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只当他是在矫情,都能结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自己还想结都没法儿结呢。

等婚礼开始之后,滕悬月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挽着陈望的手臂走过红毯。

看着滕悬月穿着绝美的婚纱,祁鹤楼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学时她满脸鼻涕泡儿的怂样儿,还有中学时她逢人就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取自梁启超和他父亲的某次对对联。

那句对联怎么说来着?

——堂前悬月,大人明察秋毫。

他们从前一起遭受校园暴力,一起长大,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份情谊会变成如今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

祁鹤楼面无表情地坐在观众席,等他二人走到台上之后,主持人说了一大堆话,藤悬月笑得一脸傻样儿,比以前好不了多少。

等新郎新娘互相说完结婚誓言,交换戒指之后,滕悬月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前方,等台下有人起哄让他们亲一个的时候,滕悬月才终是没忍得住笑出了声。

没一会儿滕悬月的目光就扫到了观众席下坐着的祁鹤楼,她的笑容顿时间就生硬了许多,还是陈望凑过来亲她的时候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中学时诬陷过祁鹤楼的事情一直都是她心里头一根拔不掉的刺,之后祁鹤楼消失,她便把过错都归因在自己身上。

许多次做梦的时候她都在想,如果时光能再来一次,她一定不要站在祁哥的对立面,可是世界上就没有如果这样的东西,于是她又想,等再次见到祁哥,一定要全部都跟他解释清楚。

可是等真见到祁鹤楼的时候,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开口,时隔这么多年,怎么样解释都会变得苍白。

滕悬月深知祁鹤楼的为人,果决,坚定,他若是认定了什么事就一定不会轻易改变,他若是决心要恨谁,厌恶谁,那就是真的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和滕悬月对视的时候,祁鹤楼心里没有任何一点儿波动,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埋怨,就只是匆匆地看过一眼而已。

婚礼结束之前,祁鹤楼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现场,藤悬月跟着陈望去给前来的亲朋好友,但是她的一双眼睛都在搜寻祁鹤楼的身影。

一直到婚礼结束滕悬月也没有找到祁鹤楼的身影,陈望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道:“别看了,人早就走了。”

“望哥,我难受,”滕悬月一头栽进陈望的怀里面,道:“他肯定是不想看到我才走得这么匆忙。”

“结婚的大日子怎么哭上了?”陈望捏了捏她的鼻子,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道:“这祁鹤楼让人给你的。”

“给我的?”滕悬月疑惑地拿过红包,这个红包比寻常红包大了许多,掂上去还有点儿重量。

陈望:“摸着估计有万把块,这人还真够实在的。”

滕悬月问:“那他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陈望如实地把酒店小哥的话转达给了滕悬月,道:“只说这个红包是给你的,新婚快乐,然后就没了。”

“新婚快乐。”滕悬月眼睛立马就湿了,连忙抬起头来,生怕流出眼泪弄花了妆。

****

祁鹤楼跟这边的高管开了个会,这只是第一期的葡萄果酒预售,但是销量远远超出了预期,生产了三期的量在预售期就已经清空了,照这个供不应求的趋势继续下去,肯定得缺货。

开了一个下午的会才敲定了解决方案,杨昭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急不可耐地向祁鹤楼道喜,道:“祁总,你这刚回家这边儿就干一单这么大的,这就叫开门儿红了是吧?”

“你倒是挺会说话。”祁鹤楼敷衍地笑了两声,随后摸出一支烟点燃。

杨昭也跟着笑了,道:“祁总,等这两期销售完之后,你都可以办一个大型的庆功宴了,到时候再把江老板也叫上,他是你干爹,看到你出息他肯定也高兴。”

这倒是是个好主意,等春夏两季的果酒销售完,如果还保持现在这样的势头的话,怎么着也是要准备庆功宴的,来什么人他无所谓,但是那杯庆功酒他总盼着能和江晃一起喝。

祁鹤楼匆匆地回酒店去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又开车去店里找江晃,江晃正在店门口跟人说话,看上去聊得还挺高兴的,祁鹤楼下车后径直朝他走过去。

江晃隔着好几米远就看见他了,道:“天儿还没黑你怎么就过来了?”

“找你有事儿,”祁鹤楼笑道:“跟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你跟着我走就行了,又不会把你卖了。”

江晃觉得他今天怪古稀奇的,问他他也不说,整得神秘兮兮的,上车之后,祁鹤楼把车开上高速。

江晃把车窗摇上来,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把我拉到哪儿去关起来吗?”

祁鹤楼笑问:“我倒是想,你能乐意吗?”

“废话,当然不乐意了,换你你能乐意吗?”

“乐意啊,”祁鹤楼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偏头去看江晃,道:“你要是想把我关起来的话,我做梦都能笑醒,巴不得你把我关起来。”

江晃被他的胡话给逗笑了,道:“有毛病,非法囚禁是要犯法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下了高速之后,祁鹤楼开车经过两旁长着高大松树的道路,在一处两层的别墅前停车,别墅门前的院子里种着两颗高大的梧桐树。

阳光透过茂盛的梧桐枝桠在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光斑,穿过一排排的松树林才能找到这处的房子,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江晃很快就被这两棵高大的法国梧桐吸引了视线,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房子,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祁鹤楼从他身后抱住他,下巴尖抵在祁鹤楼肩膀上,道:“怎么样,你喜欢这两棵梧桐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带我来这儿了?”

“很简单,这是聘礼,”祁鹤楼在江晃的侧脸落下有些热度的一吻,道:“我要娶你江晃。”

江晃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他已经和祁鹤楼在一起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个男人之间谈什么婚娶的事情,祁鹤楼今日这么一说,他倒是也开始思考这事儿了。

可是两个男人要怎么结婚?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是结不了婚的,没有人会认同这样的关系。

“可我们都是男的,根本就结不了婚,我……”

“除了那一纸证书我不能给你,其他该给的我一样都不会少,”祁鹤楼紧抱着江晃,笑道:“我没结过婚,但是我听得不少,挑选良辰吉日,聘礼,婚服,四季的棉被,瓜果酒水……还有好多好多,我统统都会准备好,我诚心诚意娶你,你下嫁给我行吗?”

“你算盘打得挺响,聘礼婚服这些我也能准备,”江晃死要面子的破毛病又犯了,道:“要嫁也是你嫁给我。”

祁鹤楼不在意这个问题,只要江晃开心怎么样都成,他笑说:“行,我嫁就我嫁,我上赶着嫁给你成不成?”

****

祁棉生产那天,祁鹤楼守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好半天才等到手术室的门开了,母女平安,听到这话祁鹤楼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他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去,紧接着医生就说了祁棉的情况很差,生孩子时大出血,再加上身上旧伤未愈,情况非常不乐观。

祁鹤楼在加护病房守了祁棉一会儿,她戴着氧气罩昏迷不醒,好一会儿祁鹤楼才起身去看了一眼孩子,长得特丑陋,一张脸红透了,皱巴巴的,哭得烦死个人。

没待多久祁鹤楼就离开了医院,下午祁鹤楼正和江晃靠在家里头看电视,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说祁棉大出血了在抢救,他挂了电话之后匆匆地沙发上坐起来,江晃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祁棉这会儿在医院里抢救,我得过去看看情况,”祁鹤楼利落地穿上鞋子,道:“你在家里等我,手术一做完我就回来。”

等祁鹤楼赶到医院去的时候只得到了一个手术失败的结果通知,说是祁棉有血小板凝固障碍,祁鹤楼倒也谈不上难过,就是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

祁胜和前妻的五个孩子都陆续凋零,最早在腹中就夭折的是还没得几到世上走一遭的老五,随后是其余的四个孩子,若不是幼年时自己被郭晓年带走了,自己只怕是早已落得身死的下场。

可自己偏偏活下来了,是顶着老一辈口中“不祥的老五”的名号活下来的,是顶着“生来克母”的名号活下来的。

祁鹤楼坐在婴儿房外面,听着里头小孩儿的哭闹声,心头一下就酸了,他生下来就是没妈的,这孩子和他同病相怜,也是一生下来就没妈。

傍晚时祁鹤楼是走着回去的,经过一条小河时,祁鹤楼走到斜坡下坐在河岸边,橙红的夕阳洒在河面上,像一幅巨大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