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仍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处,关然也不再与他多话,抽完烟就上楼睡觉去了。

祁鹤楼麻木地走到轿车旁边,四周都静悄悄的,只远远能听到几声狗叫,他再也憋不住了,扶着车身蹲下来,抱头痛哭。

以前祁鹤楼刚认这个干爹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憋着不服气,凭什么这个就比自己大两岁的人能占他这么大便宜?当时他越想越气,在心底里暗暗发誓,等有本事之后一定要整这人一回。

不但如此,他当着江晃的面儿也说过要整他的话,当时江晃只当他是个心眼儿都没长齐全的傻逼,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江晃这态度让祁鹤楼越发地坚定了要整死他的决心。

但是他干爹对他掏心掏肺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就一天天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别说整他干爹了,就是让他为他干爹去死他估计都能干得出来,可就是这么个他愿为之赴汤蹈火的人,被他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天一早,祁鹤楼头疼欲裂地从**爬起来,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去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一把铁锤,打听了张觉的下落之后,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一直等在乌燕巷子。

乌燕巷是张觉家的必经之地,正逢年关,不喝个痛快张觉是绝不会回来的。

祁鹤楼突然就拿出比平时多十倍百倍的耐心在这儿等,巷尾跑过来一条大狗,那架势叫得凶得很,像是要咬下人身上的几块肉来。

祁鹤楼目光阴狠地扫过去,他都还没开始动作那狗就调头跑了。

他从白天一直等到晚上,手和脸都被风吹冷了,却一直握着那把铁锤,像是在思考用什么样的姿势来拿更顺手。

天上还飘着绵绵细雨,雨斜着飘进了祁鹤楼眼睛里面,他眼睛都不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锤子在粗糙的墙上轻敲,他控制着力度没有敲得太大声,每一下的隐忍都在为他的爆发做准备。

郭洋和张觉酒喝多了,勾肩搭背地走过来,走到巷口,郭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行不行,要不我送你回去。”

祁鹤楼背靠着身后的墙,竖起耳朵听那两人的对话,正好两个都在,今晚就一起都收拾了。

“瞧不起谁呢?又不是娘们儿,这点儿路我还能遇到阎王?”张觉抬手打发了郭洋,道:“等天晴了咱们继续喝。”

“那你自己看着路,我回去睡觉了,熬不下去了。”郭洋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其实相当于是捡回了半条小命。

张觉摇摇晃晃地走进巷子里面,巷子里面黑的很,一点亮都没有,但是张觉从小就走这样的巷子,并没有觉得有哪里奇怪。

等张觉走近了之后,祁鹤楼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没有任何温度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祁鹤楼?”张觉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连忙摇摇头,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

祁鹤楼冷笑了一声,道:“还记得我啊,很好,那你的罪遭得也不算冤枉。”

张觉疑心大过年的自己还真见了鬼不成,道:“你不是前年死在西藏了吗?”

祁鹤楼不与他多话,一手提着铁锤,一手拽着他的脑袋就往墙面上砸。

张觉酒都被撞醒了一大半,怒骂道:“我操,你疯了?”

“我他妈是疯了。”祁鹤楼抬起膝盖就往张觉肚子上撞,连续给了他好几下,张觉双腿发软跪到地上呕吐,像把肠子连着胃都吐出来了一样。

此时巷子里的狗叫了,一只狗开了个头,其他家的狗也跟着叫不停,祁鹤楼双手握着铁锤,对准张觉的膝盖发了狠地砸下去。

“啊——”

张觉的惨叫声混着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充斥着乌燕黑巷,然而这些声音并没有激起祁鹤楼心中一丁点儿的波澜。

祁鹤楼只觉得他的声音吵闹,抓起旁边破花盆里面的一把泥土塞进张觉嘴里堵住他的嘴,蹲在他旁边,道:“人不管做了什么事,都是要还的,别人要不要你还我不知道,但我要连本带利地向你讨回来。”

这是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干爹老在他耳边念叨的话——没事儿别乱招惹人,欠了什么就要还什么。

祁鹤楼心眼儿狠毒,轻易不相信别人说的大道理,但是他相信他干爹,他从小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人欠了他的他就一定要统统讨回来。

除此之外,祁鹤楼还知道,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明码标价的。

想不被人欺负,那就攒起韧性,将被人打碎的血牙咽下去,抡起拳头十倍百倍地把被人抢走的尊严讨回来。

张觉连忙吐掉嘴里的泥巴,哑着喉咙管道:“我操你妈——”

不等他说完,祁鹤楼就钳住了他的下巴,直接将泥巴焊进他的喉咙让他叫不出来。

祁鹤楼拿起锤子往张觉腿上砸,张觉疼得僵直了身子,一边惨叫一边捂着腿,泥土顺着喉咙往下滑,他觉得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听说你很喜欢监控的死角,怎么样?滋味儿不错吧。”

祁鹤楼并不打算放过他,一脚踹到张觉的胸口,似乎觉得不够解气,又提起锤子往张觉腿上砸,一连砸了好几锤,骨头咔嚓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两人的耳朵里面。

张觉喉咙都喊哑了,祁鹤楼蹲下来,抓起他被汗水濡湿的头发,如狼的双眼阴狠地盯着他,警告道:“再有下次,我弄死你。”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张觉一个劲地点头,生怕这姓祁的王八孙子再给他来上一锤。

“最好是这样。”之后祁鹤楼云淡风轻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点了支烟抽,拖着铁锤缓缓走出巷子,铁锤拖在地上发出的“吱——吱——”声让张觉心头直打颤。

姓祁的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挑这么个大过年的天找上门来,一年刚开头就让人倒这么大的霉。

张觉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人都疼晕过去了,再醒来腿都已经废了,膝盖上的骨头被祁鹤楼砸的粉碎。

张觉大喊大叫地要报警,祁鹤楼压根就不承认,摆明了要让张觉吃这个哑巴亏。

警察又是调监控又是排查现场的,但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警察就只当是张觉喝多了酒认错了人。

更要命的是祁鹤楼还十分善解人意地买了个水果篮去医院看望张觉。

他那张笑脸笑得是相当的讨人欢心,就连隔壁病床的大爷就觉得这娃儿面相生的不错,看着就是一张普度众生的脸。

祁鹤楼往张觉病床旁一坐,张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祁鹤楼嘘寒问暖道:“大过年的怎么弄成这样儿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这人重‘情义’,只要你开口,该帮的我一定帮。”

黄鼠狼给鸡拜年说的就是祁鹤楼这种人,偏偏张觉有火不敢撒,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张觉的媳妇儿不认识祁鹤楼,还真以为这是张觉的朋友,一个劲用笑脸招呼着人。

之后祁鹤楼用力捏了捏张觉的肩膀,劲儿用得特别大,恨不得把他捏穿,但是祁鹤楼脸上却是如沐春风地笑着。

“以后走路小心点儿,少喝点儿酒,要是另一条腿也瘸了,就不好看了。”

张觉在心里把能把骂的话全部都骂了一遍,操他祖宗的这王八孙子,真他妈能装。

气归气,张觉心里是真怕了这个混蛋,毕竟这混蛋小时候,大白天就敢去挖人家的坟。

要是这次祁鹤楼真进局子了,以后再出来的话,张觉只怕下次被锤子砸的就不是膝盖骨,而是他的天灵盖了。

于是张觉硬是逼着自己把这口气给吞下去了。

没两天的时间,张觉瘸了条腿的事情到处都传遍了,传到关然耳朵里面别提有多痛快了。

“那混蛋就该,他这样儿的就是瘸两条腿都不过分。”关然喝了口凉开水,和来店里吃粉的大爷聊天。

江晃送完货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听他们在聊张觉瘸了腿的事情。

江晃坐在火炉边嗑瓜子,道:“你们在说谁腿瘸了?”

吃羊肉粉的大爷道:“张觉,就是住乌燕巷的那小子,听说是晚上喝了酒被人打瘸的。”

江晃眼皮跳得厉害,眉头微蹙,总觉得张觉腿瘸的事儿没这么简单。

江晃:“还有这事儿?”

大爷嗦了一口粉,道:“前天他还在医院闹着要报警呢。”

江晃疑惑道:“那为什么没报?”

“报了,他又没有证据,人家警察也不能乱抓人,这事儿还在调查,不过按照以前的经验来看,过段时间这事儿就过去了。”大爷摇了摇头,道:“估计张觉那小子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这也太他娘的解气了,比看电视还爽,关然兴奋地拍了一把大腿,幸灾乐祸道:“这孙子就得这么治,干这么多缺德事儿,早就该遭报应了,我只恨这报应来的太晚了。”

江晃眉头蹙得更紧了,丝毫松不下来,这以牙还牙的行事作风,除了他那个白眼儿狼儿子,他找不出第二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