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潮手机上那17cm的时候,苟小河除了第一反应有点儿懵,后来越琢磨这事儿,感受到的其实只有好奇和刺激。

——谁也不会没事儿瞎怀疑别人性取向,江潮性格本来就闷骚爱开玩笑,看着跟个人似的,背地里游戏名字能叫个“哥哥不嘛”。苟小河现在跟他们混熟了,知道这叫“玩梗”。

鬼知道“17cm”是不是什么新梗?

想到同性恋这层时,他只是顺着思路直接脱口而出,都没对“同性恋”这词儿往更深了想。

就跟胡圆任鹏飞他们说自己是舔狗,问他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一样。

苟小河当然不是狗,他们问这话当然也没真觉得苟小河有问题,都是斗嘴耍贫。

结果他自己都还没来及对“江潮可能是同性恋”这事儿深入震惊,就听见边桥来了句,他也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

还“也”。

边桥跟江潮不一样,江潮开玩笑时能随口就来一句“老公说句话”,边桥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性格。

这就不是他会说的话。

苟小河突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缺氧。

边桥说完那两句就不出声了,连表情都没有,望着苟小河等他的反应。

“……啊。”苟小河张张嘴,还没能回过神来。

俩人在静谧里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会儿,边桥目光一收,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走别走!”苟小河反应比脑子都快,下意识往床沿一扑,捞住边桥的胳膊,不让走,“你等等,你喜欢男的?”

边桥耷眼看他。

“为什么啊?”苟小河还在愣。

“不行?”边桥反问了句。

“不是不行……”苟小河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嘴里根本转不出其他词儿,“可为什么啊?”

这事儿太荒诞了,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身边突然出现了真的同性恋,还是边桥,苟小河现在不是说理不理解的事儿,他压根就接不上。

“那你喜欢男的,”他坐在床边搂着边桥的胳膊,心里跟太阳穴一蹦一蹦的,“……不会是我吧?”

第二句他问得小心翼翼,掀着眼帘往上偷看边桥的表情。

边桥整个人先是一顿,跟着就漫了满脸的受不了,看苟小河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

“疯了?”他绷绷嘴角。

苟小河心里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怎么着,他这才想起边桥刚才后面还带了句:跟你有关系吗?

确实不可能是自己,边桥从小就烦他。

可要说跟自己没关系,苟小河整个人顿时感觉很不舒服。

“哦。”他撒开边桥的胳膊,不抱了,斜着眼仁儿瞥他“那你喜欢谁?”

几乎是在这个问题出口的同时,江潮的脸就浮现在面前。

“所以你不让我跟江潮玩,是因为你喜欢他?”苟小河缓缓睁圆眼。

想了想,他顿时悲从中来:“下午在校门口江潮跟我说话,你还瞪我!”

边桥的表情已经要骂人了,对上苟小河的眼睛,他眉梢微微一动,整个人又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知道你还问?”他说。

这下苟小河是真愣了。

“真的?”他从**蹲起来,撑着边桥的膝盖凑到他脸前,“真的?”

边桥往后一撑胳膊,歪着脖子看了会儿他,转过头勾勾嘴角。

“我就知道你骗我!”苟小河砸他一拳头。

“那你说你喜欢男生,”他松口气坐回去,期期艾艾地又问,“是不是也……”

“不是。”边桥转回来,这回他的神情认真得多,“所以离我远点。”

说完这句,他没再在苟小河房间里多待,直接起身走了。

苟小河保持着蹲床沿的姿势,发了十分钟的愣。

他还是感觉不能理解。

倒不是不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别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说到底又不关他什么事。苟小河虽然在农村长大,可他的心并不窄,这世上既然有各种各样的性格,自然就有各种各样的取向。

村里的狗还会骑别的小公狗呢,人的性取向还没有狗自由?

真要是他身边出现个同性恋,比如江潮,要说一点儿不吃惊那不可能,他新奇都得新奇一阵。

可新奇并不会影响他继续和江潮做朋友,因为江潮人挺好的。

问题是边桥。

边桥怎么能喜欢男生呢?

苟小河越琢磨越觉得无法理解。

这已经不是男女的事儿了,是边桥他压根就不是个会喜欢别人的人啊!

边桥在房间的小阳台上吹风,胳膊搭在窗台上,一下下轻轻咬着烟嘴,目光散漫地望着楼下。

九月末的晚上依然热,热得人心烦,烦到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呆不下去。

阳台也没有风,只有空调外机“嗡嗡”的噪音。

噪音太大,把房门的声响都给压下去了,苟小河突然从身后一冒头,把他吓得一愣。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苟小河把烟拔下来,自己试着抿了一口,呛得直眯眼。

边桥往他嘴角扫一眼,夹回烟碾灭,说:“又过来干嘛。”

“好热,赶紧进去,我刚洗完澡,马上又一身汗。”苟小河没心没肺地往屋里扯他。

作为边桥“出柜”后俩人第一次见面,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只相差半个钟,苟小河还是敏感地感觉到,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我查了一下百度,”苟小河往**一盘,举着手机很真诚地给边桥朗读,“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只是一种不同于大多数人的性取向……”

“出去。”边桥靠在床头,抬脚就把他往地上踹。

“好好,不读了。”苟小河赶紧收起手机,搂着边桥的膝盖,“我这不是怕你有心理压力吗。”

边桥皱着眉把腿往回抽。

苟小河也跟着往前挪挪,他有个小毛病,从小养成的——只要跟边桥在一个空间里,胳膊腿也好,哪怕脚丫睡衣,他总要挨着点儿边桥的什么。

好像缺了这层肢体上的触碰,他整个人都不踏实一样。

“边桥,我晚上在你这睡行不?”苟小河挤到边桥旁边,戳他肚子,“想跟你说说话。”

“我刚没跟你说明白?”边桥看着他。

“没啊,”苟小河傻着脸,“你就说你喜欢男的,也没说喜欢谁,也没说怎么发现的,也没……”

“我喜欢男的。”边桥打断他,重复了一遍,“能离我远点吗?”

“不是说跟我没关系吗?”苟小河不是不明白边桥什么意思,厚着脸皮反问。

边桥看他两秒,突然膝盖一掀,翻身卡在苟小河腿间,“砰”地把他怼在床头。

“你别挤着我。”苟小河忧心忡忡地护了下蛋蛋。

不说还好,刚说完,边桥的膝盖猛地往下一压。

苟小河“嘶”一声挺直了背,推着边桥的腿抬眼看他。

“跟‘喜欢’没关系,跟‘男的’有关系。”边桥撑在苟小河头上,警告他,“把你那些毛病收收,以后少跟我动手动脚的。”

苟小河受伤了。

心理上的。

想问的问题一个没问到,想表达的关心与支持理解也没能表达完,被边桥从房间赶出来,还让他以后都不许再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边桥不喜欢苟小河黏他,苟小河从小就知道。

但不管多不喜欢,每次苟小河跟他腻歪,他会发火,会赶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俩人还掐架,却从没这么严肃过。

苟小河不怕边桥生气,可他真的有点儿怕边桥跟他认真。

上回边桥这么认真还是小姨去接他的时候,他跟苟小河说如果让他走,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当时他们还很小,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有点儿屁大的事,整个世界就跟塌了似的。

现在苟小河长大了很多,经历过了真正的死别,还是会因为边桥一句话,在半夜偷偷难过。

第二天俩人一起回别墅,边桥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照旧是对苟小河爱答不理。

苟小河看他蹲在地上跟狗小盒玩,也过去蹲着,边桥不躲他。

他试着假装摸狗毛摸一下边桥的手,边桥起身就走。

晚上睡觉苟小河还在边桥房间,地铺他依然能睡,游戏还一起玩,作业也在一张桌上写,就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好几回苟小河忘了,咬着笔头下意识想往边桥身上贴,边桥微微一错身,全让他贴了个空。

“边桥,我们能不能商量商量。”苟小河憋屈得难受,决定跟边桥进行谈判。

边桥正在做题,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用膝盖垫着练习册,漫不经心地划拉。

“什么?”他转转笔看向苟小河。

“我不抱你了,贴贴你还不行吗?”苟小河朝他靠近一点。

边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还是看他,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苟小河没明白。

“你干嘛非想贴着我?有瘾?”边桥说,“正常人谁天天搂搂抱抱的,你也是同性恋?”

苟小河不是同性恋,所以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边桥也没有要等他答案的意思,问完就继续写题。

苟小河往桌上一趴,沮丧得有点儿生气。

“我怎么知道。”他瞪着自己鼻尖嘀咕。

这么过了两天,远在老家的胡圆都替他俩感到无聊了。

“不是,好好一个假,你就跟家里蹲着啊?”他跟苟小河视频,一问苟小河的假期计划就开始数落他,“你姨呢?也不说带你出去玩玩?”

“她忙死了。”苟小河趴在沙发上当啷着腿,“作业好多,我也不想出去玩。”

“不出去你回老家找我玩两天也行啊。”胡圆在家也无聊,“我想出去玩我妈都不放人,放假都不知道干嘛好。”

苟小河恹恹的,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哪都不想去。

“边桥没在家啊?”胡圆又问。

“楼上呢。”苟小河翻过手机大概给他扫扫别墅的空间,“我这会儿在楼下。”

“我去,这么大。”胡圆小声骂,“理解了,换我我也不想出门了。”

他俩视频就是纯粹的打发时间,闲扯些没意义的话。

胡圆不管说什么,总能往歪了扯,没说几句又开始冲苟小河挤眉弄眼:“我昨儿看了个特刺激的片,绝了,等会儿发你。”

苟小河正要问有多刺激,突然想起胡圆这些乱七八糟的片子特多,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哎,圆儿,你有那种电影吗?”他压着嗓子也开始挤眉弄眼。

“哪种?”胡圆聊起这个可太精神了,“sm?人兽?”

“就俩男的那种。”苟小河对着手机瞎比划。

他在手机里搜过,没找到那种网址,搜到的图片也都跟卖**的似的。

“你他妈还真弯了?”胡圆眼一瞪。

“什么啊,不是。”苟小河挠挠脖子,“我就突然想看看。”

男生之间一起研究研究其他口味的片也正常,胡圆自己就看过,挂掉视频就发了两条链接过来。

苟小河:怎么打不开?

胡圆:外网,要梯子

苟小河:?

胡圆:你挺潮啊,还会?了

一看见“潮”字,苟小河又想起江潮和那17厘米。

在胡圆的隔空指导下,等他折折腾腾终于架好梯子,已经过去半个多钟了。

链接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肉色看得苟小河一愣,手机差点从指缝滑出去。

他没敢在楼下看,怕小姨姨父突然回来,也怕边桥看见,做贼似的往自己房间里跑。

胡圆在手机那头等了十来分钟,苟小河打开网址人就跑了,连条观影感想都没有。

胡圆:还在看?

胡圆:你不会撸上了吧大哥

屏幕上方一连弹了好几条微信,苟小河缩在**朝床,攥着手机的掌心与脸皮一起发烫。

他蜷蜷腿,给胡圆回复:这也太变态了

胡圆:装什么,变态你还看得微信都不回

还给苟小河弹了一串表情包。

苟小河挑几张存了,接着回复:被戳屁股的人不疼吗?

胡圆:我觉得肯定疼,便秘都疼,那玩意不比屎粗?

胡圆:而且他们不怕戳出屎吗?

苟小河刚看的视频有灌肠的情节,跟胡圆解释:人家会做清理

胡圆叽叽歪歪的又开始发语音,苟小河没听,继续回网页看小片子。

做为一个刚拥有手机不久,平时对这方面并没有多大兴趣的学生,这些视频对他的视觉冲击可太大了。

虽然都是男的,可这种事儿刺激的点本来就不在性别上。

尤其正在播放的这部,动作狠得吓人,底下那人被折腾得直躲,眼泪都糊一脸。

苟小河绞着薄毯翻两个身,脸越来越烫,简直替他觉得难受。

不知道边桥和江潮是上面还是下面的。

他忍不住把俩人代入进去想想,那画面膈应得他赶紧给驱散了。

正准备翻第五个身时,房门突然响了一声。

苟小河勾着脖子朝门口看,想起自己没锁门,“腾”地坐起来把手机往枕头底下塞。

都没等他锁上手机屏,边桥已经把门推开了。

“你在睡觉?”他看着苟小河,脸上有点迟疑。

“啊,有点困。”苟小河装模做样地揉揉眼,往毯子底下出溜。

边桥没说话,往床边走几步,语气别别楞楞地问:“终于不在赖在我房间了?”

“没有,我午睡,晚上还过去。”苟小河这会儿真是一点都不想跟他说话,暂停都没摁呢,“我再睡会儿,你先出……”

边桥一把拽开毯子,打断了苟小河的话。

“哎!”苟小河慌慌张张坐起来,手机正好掉在肚子上,余光都能感受到动态的画面。

不过边桥的目光并没有在视频上多留。

稍稍一顿,他就继续往下望,停在苟小河还没压下弧度的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