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烟把石榴花放下, 往窗外瞅了瞅,外面真在下雪,不知下多长时间了, 她跟沈玉容一起吃过年夜饭, 倒把顾明渊给忘了,顾明渊说好今儿陪她吃年夜饭的。

别不是到现在都饿着肚子吧。

雪茗瞧她神色道, “奴婢去开门让小公爷进来?”

沈清烟默声, 手指着桌上的礼盒。

雪茗会意,赶紧叫了小丫鬟把礼盒收走,眼瞅着沈清烟进了里边儿房, 她自去后门让顾明渊入内。

顾明渊进主卧时,沈清烟就靠在乌木团花四扇屏风后面, 偷一只眼看人, 他带着一身冷气到屋里, 眉间睫毛上都有落雪, 他身上披着青黑色大氅, 覆了一层雪在肩头发梢, 他的脸冰白,整个人恍若是玉雕出来的人, 冷冽而肃寒。

晾他在外面一个晚上了,以他的性儿定是一肚子火气, 沈清烟这会子要是撞上去了,他定不会饶了她。

沈清烟眼瞧他过来,后退了几步,踢了绣鞋抱着腿坐到旁边的昙花小榻上, 侧着身故意装作不看他的样子, 眼儿却往他这边斜, 他都没给她眼神,径自到如意圆桌前挑了把椅子坐倒。

未几雪茗捧着端盘送菜来,应是厨房现做的菜,还冒着热气,但也就几个菜,并着碗饭,这大概是他吃的最寒碜的一顿年夜饭了。

沈清烟一直偷瞄着他,他素来举止得体,便是吃东西也异常从容雅致,只除了他吃的有一点点快,能看出来他饿了。

他用过膳食,转到她的盥室稍作了洗漱,再出来又是那副清贵俊雅的样子,他缓着步子走到窗户边,仰头看着天穹,有数朵烟花在黑夜里闪烁,空气里都能闻到节日的喜庆,他的脸在一阵明一阵暗里显得异常俊挺矜冷。

“烟火好看么?”

清冽嗓声让沈清烟从怔神中醒转,他是在问她吗?她没有看烟火,她在看他,还看傻了。

顾明渊关上了窗,回头望过她,她把头侧垂下来,眼睫扇动,像在憋闷气,顾明渊踱到小榻前,俯视着她,“你大姐姐是永康伯府的人,你就这么胆大的把她接到府里来过年?”

沈清烟心神一颤,她给忘了,圣人才让沈浔去指认她,她把大姐姐留在府里,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圣人耳朵里,不是又出祸端。

她猝然要下榻。

顾明渊一手将她的肩握住,她只震了下,把头仰起来,润着眼跟他对视,眼里是欲语还休,顾明渊俯身下来,捏住她的下颌道,“故意关我在门外?”

“……我、我没有的,”沈清烟本能的怯懦着,可怯懦后她又愣住,她又给自己找回场子,“就是故意关你的。”

顾明渊手指按了按那张口是心非的唇,她便微皱出眉,眼波缭绕中携着嗔态,顾明渊近前吻她的唇,她缩了下,手想推他,可推几下没推动,便软着腰肢倒入榻中,那两只漂亮的足也被一只手掌握住。

窗外的烟花越放越灿烂,屋里顾明渊揽着沈清烟的腰,她盈着泪被他吻的失神,脸艰涩偏了些,他便吻向腮畔,她轻泣了声,手攀不住他的肩膀。

那屋门外似有很低的说话声,两人俱是一顿,旋即顾明渊抱她起来进了内室。

夜里是要守夜的,顾明渊在房里呆到快四更天才走。

雪茗将早熬好的人参乌鸡汤端进门,只瞧沈清烟半阖着眼侧躺在床里,枕头旁有顾明渊留给她的压岁钱。

雪茗小声道,“郡主,要起来喝汤吗?”

沈清烟不太想起来,蔫蔫的支起一点身子,雪茗赶紧往她后背垫上枕头,还做惊喜道,“小公爷还给您压岁钱了。”

沈清烟把那压岁钱打开来看,是银票,有不少张,她现今不缺这钱了,不会像以前那样看见钱就会很开心,她把压岁钱递给雪茗,雪茗替她收好了,再喂她喝下汤。

随后瞧她困顿,便欲悄悄走。

“昨儿晚我听到有人在屋外说话,”沈清烟疲倦道。

雪茗笑一下,道,“是大姑娘过来告辞,奴婢没留住她,她昨晚就带着茹儿姑娘回永康伯府了。”

沈清烟小小的哦一声,就躺下蜷缩成团。

雪茗便也不敢打搅她,悄悄带上门。

——

过完年后,顾明渊便忙起来了,有些日子没来郡主府,但沈清烟生辰那日倒是说要来,只是扑了个空,沈清烟的生辰是在宫里过的,圣人在后宫给她摆了宴,宫里的娘娘们都给她送了礼,就是蕊婕妤的侄儿也给她送礼,她本来推脱不太想收,毕竟对方送过几次礼了,?????她都没回过东西,但架不住蕊婕妤几句话,便又收下了。

回府后各家又送了生辰礼来,大姐姐没有再来府里,永康伯府的小厮倒是替沈浔送了一支金簪来,是顾明渊以前送给沈清烟的云头凤纹掩鬓金簪,后边儿她被赶出永康伯府时,被沈泽给抢去好了,没想到沈浔给送回来了,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她才不会感谢沈浔!

雪茗说顾明渊会来,但沈清烟不愿意见人,愣是没让雪茗去引他入府,却是收了他送的生辰礼,是一套极金贵的头面,听雪茗说,这首饰是顾明渊找南洋行商买的,整个大雍都买不到这样的,沈清烟倒是对这套头面感兴趣两天就又抛之脑后了,期间倒是发生了件极小的事儿,沈浔送她的那束石榴花枯萎了,这种时花原本就不可能一直开,枯萎也是很正常的,她便没在意。

之后便到了她大表哥成婚那天,沈清烟想到顾明渊在也不想去了,叫人送礼过去,只说自己伤了风寒,不便参宴。

但是沈清烟听伺候她的丫鬟说,她大表哥的婚礼十分隆重,给足了妻子脸面,谁都得称一句大表哥是真疼夫人。

丫鬟还告诉她,她大表哥的夫人没死,给找回来了,这回是重补婚礼。

扯了闲话后丫鬟就被叫去做活了。

沈清烟有些许惆怅,原来是她看错了大表哥,大表哥对他的夫人当真情深,比顾明渊好太多了,她想大表嫂一定很幸福,至少要比她幸福。

雪茗搁边上瞧她惆怅,这十来日她都跟顾明渊较劲,不愿见他,总这么着不是事儿。

“郡主,您埋怨小公爷就跟奴婢说出来,好歹奴婢给您出主意,老这么犟着,您委屈,小公爷也吃苦头。”

这都晾了顾明渊有小半月了。

沈清烟把沉默有片刻,轻喃道,“……他跟刘二姑娘订亲那么久,我一直被瞒着呆在那个宅院里,老夫人还来抓我,他说没把我当外室,可他对我那样,我和外室有什么区别,我又没本事,只是好看些,他大约没多喜欢我,只是觉着我好看一点,只想占我便宜,若没有圣人赐婚,他也不会娶我了。”

雪茗抠了抠手指,这种事他们自个儿说开就得了,哪用得着弯弯绕绕。

可沈清烟本就是个爱多想的性子,顾明渊又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两人到一块不就一个哭闹,一个不理吗?

雪茗想出了个招儿,“您上元节那天若要去见蕊婕妤侄子,奴婢转头跟小公爷说去,小公爷准是要追着来找您的。”

沈清烟一惊,“你又想告密!我不要你了!”

雪茗急道,“到时候您逼一逼小公爷,他被逼急了总要说清楚。”

沈清烟又有点犹豫,要让他知道自己跟别的男人私下见面,他指定又是暴怒,饶不了她,她哪里有能耐逼他。

雪茗提醒她,“您现下是郡主了。”

沈清烟犹如醍醐灌顶,可不是!她都是郡主了,他总不能把她吃了,她就是要逼他,到时候跟人家公子见面,他若是很生气,那她也生气,她要说法的,他不给她满意的回答,她就当着他的面跟那公子手牵着手走,气死他!

上元节前一日晚,顾明渊又来了郡主府,照样吃了闭门羹,但这次雪茗出来与他透露了沈清烟要在上元节这日去见蕊婕妤的侄子。

雪茗只看他立在深巷内,一身寒气袭身,眉间凶戾乍现,最后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转身走了。

这跟预想的不太一样,但以顾明渊的性子,上元节这天是一定会盯着沈清烟的,雪茗便放心的回去跟沈清烟说了。

上元节这日,沈清烟特意叫雪茗给自己打扮好,整装待发。

沈清烟跟那位公子约在诚悦楼,和金玉阁就隔着一条街,等见完那公子,不定还能去金玉阁挑些首饰。

沈清烟既兴奋又忐忑的上到诚悦楼,自有婢女来迎她上二楼,沈清烟头次见陌生公子,是有些紧张的,但紧张过后,还是令雪茗去敲门。

那门开了一扇,沈清烟踏进门里,这房内陈设素雅,还有扇山水屏风隔挡,沈清烟绕过屏风,来时的喜悦倏然变成错愕与慌张,她竟在这里遇到了荀琮!

荀琮难得手脚无促,眼看她又转开,正要开口说话,那房门砰的打开,顾明渊跨步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大家能看明白,但发现好多人好像不太喜欢看大姐姐的剧情,但大姐姐代表的不是大姐姐,就你们懂。

这篇文近尾声了,应该有小伙伴看得出来,但是尾声要铺垫**,所以不可能那么迅速,大家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