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桀遇到老鬼,就是在钟启元的地下拳场。

那时候钟启元手下像老鬼这样的打手,可太多了。

他们像奴隶,平日里脚腕子上被拴着手臂粗的铁链子,蹲在狭小的铁笼子里,只能像狗一样趴着吃饭。

那会的时代没现在的好,许多达官贵人,爱好拳击,喜爱在暴力的拳场上挥洒欲望。

包括老鬼在内的奴隶打手,就像一个个的期货,被贴上数字标签,

人们选择谁上场,就会在其中大量押注,最后谁活着站在拳场上,最后谁就赢。

更有甚者,为了赢,往拳击者身注射药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拳击者,在他们眼里就是奴隶,谁会在意奴隶的生死呢?

在这样的地方,暴力拳击吸引的暴利,滋生其他阴暗的交易,

所以这里,又是人口贩卖的最大场所,可以说,这里在当年就是无人管控的不法之地,

钟启元靠着这样的拳场,赚的钵满盆盈,最后国家体质完善,开始管控,他早就听到风声收手不干,

不过这样的坏胚子,走到哪里都是坏胚子,钻空子,抓漏洞,换个地方东山再起。

罗少桀当年因为性子,没少吃苦头,不过也真是因为他的不妥协,最后令钟启元也头疼了一段时间。

但钟启元深深记得这个孩子,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烈性的脾气,

那是正常的一个下午,拳击结束,场上代号6788的男人又赢得了比赛,对手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拳击场从没有人连胜,都是今天你死,明天我死,大家看的就是这个刺激。

而6788凭着一股狠劲,连着拿下八个人头,场上的人都疯了,破格赋予他“狱鬼”的称号。

观众老爷们想看看他能再赢几场,疯狂的下注,每天都期待着下一场狱鬼的上场,期待对方在他面前一拳爆头。

但对于观众的欢呼,狱鬼并不在乎,无论输赢,他都会被拴上沉重的脚手链再次被关进笼子里。

他扳着手指算,自己还能坚持几场,也许就是下一场,他就会在对方手里爆头。

狱鬼一点也不害怕,脸上带着麻木,这些就是他们的宿命。

“喂,大块头,想逃出去吗?”

说话的是隔壁笼子里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一身脏污,脸黑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但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尤为有神,

这双眼,从进来,就没失去过色彩。

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不仅关在笼子里,像是生怕他犯浑,身上还锁着几道铁链子,双手往后反绑着。

“哑巴吗?问你想不想出去?”男孩一脚踢在笼子上,“想出去,就听我的。”

狱鬼还真是个哑巴,钟启元最讨厌人背后嚼舌根,进来的人无一都被拔掉了舌头,对他来说,人只有不能说话了,麻烦就少了一半,也更好控制。

想出去吗?狱鬼停滞思考的脑袋有些迟钝,还没待想出个所以然来,男孩又踢了两脚笼子,

笼子被他踢得哗哗作响,发出尖锐的声音,

外边听到动静,有人进来看,见又是这个小刺头,顿时骂了句晦气。

“我饿了!”幼年时候的少桀不客气的吩咐。

平时饭菜堆在面前就被掀了盘子,今天倒是缺了傲气?那股子狠劲呢?呵呵?

“想吃饭?又不是饭点,哪去找饭给你吃,想吃就饿着吧!”,守卫就要出去。

小小的少桀阴沉沉的抬起眸子,“吃不上饭,我马上撞墙把自己撞死,你说钟启元会不会当场宰了你?”

那分明是个孩子,但目光阴森的可怕,守卫是知晓他的脾性的,要真闹起来,没完没了的!

“啐,等着,小畜生,这就去给你拿!”

守卫很快端了盘剩饭来,“凑合吃吧!”

“叉子!”他每次吃饭都要形式感,少了用餐用具就不吃,

“嗤,分明只能吃也是用手抓,事儿还多!”守卫丢了个叉子就离开了,一眼都懒得再看。

小少桀用脚把叉子勾过来,看准了一脚踹来旁边大块头的铁笼前,他一只要伸手就够得着,

“捡起来,把锁透开。”

狱鬼没动,他们这些人早在这里关了不知多长时间,也许刚进来时还有想逃的欲望,但现在只剩下认命。

“嗤,心甘情愿给他们当狗,我要是有你那大块头,搞死一个是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男孩天生桀骜,说话戾气横生,像是那地狱来的烈鬼,

许是被他的话感染,又或是反正都要死,狱鬼捡起那把叉子,

罗少桀:“尖头放入锁里,反向拧开。”

刚说完,就听“咔嚓”一声,锁开了,狱鬼有些发怔,像是没想到真的开了锁——

“过来,把我的打开,还有我背后的镣铐。”

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罗少桀拧着手腕站在外边,看了眼其他被关着的人,“救不救他们是你的事。”

说着他往前走,看到守卫盖着帽子在打瞌睡,

他对狱鬼招手,“先把他干掉,”

那对狱鬼来说,太简单了,一手下去,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扭开了头颅咽气。

罗少桀把他腰上的枪拿在自己腰上,转手拿了一串钥匙在手里,找到大门的钥匙扯下来,其他的扔掉。

瞥见角落里两桶汽油,他毫不含糊就扳倒,汽油淌了一屋子,

狱鬼已经把其他铁锁打开,罗少桀远远看见有人赶来,一擦火柴,丢进汽油里,霎时燃起熊熊大火,

枪声响起,似乎警醒了众人,事实证明人到了死亡关头,还是想活的。

大家争先恐后往另一个方向跑,当时的情况很混乱,罗少桀也是个坏胚子,走之前都不忘给钟启元添堵。

他点了把火,恶毒的用大门的钥匙,把大门的锁住了,

幸好当时的情况,比赛场所的观众老爷们退席了,但就是那场火,烧塌了半边地下拳场,让钟启元损失惨重。

后来也因这场大火,曝光了拳斗场内的一切见不得人的内幕,

消息越传越广,终于引起上面的整治和重视,不过这都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出来后,狱鬼就跟着了罗少桀,罗少桀嫌弃这个狱鬼的“狱”字晦气,再看他老气横秋,麻木不仁,习惯唤他老鬼,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

老鬼这个名字,一直就叫着了。

后来,上面征兵,罗少桀给他报了名,当时还笑话他这种哑巴,只能听人口令做事的人,军队最适合了。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罗少桀不愿意让他跟着自己,那会的罗少桀一无所有,比叫花子还不如,吃不上饭两个人只能饿死,征兵对老鬼来说,是唯一的好去处。

老鬼离开后,罗少桀就剩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飘零着。

看他现在光鲜亮丽的样子,谁有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受过多少苦楚呢?

好在,后来,他也不是一昧的倒霉,幸运的遇到了苏逸辰,被一个五岁了,还穿开裆裤的娃娃捡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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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们的人,顺利找到老鬼和黄秀兰。

老鬼只手臂受了轻伤,进门来看到罗少桀,沉默的走到他面前,

罗少桀转头看了他一会,“回来就好。”

老鬼点头,深深看了罗少桀一眼。

这一眼,蕴含了无数的情绪,常人眼中的老鬼,寡言沉默,只拿罗少桀的话唯命是从。

他就像一座高山,从来是沉默无言的,忠诚无垢的,很少会露出深有奥妙的表情,

苏逸辰就见他,突然轻轻往罗少桀肩头拍了拍,

很轻很轻,像弹弹灰尘,那是只他和罗少桀才能明白的那些过往,那些不堪,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罗少桀没说话,许久之后,才说,“去看看伤吧。”

老鬼走后,罗少桀听到两声啜泣,回过头去,顿时傻眼,“你哭什么?”

苏逸辰红着鼻子眼睛,站在他身后一个劲抹眼泪,带着哭腔,“我也不知道,我就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

“真是个傻东西”,罗少桀慌忙扯了纸巾去给他擦眼泪鼻涕,

苏逸辰是察觉到了,罗少桀的过去,他是知道一些的,他在为罗少桀伤心。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久了,他有时候能直观感受到罗少桀的心境,比如刚才,他是受伤的,想要落泪的。

他只是不习惯表现出来,苏逸辰却要忍不住为他悲伤,替他哭出来。

“擤鼻涕”,罗少桀把纸放在他鼻间,示意他用力。

苏逸辰反倒吸了口,搞得罗少桀很膈应,他皱了皱眉,“让你往外擤,又吸进嘴里了?”

苏逸辰:“……”

他为什么,要说出如此煞风景的话,搞得自己眼泪掉在眼角,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罗少桀直接用衣袖给他抹干净,“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老鬼他这次,是为我去的F国,为的就是这个犯罪团伙。”

“我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钟启元,他以前就不是个好东西,干过不少不法勾当,我一直想把他绳之以法。”

苏逸辰点头嗯了声,把头轻轻靠在他肩头,“老鬼的舌头也是那时候断的?”

罗少桀点头,“那时候很乱,死了不少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说到那会的事情,话题就有些沉重,不过罗少桀转头,换了种轻快的语气,“不过你肯定是不知道的,你那会五岁了还尿床,必须要穿开裆裤,定然是什么都不懂的……”

“你……”苏逸辰好好的情怀没了,最后瞪他一眼,“你好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