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鹤楼笑了一声,道:“我什么时候儿跟你说是你女朋友了?”

苟全有点摸不着情况,道:“不是女朋友你还度什么蜜月?不是,你该不会是把哪个小姑娘骗出去鬼混了吧?”

“没有,没跟女的一起。”

“没跟女的一起,难道还跟男的一起不成?”

“嗯,跟我男朋友一起的,有什么问题吗?”

苟全的嘴巴顿时张大得像能塞个鸡蛋进去,他一个思想保守的中年男人,就没听说过什么男人跟男人度蜜月的事儿,好半天都没有说句话出来,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男男男男……男朋友?”

祁鹤楼并不惊讶他会意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苟全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是真把祁鹤楼这小伙子当兄弟的,没忍住说了几句:“不是,你们年轻人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这不是乱搞,全都来乱套了吗?”

祁鹤楼道:“我自个儿心里喜欢,又不犯法,有什么乱不乱的?”

“你这样下去不行,你以后总得生孩子的吧,那男的跟男的怎么生孩子?”苟全觉得传宗接代是男人的首要任务,这同性恋就违背了正常伦理,要不得。

“我自个儿都还没活明白,想什么孩子的事儿?”祁鹤楼一想到自己小时候活成那个窝囊样儿就没来由地怨恨祁胜,要是自己也学着他稀里糊涂地跟人结婚生子,指不定以后生的孩子怎么怨恨自己呢。

“你没活明白是因为你还没生过孩子,等你有了儿子女儿之后自然就活明白了。”

“照你看有几个当了爹妈的人是真活明白了的?”祁鹤楼问:“狗哥,你现在女儿都跟我差不多大了,你活明白了吗?”

“我……”

那句“我当然活明白了”哽在苟全的喉咙间,在祁鹤楼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跟他的父亲一样,到了年纪,结了婚生了个女儿,他觉得自己人生中的大事都已经完成了,但是祁鹤楼这冷不丁儿地问他一句“你活明白了吗”,他还真就被问住了。

他大半辈子都在外面偷鸡摸狗的,就是为了给女儿挣学费让她过点儿好日子,大过年也不敢回家,生怕仇家上门去找他。

要说自己活明白了吧,又说不出到底明白了什么,要说没活明白吧,他又觉得自己把一辈子都给活明白了。

祁鹤楼从小就想不通,祁胜这么恨自己,为什么却不杀了自己,直到被祁胜拐卖的时候,有次他靠着驾驶座睡着了,祁鹤楼正想着怎么逃跑,却听到祁胜再说梦话。

祁鹤楼当然不关心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口中念叨的那个名字实在是让祁鹤楼没办法视而不见,祁胜在喊郭晓萍的名字。

没想到一个这么没心肝儿的人,居然也会有在梦里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的时候。

虽然心里百般厌弃祁胜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但是祁鹤楼却在那一天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祁胜为什么这么恨他,比如祁胜为什么这么恨他却又不杀他。

因为自己是郭晓萍生的孩子,祁胜想杀却杀不掉。

祁鹤楼那天竟然难得地信了一回天命这种东西,觉得自己那个还没见过一面就撂挑子走了的老妈,说不定真的在冥冥之中保护着自己,要不然有祁胜和李兴这两个人在,自己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更不会有那个福气遇到江晃。

之后辗转到了西藏和新疆,他见过很多人,他们一路奔波,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奔波,他还见过很多钱川置办的酒席,这么多的人聚在一堆,喜事儿丧事儿都聚在一起。

祁鹤楼想不通,喜事儿的时候聚在一起他们就真的快乐吗?丧事儿的时候他们聚在一起又当真难过吗?这其中种种他全都不懂,问了别人别人也说不清楚。

车开过了前面的红绿灯之后就到江晃的店了,祁鹤楼一边找地方停车一边说:“我这还有事儿狗哥,先不跟你说了啊。”

“行,你自个儿先去忙吧,忙完了咱去喝酒。”苟全挂了电话之后,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八字,盯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自嘲地笑了一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活明白了吗?这谁整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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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鹤楼停好车之后,在附近的店里称了两斤焦糖味儿的炒瓜子,边嗑瓜子儿边朝着江晃的店里面走。

小唐正在前台和江晃聊着闲天儿,看到门口的人之后,他小声说了一句:“他怎么又来了?江老板,那人你认识吗?我看他经常来店里,也不像是来吃粉的,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江晃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放心吧,他不敢砸。”

祁鹤楼走过来,把瓜子儿放在江晃面前,道:“又在看账本儿吗?”

“没有,”江晃道:“跟小唐聊天呢。”

“聊天还戴什么眼镜?”祁鹤楼利索地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镜,道:“你又没有近视,年纪轻轻的戴这东西做什么?”

小唐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里,边磕边说:“这眼镜是言姐买来送给江老板的,现在很多都这么戴,装饰用的,戴着显得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江晃已经够好看了,再加上这眼镜还是女人买来送给他的,祁鹤楼就更不乐意了,把眼镜揣在兜里,道:“没收。”

“你幼不幼稚啊?”江晃把手里刚嗑的的瓜子壳儿扔到祁鹤楼身上,道:“眼镜还我。”

“不还,”祁鹤楼道:“你要喜欢的话我给你买一副,干嘛戴别人送你的,我又不是买不起。”

江晃没想到他在较这个劲,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有毛病。”

小唐有点没看懂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之前也没见他两说话这么和气啊,现在说起话来跟什么铁打的好哥们儿似的。

祁鹤楼陪着江晃在前台坐了一会儿,道:“我一会儿要跟苟全去喝酒,要是喝醉了,你要管我吗?”

江晃疑惑道:“苟全是谁?”

“是我在新疆的同事,之前就是我说要做生意,他把家底都投进去了那个,”祁鹤楼道:“虽然我跟他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但是就仗着他这么信我,我也不能不去。”

“那就去吧,”江晃继续嗑瓜子儿,道:“你现在都是做生意的人了,不用什么事儿都跟我报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也太过分了吧江晃,”祁鹤楼在江晃的腰间戳了一下,道:“那老夫老妻的去哪儿不都得跟对方打个招呼吗?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妈的,又开始了。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的,装可怜的功夫还真就一套一套的。

江晃一看到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都受不了,道:“唉,行行行,你要是喝不了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行了吧。”

“你自己说的,千万不能反悔啊,”祁鹤楼看了看店的四周,小唐坐在里面玩手机,还有几个背对着他们吃粉的人,他大着胆子凑到江晃耳边,道:“江晃,你亲我一下吧。”

“……”江晃斜着眼睛看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祁鹤楼怕一会儿来的人多,展开一张报纸,挡住他两的头,催促道:“你快点儿。”

江晃:“不是,就亲一下你这么猥琐做什么?”

“待会儿被人看到了肯定影响你生意,”祁鹤楼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道:“快点儿,就亲一下。”

江晃飞快往祁鹤楼脸上亲了一下,道:“祁鹤楼,你到底跟谁学的这些?”

“一看到你就会了,”祁鹤楼心满意足道:“那我走了,你待会儿记得好好吃饭。”

祁鹤楼刚走到店门口就和关然撞了个正着,关然觉得这人指不定是有点神经病在身上的,成日里阴魂不散的,一出现就让人忍不住要骂他,但是他骂都骂了这么多年了,骂他都快骂吐了。

祁鹤楼识趣地往旁边给他让了让位置,懒得去触他的霉头,敷衍地笑笑就匆匆离开了。

他那一笑把关然给搞不会了,这人怕是疯了吧,他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说:“真见鬼。”

“怎么了?”江晃问。

“祁鹤楼怎么又来找你了?”关然不悦道:“下次请两个保安来,只要见到这小子就把他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江晃笑了笑:“算了,他想来就来吧。”

关然疑惑地看着江晃,这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笑过,今天是发生什么喜事儿了笑这么开心?

“不是,你没事儿吧,那小子是祁鹤楼,”关然提醒道:“他就是是把你害成这样的人,你还拿他当亲人呢?”

“如果我说以前的事情是误会,你相信吗?”

“不信,”关然立马就否定了他的说法,道:“以他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要是误会他能让自己吃那个哑巴亏吗?你别又被他给骗了。”

“我刚开始也不信,”江晃道:“可是那是郭晓年自己说的,那些钱是被李兴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