠绕得越紧,甚至越来越放肆地延伸进她衣裙里,她尽量冷静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我要去月下宗查清楚…”

她还没说完,就被寒楼弃打断:“月下宗现在还是长明宫的,等我打下来送你。”

可别再去祸祸别的宗门了。

“我不要你送,”殷凝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心中想要骂人的冲动,她惦记着快要被崩完的剧情线,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讲道理,“我真的很急,而且看起来你也挺忙的,我们各做各的不好吗?”

“不好,”寒楼弃问她,“你想要做什么?除了离开我,其他我都可以帮你。”

“魔界要出事了。”殷凝想起原着最后的剧情点就是封魔骨出世,上面的魔障之气饲养了被封印的反派浮川涟,然后就是把浮川涟再锤进封印里,完结撒花。

“魔界?”寒楼弃想了一瞬,就道,“你是说浮川姐弟?他们听令于我,不会有事。”

殷凝:……

她怎么忘了,现在封魔骨已经被妖胎吞噬,浮川涟还得看寒楼弃脸色。那这崩坏到只剩20%的剧情线该怎么救。

殷凝简直是眼前一黑,有气无力地问:“所以,我只能被你养在深宫中哪也不许去,你不觉得很不像话吗?”

“只是暂时,只要杀了秋拒霜,六界不过囊中之物,到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寒楼弃说。

他要血洗河山,将这整个世界都打造成一座精致囚笼。

殷凝是真的火气上来了,她瞪着他,狠声道:“不准碰她!”

“晚了,”寒楼弃笑了一下,“断魂钉是她给你的吧。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啊。”

“后悔也没有意义。”殷凝不想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冷声道,“你想怎么样?我总不可能整天和你待在一起**。”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何种处境,红线缠缚,纤腰被束,因为挣扎得太剧烈,有些已经绑到了大腿往上,炸毛的狐尾露了出来,狂躁地甩来甩去,蓬松绒羽厚实又温暖,时不时蹭着他。

然后她就看见,寒楼弃神色怔然了一瞬,脸上浮起诡异的薄红,甚至他半露的脖颈上隐隐有刺青亮起。

殷凝咬牙,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我日了你!”特么的,这人已经没救了!

“乖一点。”寒楼弃轻轻抓住她的尾巴,熟练地在尾根附近捏了一下。

殷凝一抖,如果不是被绑着绝对跳起来打人,她更生气了:“不准碰我!”

“好。”寒楼弃妥协地放开手。

“把这些东西弄回去。”殷凝还在和那些红线抗争。

“那你回寝殿好不好?”

“…嗯。”罢了,不吃眼前亏。

然后她一踏进寝殿,就反手关门把寒楼弃锁在外边,世界终于清净了。

殷凝跟系统说:[浮川涟太拉,不配做最后的反派了]

系统:[换人了?]

殷凝:[看起来是,还是你送我的道侣]

系统战术性吸气:[你们很熟?]当初它只是自动匹配,进行了一些人工智障操作。

殷凝“呵”了一声:[刚睡过。]

系统:[……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现在我必须离开这里,找到秋拒霜,你有什么办法吗?]

[……也许你睡一觉可以梦到办法]

[没用东西,]殷凝冷笑一声,[遇事不决,还得是美人计]

她急了,她是真的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