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用唇语问迟烟柔:“逃吗?”

迟烟柔向她摇了摇头,同时对上绫道:“好,你过来吧。”

掐断传音后,迟烟柔道:“不能逃,不然就引起秋拒霜的怀疑了。”

殷凝想想也是,她头疼道:“那怎么办?我躲床底下?”

“别怕,秋拒霜只是把上绫捎过来就走,而且上绫这缺心眼的又忘了问我具体位置,秋拒霜总不至于直接杀到我们的客栈来。”迟烟柔拍拍她的肩。

她还没拍几下,殷凝发觉自己手背上的花纹突然亮了起来,华光流转,灼艳得像是在燃烧。

“她至于的。”殷凝叹气。

迟烟柔的精致面容扭曲了一下,道:“这般穷追不舍,是有多恨你。”

殷凝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花纹,心想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了,但秋拒霜很快就会杀上门,情急之下她脱了外袍撩起帘帐跨进浴桶里,又将木盘里的花瓣都倒了进去,浮在水面上作为遮挡。

几乎是下一瞬,她们的房门就被敲响。

迟烟柔一边扒拉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道:“等一下,我穿件衣服。”

门外响起上绫的声音:“柔柔,这还是白天呢。”

殷凝趁机使用了那枚妖丹,小腹一灼,陌生的妖力很快充盈四肢百骸。

“美人过时不候嘛。”迟烟柔纤指卷了一缕鬓发,施施然过去开了门,半倚门框道,“哟,什么风把宫司大人也给吹了过来?”

上绫还没说话,秋拒霜已经自己推开剩下的半扇木门,径直走入屋中。

迟烟柔抬手掩唇轻笑:“还好我的相好已经走了,不然真是唐突宫司大人了。”

秋拒霜在那片青纱帘帐前停下脚步,帘上映着水中少女的侧脸,雾汽氤氲间线条曼妙不可说,发上两团毛绒绒动了动,顶部尖尖的。

“狐妖?”秋拒霜有些不确定。她要找的气息明明就在此地。

迟烟柔道:“我合欢宫最不差妖修了。”

殷凝无声地轻吸了一口气。与其等秋拒霜疑心难消地掀帘查看,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于是水声错动,蓬松柔软的狐尾卷了纱帘一角,缓缓掀起。

红蔷薇洒满水面,花与水中少女缓缓抬眸,桃花眼天生含情,红唇含了一瓣花。发间白绒狐耳舒张的瞬间,她也轻轻吹了一口气,唇间花瓣落了水,漾开涟漪。

殷凝抬头转眸看去,眼尾几片花瓣艳色生香,她勾唇笑道:“宫司大人要一起吗?”

与她平时完全不符的妖媚。

——“刷”地一下,秋拒霜扫下帘子转身而去。

上绫扒拉着窗户看着她走远,小声道:“又发什么疯,不就是捎我一程。”

殷凝这才松了一口气。

迟烟柔摇摇头,直表示:“晦气。”

上绫走过来对殷凝道:“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事。”殷凝从浴桶里出来,方才来不及脱衣,这下都贴在身上。

“嗷。”上绫立刻转身捂眼睛,乖得不行。

“有机会就多看两眼,魅妖呢,真是**。”迟烟柔抛了一道灵符过去,殷凝身上的衣裳都被灵力蒸干了。

殷凝想了想,唤了迟烟柔一声“少主”。

“你吃错药了——咳,”迟烟柔反应过来,一把揽过殷凝对上绫介绍道,“我合欢宫新秀,秀秀。”

殷凝:好草率的名字。

她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见过帝姬。”

“秀秀你好,不用客气,我,呃…”上绫支支吾吾了半晌,转头向迟烟柔求助,“你上次跟我说,交朋友要聊什么来着?”

殷凝忍不住笑出声:“都可以的。”

她发现上绫一点妖界帝姬的架子都没有,还有些傻白甜。

“我和秀秀晚上要去好玩的地方,天黑前你就让侍女带你回妖界。”迟烟柔开始提前打发人。

上绫面无表情,但字字委屈:“我已经在皇宫待了好几年,王兄说我要是再躺在**吃甜糕,就会胖得走路用滚的。”一些肥宅美女。

殷凝想,她王兄嘴毒如秋拒霜。

迟烟柔认真问:“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你应该知道烟花之地是做什么的吧?”

“呃,”上绫思考了一下,“放烟花?”

迟烟柔和殷凝沉默了一瞬,齐声回答:“你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迟烟柔向殷凝眨眨眼,殷凝知道她的意思,只要上绫在场,她就得扮演好合欢宫弟子秀秀的身份——而且还得是在群玉台这种花街柳巷。

“绫绫,你刚才是说,疯、宫司大人要去瑶山阁?”迟烟柔追问。

其实这也是殷凝关心的地方,秋拒霜去哪里她都要尽力避开。不过这种情况下还是由迟烟柔来问比较合适。

“对,好像是瑶山阁所辖的几座山镇出了点事情。”上绫点点头。

好的,避开瑶山阁附近地区。

当晚,群玉台。银铃红纱半遮妖娆,探窗桃花欲裹素腰,美人倚栏娇媚笑。

殷凝手执卷晴霓,跟在犹如回到故乡的迟烟柔身后,上绫面上冷淡,实际上紧紧攥着殷凝的衣角,就像那些跟在长姐身后的小妹妹。

居然还有不少小倌儿,殷凝的视线淡扫过去,回廊处一名慵懒半倚花丛的蓝衣少年勾唇一笑,折下一朵昙花向她抛了过来。

殷凝正在犹豫接还是不接,那朵昙花在她身前停下,霜凝雪砌的花瓣片片绽开,从中飞出无数细小白蝶,又在顷刻之间碎成光点逸散。

“哇,”上绫小声惊叹,“这个比烟花好看。”

迟烟柔“哟”了一声:“不错啊,他是云昙,群玉台头牌,轻易不见客的。”

她又小声凑近殷凝耳边低语:“人家之前是卖艺不卖身,你要不要?我一句话的事情。”毕竟魅妖血还没解决,月圆之夜又快到了,尽早找个合眼的谈恋爱算了。

殷凝很想说“一边去”,但是想起要在上绫面前立住合欢宫弟子的人设,只得转了转手中的卷晴霓,轻声慢语伴着袅娜烟雾:“无需麻烦少主,如此美人,亲自攻下心防不是更有情致?”

迟烟柔眨了一下眼,眼神大意为“演得挺好”,而上绫不住点头:“对,不然就算得到了身体也得不到心!”

殷凝还没说什么,一朵昙花忽然被簪上她鬓边,簪花的手白如冰雪,指甲泛着剔透的浅蓝色。

她抬眼,看见白玉面具下的半张容颜,鼻尖挺秀,薄唇如樱,下颌线优美至极。

是方才的蓝衣少年,他弯唇而笑,声音清澈空灵,一字一字像含着某种独有韵律:“今夜遇仙庭久候至天明,请教阁下攻心之招。”

殷凝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口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云昙说完,稍微弯身向她们一礼就转身离去,雪蓝云袖拂过旁边的桃树,未惹片花。

迟烟柔用手肘捅了殷凝一下,语气促狭:“行啊你,他来群玉台个把月了,我是第一次见他笑。”

殷凝就问:“他也是我们合欢宫的弟子?”

“不是,”迟烟柔摇摇头,“这人之前抱了一把箜篌过来,说要借地暂居,我见他弹得不错,就收留了。”

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年。

“走吧,先把正事办了再去玩男人。”迟烟柔一手揽一个,径直去了群玉台最高一层。

最高处只有一间楼阁,周围都是合欢花树,灿灿如烟霞。

门口跪坐的两名男子将门扉往两边推开,落座的男男女女都站起,向迟烟柔款款行礼:“见过少主。”

“来,介绍一下,”迟烟柔揽过殷凝,“这是你们的小师妹秀秀,明天我们就去月下宗交流一下剑法。”

“是那种剑法吗?”有人笑问。

还有一些人上来就道:“小师妹的耳朵好可爱,来双修吗?”

只能说不愧是合欢宫。

殷凝不便推脱,只好扯了云昙来做借口:“改天吧,我最近有约。”

上绫扯了一下迟烟柔的袖子,凑近问:“你们要交流的是哪种剑法?”

迟烟柔扶额:“都给我矜持点。”

她又道:“此行我不便同去,不然至少会惊动月下宗的长老,你们记得要照顾好小师妹。”

“没问题。”一对双生子应下,约莫十五六岁,精致面容别无二致,少年左耳上戴了珊瑚耳环,少女佩戴在右耳。

迟烟柔向殷凝介绍道:“姐姐名为薄朱,弟弟是银竹,是合欢宫十九代弟子的翘楚。”

各大宗门每隔三十年就是一代弟子。

殷凝点点头:“师兄师姐好。”

薄朱和银竹一左一右牵了她的衣袖,在袖角上轻轻一吻,幽甜不腻的脂粉香一下子离得很近。

“!!!”殷凝怔住。

唉唉唉?!这么直接的吗?

“是符印啦。”薄朱抬袖掩唇一笑,“我们都是符修,这道符印若是感应到危险,我们就会赶过去保护小师妹。”

“也可以随叫随到呢,最好是在床榻上,”银竹右眼一眨,嫣红舌尖上绘了银色符文,轻舔薄唇,格外色气,“欢迎小师妹随时向我们请教极乐之道。”

很好,这很合欢宫。

“那就多谢师兄师姐了。”殷凝端着妖孽样,纤指勾着卷晴霓,菱唇开合轻吐兰烟,朦胧眉眼。

迟烟柔再三嘱咐月下宗是清修之地,要他们矜持矜持再矜持,她不想又被对方掌门请去喝茶。

然后她就陪着上绫去放烟花了。

殷凝看着这一屋子的同门,忍住夺门而逃的冲动,手中烟杆轻敲掌心,皮笑肉不笑道:“我先去遇仙庭赴约,抱歉失陪了。”

“遇仙庭的云昙?”薄朱吃了一惊。

在座的好几位姑娘也好奇道:“小师妹是如何得手的?我都追了一个月都没进他的遇仙庭。”“真想看看他面具后面的半张脸。”“小师妹快去快去,回来跟姐姐说说是什么体会。”

殷凝本来只是扯个借口方便开溜,被她们一好奇,这遇仙庭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再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