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羊肉粉店生意很冷清,江晃坐在收银台算去年的账本儿,余筝言吃完饭正好闲着,就到店里去看了一圈儿。

“江老板,初一还这么忙呢?”余筝言看了看店里没有其他人,道:“小唐今天没来帮忙吗?”

江晃把计算器放到旁边,道:“小唐回老家过年去了,初一把人逮过来不厚道。”

关然扛了一袋煤进来,喘着气道:“江晃,过来搭把手。”

江晃上前去抬了两把才把煤放下来,关然连忙喝了两大杯水,看向余筝言那边,道:“小余,大年初一怎么到店里来了?”

余筝言坐在火炉旁,笑道:“家里坐不住,出来透透气,顺便过来店里看看。”

三个人就围着火炉聊了会儿天,没一会儿外面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一股强劲的冷风灌进来。

关然笑了一声,嘴里含着烟道:“哟,这个点儿了还有过来吃粉的。”

江晃是背对着玻璃门坐的,他手里夹着烟,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脸立马就垮下来了,同样垮下来的还有关然。

“我操了。”关然一脚把身下的凳子踢开,上去就给了来人一拳头,道:“你要点儿脸行不行?跑人家里去恶心就算了,还跑店里来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祁鹤楼阴沉一张脸,道:“我昨天没还手,就当我是软柿子没脾气了是吧。”

“我管你有没有脾气。”关然作势还要往祁鹤楼身上踹。

祁鹤楼眼疾手快地推了他一把,道:“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的,看在江晃的面子上我懒得跟你计较。”

关然气得牙痒,这没心肝儿的东西竟然敢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提起一旁的扫帚棍就想往祁鹤楼身上打,被江晃拦住了。

关然用力拽了一下扫帚棍,道:“江晃你放手。”

江晃把手里的烟含到嘴里,道:“这是在店里,你这样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关然这才松了手,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祁鹤楼,像要把他看出个洞来一样。

祁鹤楼忽略掉了关然要杀人的目光和余筝言疑惑的目光,自顾自地坐到火炉旁。

江晃:“有话赶紧说。”

祁鹤楼面无表情道:“我来照顾你生意的,先上碗粉吧。”

关然一掌拍到火炉上,压根都没顾得上烫不烫,气愤道:“上你大爷。”

祁鹤楼:“跟你有什么关系?店是你家开的?”

“是我开的。”江晃把烟头掐灭往旁边一扔,道:“店里有规矩,名字里带‘鹤楼’两个字的一律不卖,赶紧滚吧。”

江晃这话是逮着祁鹤楼心里头的痛踩的,祁鹤楼在家里排行老五,是他爸妈在黄鹤楼逛了一圈儿,没忍得住打了一炮怀上的。

祁鹤楼的亲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亲爸祁胜那边的亲戚一个都不待见他,把他丢在他那个不管事的舅舅家里,一家子的人都说祁鹤楼打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他爸妈克制不住冲动所犯下的大错。

就为了时时刻刻谨记这个错误,祁胜专门给他取名叫祁鹤楼,为的就是要提醒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冲动。

再不济真冲动了,也要做好措施,以免再生个老六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添堵,本来家里就穷,祁鹤楼出生的那天,祁胜甚至想过把他扔河里淹死。

尽管痛处被人摆在明面儿上踩着摩擦,但是祁鹤楼只能憋着。

余筝言没想到这三个人之间火药味儿会这么重,问了一句:“江晃,这位是你朋友啊?”

“不是。”江晃冷冰冰道。

祁鹤楼看到余筝言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皱紧了眉头,道:“你是谁?”

还不等余筝言开口,关然冷不丁儿地就替她回答了,道:“她是你妈,江晃的女朋友。”

祁鹤楼眼神越发的阴狠,看得余筝言打心底里发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筝言总觉得在这人的眼神里面看到了杀意。

江晃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别逼我对你动手。”

祁鹤楼眼底发红,瞪着江晃看了一眼,江晃怎么可能怕他,就算他今天把天花板儿给掀了江晃依旧能死稳地立在这儿。

江晃坐回火炉边,头都没抬起来看他一眼,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滚吧。”

祁鹤楼也不愿意再待在这儿惹他干爹心烦,只是心里头那把火烧得他怎么都不得劲,这才八年的时间江晃就给自己找了“干妈”,再晚些年回来怕是江晃生的儿子都会勾搭姑娘了。

妈的,想找女人是吧?老子让你谈一个黄一个,江晃此刻并不知道他这个干儿子肚子里憋着的坏,仍是稳当地坐在原处抽烟,顺道拿过一旁的遥控板找了个节目来看。

祁鹤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玻璃门的,“干妈”的事情在他脑子里爆炸开,弄得他心神不宁。

要说恨的话,祁鹤楼的恨绝不比江晃少半点儿。

他恨江晃生来的钢骨,做事决绝,出了事之后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不清不白地就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就因为兜着这些对祁鹤楼的“恨”,江晃铁了心要跟祁鹤楼断得干净。

任祁鹤楼费尽了心思也没办法撼动江晃的骨子,祁鹤楼不止一次的想过,砸碎了江晃的骨头把他锁起来,让他再也没办法刚得起来。

问题是祁鹤楼打心底里贱,他就喜欢江晃骨子硬,若是江晃没了那身傲骨,就不是江晃了。

祁鹤楼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脑子乱糟糟的,只要一碰上江晃他就没法冷静。

他想了很多事情,以至于不知不觉就在马路对面站了很久,手和脸都被冷风吹麻木了,烟头丢了一地。

天黑了,没一会儿余筝言就从店里出来了,祁鹤楼用力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砸,把棉衣的帽子戴上,埋着头跟在余筝言身后走。

等余筝言进了一栋楼之后,祁鹤楼迅速跟上,趁着黑他粗鲁地一把将余筝言转过来。

余筝言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

祁鹤楼被她的尖叫震得耳朵疼,不耐烦道:“就你想当我干妈?”

余筝言回过神来之后,觉得莫名其妙,道:“奇了怪了,我都不认识你,别找错人了吧。”

祁鹤楼阴沉着一张脸,跟要吃人似的,道:“我警告你,离江晃远一点儿,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你给我不客气一个试试。”正好余棠成在外面买了点瓜子回来,刚走到楼道就听到有人在威胁他妹子。

打着手电看清他的脸之后,余棠成不着调地笑了一声,道:“哟,江晃的儿子?”

祁鹤楼:“你认识江晃?”

“熟,我还知道他有个恨得牙痒痒的‘便宜儿子’,还说什么……早知道就扔茅坑里淹死得了。”

余筝言:“哥,你认识他?”

“看到过江晃钱包里面的照片。”余棠成嫌弃地看着祁鹤楼,吸了口烟,相当欠揍的语气道:“话说回来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祁鹤楼眉头微蹙,道:“谁告诉你我死了?”

“嘿,你这话问的,当然是你江爹说的,说你死在西藏了,要不然这话我还能乱说不成?就为这事儿,江晃还说要请我喝酒庆祝。”

祁鹤楼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冷冰冰道:“福大命大,没死成。”

余棠成不着调道:“这大晚上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转世回来了。”

余筝言伸出手在祁鹤楼鼻子底下试了一下他有没有气。

祁鹤楼粗鲁地打掉了余筝言的手,不耐烦道:“活的,没死。”

余棠成抬腿一脚就踹到祁鹤楼肚子上,道:“放客气点儿,别给老子动手动脚的,欠收拾是吧?”

祁鹤楼憋着窝囊气,恶狠狠地盯着余筝言,警告道:“我只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打江晃的主意,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余筝言就没这么无语过,道:“不是,我打江晃什么主意了?”

祁鹤楼:“就你想当我干妈,想都不要想。”

“我呸,大晚上的你做什么白日梦?”余棠成一下就把人推到边上去。

“我妹要什么没有,给你当干妈?老子还不乐意呢,就你干爹那样儿的,我妹能给他帮衬着开店他就该感恩戴德了,还他妈敢胡乱肖想我妹,你回去转告你那缺心眼儿的爹,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不该惦记的最好想都不要想。”

“最好是你们说的这样儿。”祁鹤楼依旧是一张阴狠的脸,充满十足威胁意味的双眼看向余筝言,道:“要不然的话我不保证你会是安全的。”

余棠成往祁鹤楼背上一踹,道:“滚你妈的,傻逼玩意儿,大过年的就过来找晦气。”

祁鹤楼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两一眼,这才走了。

余筝言:“他是谁啊?长得凶巴巴的,跟谁欠了他二百五似的。”

余棠成掸了掸烟灰,道:“没事儿就离江晃远点儿,刚才那个就是江晃的干儿子,阴损得很。”

“成儿,你们怎么不上楼?”余蘅见他哥出门半天都不回来,就到楼下去看情况。

余棠成:“有点小事儿耽误了。”

余蘅轻车熟路地凑过来,俯身在他哥唇边亲了一下,顺便给他拢了拢衣襟,道:“外面冷不冷?”

余筝言捂住嘴巴咳了两声,道:“二哥,我还在呢,你们待会儿回房间去亲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