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你觉得哪个你能接受就怎么想。”

“哪个都不能,以后别来恶心我。”江晃摸了根烟来抽,这才有点儿精神气了,道:“我没你这么个儿子,你爱找谁当爹找谁,老子不伺候了。”

祁鹤楼双手捏住江晃的肩膀,吼了一声:“江晃。”

江晃阴着一双眼睛,道:“你换个人坑吧,我这儿没钱给你坑了,就剩这些家具,你自个儿四处看看,要是看得上的就都搬走算了,以后没事儿也别来折腾人,没人乐意见你。”

“江晃……”祁鹤楼稍稍埋下了头,道:“你真不要我了?”

江晃眼睛都没眨一下,心底刚有的一点儿起伏突然就没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要找他算账吗?怎么算?算的清吗?

良久,江晃猛地吸了一口烟,道:“嗯,不要了,所以你滚吧!”

祁鹤楼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江晃,然后轻车熟路地去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他身上,道:“你先睡,我有时间再过来找你。”

“有时间找我还不如盘算怎么骗别人的钱,找我能有什么出息?”江晃冷嘲热讽地过了个嘴瘾,然后拉过被子翻个面窝进沙发里面。

“生意上的事儿,不然你以为,我找你叙旧情吗?”

“滚吧,我可不敢跟你攀什么旧情,那点儿破事儿我就当被傻逼坑了。”

祁鹤楼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转移了话题,道:“你的腿怎么瘸的?”

“关你屁事。”

祁鹤楼知道他不愿意说,他要是不愿意说,就算把他的牙齿敲碎了他也不会说半个字儿。

祁鹤楼叹了一口气,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关然车都开到一半了,扭头看到了江晃的钱包掉车上了,又得折回去给他送钱包,这狗屎运气真的是逢谁踩上就旺,就是不旺他和江晃这两个难兄难弟。

好不容易在车里坐暖和了,这一开车门就是一阵整死人的风,把关然嘴里的烟都给抽了一半。

不是冤家不碰头,在楼梯看到江晃那个杀千刀的儿子之后,关然是一秒钟都没犹豫,把手里的烟头一扔,骂了一句:“妈的,你他妈还敢回来,”然后一拳头砸在祁鹤楼脸上。

都说打人不打脸,但是关然管不了这么多,一想到这混账东西干出来的事,关然想拿刀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关然毕竟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个年头,拿捏得住轻重,他此时的愤怒还是经过了六七年的时间冲淡了的。

若是祁鹤楼早两三年回来的话,估计早就被人打死,坟头都该长满草了。

所以说老天是不长眼的,有些人虽然缺德事做得多,但是老天爷偏偏眷顾他,就不让他遭事儿。

祁鹤楼鼻子立马就出血了,鼻血像串被人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祁鹤楼一声痛都没有叫,抬手用棉衣擦掉了血,他不擦还好,这一擦血就糊了满脸,大晚上看着就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伥鬼。

关然还觉得不解气,一脚就把他踹到了郭洋家后门的门板儿上,道:“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去,没事儿别出来恶心人。”

听到动静郭洋和他那个嘴巴刮风似的妈立马就跑出来了,李兴骂骂咧咧地走出来,道:“哪个王八羔子大晚上的砸我家门?”

“你家倒霉外甥。”关然一看到他们一大家子人就觉得晦气,懒得和他们周旋就上楼去了。

祁鹤楼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满脸都是血,李兴立马嘘寒问暖道:“老五,你怎么搞成这幅德行了?”

“用你管?”祁鹤楼皱进了眉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李兴知道祁鹤楼在外头混的出息,说起话来也客客气气的,道:“瞧你这孩子,我是你亲舅妈,能不管你吗?”

祁鹤楼不吃她那一套,冷眼看着他这个势利得要死的舅妈,装都懒得跟她装,道:“差不多行了,演给谁看?我都躲着你们了,还他妈跟苍蝇似的。”

郭洋往他肩膀上推了一把,道:“怎么说话呢?对我妈客气点儿。”

祁鹤楼:“怎么说话?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是不是?”

郭洋用劲地揪着祁鹤楼的衣领,道:“你什么意思,这是去新疆混几年就六亲不认了?”

“我什么意思?”祁鹤楼不耐烦地点点头,一把扯住郭洋的后脑勺,想也没想就把他的脑袋砸在墙上,道:“我什么意思你们心里没数?装糊涂是吧?那我今天就挑明了跟你们说,以后有多远就滚多远,谁也别找谁晦气。”

李兴一看自己家儿子被人这么打,一下就慌了,立马上前去打祁鹤楼的胳膊,着急地哭道:“你要死啊?大过年的一回来就动手,我们家哪儿对不起你了?真是白眼儿狼啊。”

祁鹤楼被她吵的脑门儿疼,由于动静太大的原因,很快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出来了。

郭晓年一看到祁鹤楼就笑嘻嘻,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呵道:“老五啊,这才几年没见就长这么结实了。”

李兴埋怨道:“你儿子都快被他打死了,你还拿他当什么宝贝儿?缺心眼了是不是?”

祁鹤楼相当淡定地点了一支烟来抽,从钱包里掏了二百五十块钱扔到地上,道:“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没爸没妈,自然也没什么其他亲戚,你们少在这儿胡乱攀扯。”

李兴指着祁鹤楼那个死鬼亲爹祁胜骂了一句,道:“都怪你,当时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祁鹤楼懒得他们罗里吧嗦,转身就想走,他那半天不开腔的死鬼老爹终于开口说话了,道:“早知道老子就射到墙上去了,生这么个东西简直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话特别能刺激祁鹤楼,本来就在酒精的麻痹下脑子不怎么清醒,他亲爹这句话就像一管催化剂,彻底激怒了祁鹤楼。

祁鹤楼一把掐住祁胜的脖子,把人抵到粗糙的砖墙上,眼底发红,道:“对不起祖宗的是你这样没皮没脸的东西,你这会儿在这儿放马后炮,当初脱裤子爽的时候怎么不说?还是说黄鹤楼风大了,耽误你戴套子了?”

祁胜的脖子连着整张脸都充血红了一片,两个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眼眶,随时都要咽气一样,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没有谁敢多说一句。

祁鹤楼跟江晃虽然是一块儿长大的,但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混账法,江晃那人面上混账,但是耳根子软心也软,听不得什么软话,也干不出什么狠事儿来,所以没几个人怕江晃。

但是祁鹤楼不一样,他虽然面容清秀沉稳,但骨子里是真混账,一旦动手就恨不得要杀个人来消气。

以前祁鹤楼人不大的时候,郭洋和李兴两母子还敢给他点儿气受,有一回在祁鹤楼这儿吃了亏就学乖了,就不敢再去招惹这么个疯子。

祁胜连忙拿手去拍打祁鹤楼的手臂示意他松手,祁鹤楼抬起膝盖撞在祁胜肚子上,这才松开。

祁胜立马捂住喉咙管咳起来,那架势就差把肺都咳掉了,半死不活的,听着都让人闹心。

祁鹤楼环视了一圈儿这几个人,恶狠狠道:“我说了,别来招惹我,我要是不痛快,你们一个二个的也都别他妈想好过。”

祁鹤楼撂下这句狠话就走了,这就是他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回来的原因,真他娘的糟心,亲妈死了,亲爹不认,亲舅又是个装哑巴的,舅妈和表哥更是个人精,唯一疼他的干爹现在也恨不得弄死他。

关然在外面敲了好半天的门,江晃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等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摇摇晃晃地去开了门。

“你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钱包落下了。”关然把钱包塞到江晃手里面,道:“自个儿东西都守不住。”

“掉了就掉了,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刚才你那白眼儿狼儿子是不是找过你了?”

“嗯。”江晃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抽,脸色不怎么好看。

关然板着脸骂了一句:“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狼心狗肺的王八蛋,还敢回来。”

江晃摆了摆手,道:“行了,大晚上的提他做什么?赶紧回去吧。”

“行,你自己注意点儿,别离那小子太近。”关然知道他心里堵得慌,也不再多说。

等关然走了之后,江晃立马就打开钱夹开始检查了,翻开最底下的一层,是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干儿子。

一看到就闹心,江晃脑子难得清醒一回,快刀斩乱麻地把照片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然后把钱包往旁边一扔,倒头就睡。

第二天初一,一大早很多人都去了山上给祖宗上香,江晃走到半山,规规矩矩地点香烧钱,他的膝盖不灵活,但是这一跪却是免不了的。

江晃最怕的就是每一年初一的到来,他爸妈生前这么有出息的两个人,就养出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死了连副棺材都买不起,草草地就选了个地儿把人葬了。

江晃不会说什么矫情话,人活着的时候,当着面儿他说不出来,现在人死了他就更说不出来,于是就站起来抽了好几根烟,看时间差不多了才下山,下午还得开店,没时间在这儿多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