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之后江晃才看到他满身的淤痕,新的和旧的都有,但是江晃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看了一眼儿并没有说话。

祁鹤楼也看到他了,随口喊了一声:“晃哥。”

江晃:“坐在外面做什么?不进屋去吗?”

祁鹤楼平常语气道:“进去了会被打,我只能等天黑了才进去。”

“要不去我家?”江晃就是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有真心想邀请这小子去家里。

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这么不会看眼色,还真不客气地站起来,跟在江晃后面走,道:“晃哥,我还要多久才能长得和你一样高啊?”

“这个是说不准的。”江晃疑惑道:“你为什么想长高?”

祁鹤楼挠了挠后脑勺,等长高了就能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揍回来,其中也包括江晃。

但是祁鹤楼不敢当着江晃的面儿说要打他的事儿,心虚道:“谁都想长高的吧。”

江晃看着他那副稀奇古怪的笑容,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人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

只有江民德,把祁鹤楼当成什么宝贝似的。

因为自家爷爷之前说的和祁鹤楼之间半个包子的交情,本来江晃对祁鹤楼是有点儿改观的,结果这天在学校,他发现了这小子的秘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子啊!

祁鹤楼居然在学校的巷口收保护费,专门搜刮长得比他矮的学生,但是他不要钱,专挑人家书包里面的鸡蛋和牛奶拿。

江晃相当看不起他这些动作,都出来抢劫了,还拿什么乔?本质上,抢钱还是抢货物并没有区别,抢人东西的并不比抢人钱的高尚。

祁鹤楼正搜刮得满意,被江晃和关然逮个正着,关然不乐意管这小子的事儿,但是他这个哥们儿江晃有点儿抽疯,跟这小子杠上了似的。

江晃作势要往那边走,关然拽住他的胳膊,道:“不是吧江晃,你还管这小子?”

“我爷爷被他忽悠,稀奇他得很,我到要看看他有什么值得人稀奇的。”

说完江晃就走过去,一把拽住祁鹤楼的衣领,道:“在这儿干嘛呢?”

“晃,晃……晃哥。”祁鹤楼魂儿都吓没了,立马心虚地捂住自己书包里的“宝藏”,道:“你怎么来了?”

江晃表面笑嘻嘻的,上下打量着这人,像是要看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道:“路过,我看你刚刚跟同学的相处方式,怎么?收保护费啊?”

祁鹤楼连忙心虚地摆手,道:“没,没,我就是跟人打个招呼。”

“打招呼?哼。”江晃强势地抢过祁鹤楼书包,把那些“赃物”**出来,道:“这些就是你‘打招呼’换来的?”

祁鹤楼知道这事儿骗不下去了,想到自家那个抠搜得要死的舅妈和装瞎装聋的哑炮舅舅,他居然还挤出来两行眼泪出来。

关然觉得这小子是来碰瓷儿的,警告道:“人都没摸你一下你哭什么?”

祁鹤楼的泪水越来越多,这人怕不是有病,关然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窄小瘦弱的肩膀,道:“我警告你别碰瓷儿啊。”

祁鹤楼抬起脏兮兮的手把眼泪擦干净,一抽一抽道:“我舅妈不给我吃的,没吃的就长不高,我不想给人欺负了。”

他说这些话江晃完全相信,他舅妈苛待他的事儿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说,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外人也没立场去说。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沦落到出来抢别人东西吃的地步了,江晃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还是在电视里才看到过那些可怜的寄人篱下的孩子,没想到现实生活也能遇到。

虽然怜悯,但是江晃的共情能力却不强,感受不到祁鹤楼心中的愤恨。

关然压根就不相信这小子,当他是在说谎,道:“你瞎编什么?我们又不是傻子,你表哥天天说你舅舅怎么怎么偏袒你,到你嘴里就成虐待你了?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

祁鹤楼眼泪汪汪地瞪着关然,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江晃把书包拉链拉上,然后还给祁鹤楼,道:“下次别来这儿抢别人东西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祁鹤楼惊诧地盯着江晃,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这人不是挺讨厌自己的吗?做什么还要请自己吃东西。

“江晃你疯了?”关然知道他这哥们儿仗义,大方,有钱没处花,但是也不能为这么个小白眼儿狼花吧。

“疯什么疯?一袋牛奶一碗粉能花多少钱?”江晃往祁鹤楼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肚子饿了就过来找我,再让我看到你抢别人东西,我打死你。”

说完江晃就和关然有说有笑地走开了,祁鹤楼盯着他的背影,原先还哭丧的脸立马就变了。

刚才江晃说这些话,让祁鹤楼惊讶是真的,要说感动却是丝毫都没有,不就有几个臭钱嘛,跟谁稀罕似的,有钱就能随便看不起人吗?

事实证明,人在钱的跟前就得低头。

这天下午下了很大的雨,祁鹤楼浑身湿透了跑回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准备要吃饭。

李兴拿着他考了九十五分的数学卷子兴师问罪,声音越说越大,仿佛祁鹤楼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一百分的题,你为什么不考满分?还差五分去哪儿了?”

祁鹤楼觉得莫名其妙,端着碗哼笑了一声,道:“嘿,你倒是有意思,我怎么知道那五分去哪儿了?”

李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把祁鹤楼手里的饭放进冰箱里面去,道:“今天不许你吃晚饭。”

祁鹤楼:“不吃就不吃。”

“你……”李兴气愤地将衣袖撸到胳膊肘上,道:“行,你很有骨气是吧?”

李兴一把将祁鹤楼拖到门口的大雨里面,骂道:“雨没停之前你不许回来,要不然老子今天打死你。”

话音一落天上立马打了个轰隆作响的雷,吓得屋里的郭洋心头一震,险些手里的筷子都拿掉了,他小声道:“妈,外面还在打雷,老五在外面,不会被雷劈了吧。”

“劈死了更好。”李兴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为的就是要消灭祁鹤楼身上的锐气。

祁鹤楼在雨中握紧了拳头,雨从头到脚将他淋了个透心凉。

江晃正从外面跑回来,暴雨来得太突然了,根本就无处可躲,刚走进院口江晃就看到了祁鹤楼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雨中。

江晃跑过去的时候,顺带一把拉着祁鹤楼往屋檐下跑。

动作发生得太迅速了,祁鹤楼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家里看电视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到了房檐底下,江晃这才拧了一把身上的湿衣服,道:“这么大的雨,你站外面做什么?”

祁鹤楼随口就来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儿?”

江晃停下手头的动作,蹙起眉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往他脑袋上一连拍了好几巴掌,道:“怎么跟哥说话呢?之前跟你说那些就忘了?又讨打了是吧?”

祁鹤楼问:“你算哪门子的哥?”

“什么?”

“你管我吃吗?你管我住,管我穿吗?你就跟着别人一起看我笑话,把我当路边的叫花子,随便给我点儿甜头就想我对你一辈子感恩戴德了,你算我哪门子的哥?”

还不等祁鹤楼说完,江晃气愤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祁鹤楼重心没站稳,脸朝下摔在地上。

“混蛋小子,要不是我爷爷看你顺眼,我稀罕你给我感恩戴德?”

说完江晃就拉拽着祁鹤楼往楼上走,祁鹤楼不愿意,但是在力量悬殊面前,他根本就没有可以拒绝的份儿。

那之后,只要在路上遇到祁鹤楼,江晃总会跑上去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

这些巴掌从祁鹤楼二年级打到他上四年级。

祁鹤楼觉得这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更让人不爽的是,祁鹤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被人戏弄了,还要挂着笑脸,要不然江晃能停下来收拾到他学乖为止。

关然也觉得江晃跟有病似的,有这么多可以玩儿的东西,他偏偏要去逗一个二年级的小子。

这天放学,回去的路上,祁鹤楼一个人走在前面,江晃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就走了。

关然勾着江晃的肩膀,道:“你吃饱了没事儿干啊,跟这么个小不点儿都能玩儿得来。”

“这人挺有意思的。”江晃笑了一声,平常语气说道。

“什么有意思?”

江晃觉得祁鹤楼这人邪门的很,明明心气儿这么高,什么都不服,但是在比他强势的事物面前,他又比谁都会装孙子,典型的那种脸上笑嘻嘻,心里插刀子的人。

“什么什么意思?他住我家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逗弄他两下很正常。”

逗弄完别人之后,江晃心里是舒坦了,但是祁鹤楼却是万般恼火,恨不得把遭受的那些巴掌全部还回去,但是江晃长得太高了,他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江晃的脑袋,更别说打回去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