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兔子, 小郡王还真是逻辑鬼才。

苏懋:“那你要送么?”

“不送!”姜玉成把兔子藏到背后,“我自己打的呢,凭什么送他! ”

“算了, 看他这么馋的样子,送点别的给他吧。”

姜玉成招了招手,叫下人过来, 吩咐送只野鸡给二皇子——

“……挑只漂亮的,个头大的, 听我娘说,我爹那边上午围到了一群野鸡,有只尾巴毛特别漂亮,金中泛红的, 蛮贵气的, 就给二表兄吧,你同他说,雪下的大,太太冷,本郡王就不上前请安了,请二皇子好好保护身体, 早些回去歇着吧。”

应该是话带到了, 二皇子被迫停了脚步, 遥遥拱手还礼,没再走过来。

夜幕降临时,太子回来了,正好吃到了他们的烤兔子, 炖的鸡汤, 兔子味美, 鸡汤暖胃,再加上太子带回来的鹿肉,切了嫩嫩的几盘烤上,小郡王吃的肚皮都圆了,围在炭盆边,烤得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实在撑不住了,干脆告辞离开。

苏懋倒是精神还不错,太子也是,难得在外面跑了一天,竟然也不累,还有心思逗苏懋。

“还不想睡?”

“可能下午睡多了,并不困,”苏懋将自己的一缕头发从太子手里夺回来,“殿下累了,不若先睡?”

太子又执起他另一边的头发,凑到鼻前轻嗅:“倒也不累,很久没像这样活动筋骨,反倒有些兴奋。”

苏懋总感觉这个动作有些变态,虽然没有拥抱亲吻,没有更靠近,可是闻头发……虽然他昨天才沐了浴洗了头,用的太子的澡豆,也没出汗,没有异味,但还是有些怪怪的。

他将这缕头发也抢了回来,并且谨慎的后退了些,让对方抓不到。

太子捻了捻指尖,有些遗憾:“怕不怕冷?”

“嗯?”苏懋有些不懂。

太子:“外面的雪很大。”

苏懋下意识往外看,心说我有眼睛看得到啊,可现在不是在屋子里么?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出去?”

太子:“我知道一个地方,景致甚美,尤其落雪之后,想不想看看?”

“好啊,”苏懋兴致勃勃,只是有些担心,“能看得到么?”

这可是晚上,黑夜,没有月亮,没有星光。

“雪很快会停。”

太子把他拉起来,给他穿外袍。

“我自己来。”

苏懋不敢大意,穿的特别厚,帽子围领貂毛披风,把自己裹得像个熊,不过因为身材太瘦,裹成熊也并不丑,反倒是憨态可掬,有几分可爱。

太子勾住他的腰就不放,二人共乘一骑,离开了帐篷。

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

太子看着殿前司守卫:“怎么,孤不能出去?”

殿前司头领有些为难:“此处与皇宫不同,冬猎旨在相聚同乐,皇上曾有言,不必拘束了臣子们,属下不敢拦殿下出行,只是天黑路滑,还请殿下允属下派人保护在侧。”

苏懋一听就懂了,今次场合和宫中不同,规矩变也该做应变调整,除了皇上帐篷附近守卫森严,意图靠近不可能,你要是往外走,不增添内里的护卫压力,还是可以随意一点的,估计要是换了别人,守卫问一声就会放行,因出行之人是太子,问就不行了,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当然得有人看着。

太子大概也知道,才会没有压力的提出带他出去玩,现在也点头的痛快,答应殿前司派守卫跟随,只多加了一句:“孤不喜人打扰。”

殿前司的人果然很懂事,并未贴身跟随,只远远坠着,保证视野里有太子身影,不会跟丢即可,并不会上前打扰。

夜里光线不好,苏懋看了一眼跟着的那几个人,感觉似乎有个熟人……好像是向子木?

不过他很快没有心思关注远处,太子的手太暖,呼吸太温柔,偶尔浅聊几句,轻轻摁一下他头的动作透着愉悦和珍爱,他也有点不能自拔。

路途稍稍有些远,马蹄踏过飞雪,凛冽寒风吹着,他竟然不觉得冷,甚至因为双腿夹马腹稍稍用力,腰背始终绷紧,有些累,能量消耗太大,晚饭吃的那么饱,现在竟然两分饿感……

目的地到了。

白日的雪下到现在未停,但已然渐渐小了,苏懋下马,脚踩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视野仍不清晰,隐约可见有亮亮镜面反光,大概是冰,非常宽阔的感觉,鼻间隐隐能闻到水汽,虽也冰凉,与雪花带来的感觉却不同,似乎有木头的味道,树叶的味道,甚至封存的苔藓的味道。

“前面是个湖?”

太子点头:“嗯。”

苏懋感叹:“可惜看不清。”

光从这冰面反光,就知道这湖很大,可惜天阴有雪,星月全无,只能借雪色看见一点轮廓。

“这有何难?”

旁边气息消失,苏懋便知太子离开了,不多久,就见远处有灯笼飞来……太子执着灯笼,纵跃到湖岸边,从这一侧到对面,就走两排灯笼,挂在树上的,落在岸边的,放的看起来没什么章法,极为随意,可雪映灯烛,光亮几欲同月色争辉,光芒又带着淡淡昏黄,又比月色温暖许多。

苏懋不知这灯笼哪来的,可能是太子提前准备的,可能是问殿前司的人借的,总之这一片湖景,因此刻烛光之色,变得美不胜收,让他有些不知道看哪里好。

近处琼枝落雪,冰莹如玉,远处山脉起伏,层峦叠嶂,烛光遥映,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太子说的不错,此处的确是一尚好赏景之处。

“如何,可喜欢?”

太子走到苏懋面前,见他鼻尖冻的红红,替他拉了拉帽子。

苏懋是真不冷,浑身上下也就只有小半个脸露在外面,难免会凉一些,但他身体是暖的,手是热的,并未感觉不舒服:“这里真的很美,殿下好眼光!”

“孤选的,怎会有错?”太子状似随意的负了手,“可想吃鱼?”

“鱼?”苏懋惊讶的看向湖面,眼睛睁得略圆,有些傻气,“这里有鱼?”

太子眸底隐有笑意:“既有水,自然有鱼,你只管说,想不想吃。”

苏懋没出息的悄悄吞了口口水。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身边选择很多,偏偏就想吃那一口吃不着的,冬猎成果颇丰,猎物不少,可就是没有鱼,也没有谁去专门钓,他突然想起来,他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烤鱼了……

“可是我不会做……”真的很可惜!

“孤会。”太子说的风轻云淡。

苏懋突然想起,太子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地位尊贵,但也是正经领过兵,打过仗的,那时战情胶着,我方艰难,太子也要与兵士共苦,莫非是那个时候掌握的生存技能?

“殿下还有此等手艺,”他看着太子,笑出小虎牙,“我倒还未曾见识过。”

太子开始挽袖子:“这就让你见识见识。”

挽起袖子,他并没有立刻捉鱼,而是深入林中,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堆干草干柴,干草铺的厚厚,把苏懋抱过去,坐好,又在他面前搭好干柴,吹火点燃,待篝火燃的不错了,才转身去了湖面。

围着湖转了半圈,挑好合适的地方,太子凿开冰面,露出一个不算太大的圆圈,他没有做钓鱼竿,而是找了支坚硬的木头,顶端削成尖,站在冰圈边上,静心等待。

他并没有等太久。

冬日天冷,鱼却没有尽亡,湖面冰厚,底下的鱼儿缺少氧气,憋闷的并不舒服,现在有个洞,当然会想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哪知这是猎手故意为之,等的就是它们冒头的那一刻!

道理苏懋都懂,只是并没有亲自操作过,心想大约还是有难度的,现在亲眼看到,太子目光精准,出手迅猛,简直不要太帅,立刻啪啪鼓掌:“哇——殿下好厉害!”

他有点被震撼到。

之后的事情更加震撼,他是真没想到,堂堂太子,竟然什么都会,宰杀刮鳞破肚,处理起鱼来手法娴熟,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不仅如此,太子还非常知道怎么烹制,比如稍稍腌制一下,鱼会更美味……

苏懋只是几息未见到太子,就见太子从密林里出来,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些不知名的草叶根茎,捏碎了揉在鱼身上。

太子还做了一个简易烤架,把鱼放在上面,架在火上,烤起来很方便。

苏懋本来只有两分饿三分馋,这鱼一烤上,香味一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饿了几天,馋的不行,肚子都跟着叫了。

太子唇角微勾:“一会儿就好。”

苏懋耳根有些红:“我也没多饿,就是……这鱼太香了。”

太子视线掠过他发线的耳根,话音慢条斯理:“跑马这么久,孤都有些饿,你不饿?别动——这里沾了灰。”

他大手掠过他唇边,轻轻蹭了蹭。

苏懋:……

光是看着太子眼神,他就感觉不对劲。

太子眸底映着火光,是分不清是篝火更炙,还是他眼神更滚烫,这种眼神苏梦很熟悉,非情动不能有。可太子似乎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只是装模作样的蹭过他并没有沾到灰的唇边,慢慢的,慢慢的,跟着身体微挪过来,坐的离他更近。

苏懋看了眼远处,殿前司护卫在哪里,他并不知道,大抵是有些远,能看到他们,却不能看清。

太子……不想别人轻看他,才没有动手动脚。可能还因前言约定,他未答应,太子就不会多靠近,但别人看不清细节,唯有他能看到太子滚烫的眼神,内里翻涌的浪潮。

他也很懂太子在说什么——不能碰,总不能让人不能想吧?

篝火火光跳跃,烤架上的鱼传出阵阵香味,安静的湖色,落雪的声音,苏懋感觉有点受不了,艰难的转移话题:“多谢殿下为我……”

“别这么快感谢孤。”

宽大袖子遮掩,太子捏住了他的手,揉弄把玩:“你该知道,到了那一日,你会骂孤,而孤,不会停的。”

苏懋睁圆了眼睛。

堂堂太子,开这种黄腔不觉得羞耻么!

这种话是可以堂而皇之说出来的?哪怕你压低点声音呢!

太子不觉得,太子也是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他全都有。

“你知不知道……”他低笑出声,微倾身,靠近苏懋,“你很有趣?”

苏懋:……

并不想知道。

不过他觉得太子也很有趣,不再像以往那么端着,总爱黏着他,不管是否克制地保持距离,总是克制不住的动一动他,比如摸一下他的头发,拉一下他的手,只要在一起总不消停,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大约情人间的相处就是这样,忍不住靠近,视线不肯远离,继而发现对方身上更多有趣之处,而发掘这些细节的本身过程,也是一种趣味,趣味叠加,总感觉相处时间太少,盼着更长,更久,身边的日子突然绚丽多姿起来,越来越有滋味,越来越教人憧憬。

不知不觉间,雪已经完全停了,没一会儿,鱼也烤好了,太子将小烤架取下来,并没有直接递给苏懋,而是撕了一条鱼肚子上的肉,吹了吹,送到苏懋嘴边:“尝尝看。”

苏懋没客气,张嘴就咬走了,眼睛一亮:“……唔,好吃!”

两人这么一玩,直接到了后半夜,才有点困,准备回去。

困也是苏懋困,都没精神头提防太子了,任对方自己抱在怀里,怎么搂怎么抱都不拒绝,眼睛困的睁不开,直接在马上就睡过去了,太子倒是精神百倍,一路慢悠悠的走,连马都没催。

回到营地,他们直接进了门,殿前司的护卫们立刻退去,不再跟随。

“……回来了?”苏懋醒了,打着哈欠下马,“终于能好好睡觉了……”

“看路。”太子拉住他的手,阻住他踩空往前倒的身体。

“谢谢殿下……”

苏懋迷迷糊糊的道歉,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被尖叫声吓得一激灵。

“死,死人了——来人啊——”

声音特别近,方位也很明显,竟然是太子的帐篷里发出来的?

苏懋和太子对视一眼,同时心下明白,只怕是出了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