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据实已报,就要被气死了。

此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君上居然没有将其立即处死,如何能不叫他震惊。

殷墨初虽然心中生奇,但很快收敛心神,将心中诸多杂疑抛诸脑后,入内觐见。

他至御前述职,将那日所见所闻再度事无巨细的汇报一遍。

上首,白衣帝君沉默了一阵。

继而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说他……是亲手将石旋斩杀的?”

殷墨初不知君上为何关心这个,低头道:“确实如此。只可惜下臣还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挡神兽被杀。”

帝君若有所思,道:“本君知道了。你一路辛苦,此事怪不得你,回去休息吧。”

“谢君上!”殷墨初连忙应道。

心中古怪之意更深。

殷墨初离去之后,楚临雍冷哼一声,吩咐道:“去把那个逆子叫进来!”

当楚江宁见到来请他的高总管时,也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一阶段的折磨总算告一段落了。

不过在这里跪了些时日,又不能用灵气疗伤,跪痛难忍,行动时不由耽搁了几分。

是以当他跪在楚临雍面前时,殿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拜见父君。”楚江宁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楚临雍劈头便是一句话:“听说你一剑将石旋斩杀,气概非常啊。你……哪来这么高的修为?”

他这句话问得含义莫名。

高总管其实心中也有同帝君相同的疑惑。江宁殿下幼年身体孱弱,八岁那年才开始修炼,天赋……老实说也就那样,两百岁了修为才修炼至五重天。而那神兽石旋,天生钢筋铁骨,纵然还在沉睡之中,也非常人可以轻易杀之。

楚江宁低眉顺眼,面对父君诘问,老老实实道:“父君容禀,孩儿用的是御海流川剑,携神剑之威,方敢对战神兽。何况传言有虚,不是一剑,而是出了百剑有余,方才将之斩杀。实在不敢当父君夸赞。”

居然是御海流川剑,御海流川剑乃是昔年血狱魔祖的本命剑,位列天域十大神剑之一,是君上斩杀血狱魔祖之时所得的战利品,难怪即使江宁殿下实力不足,也能斩杀神兽。

高总管心中暗忖,这时却只听他家帝君有些迷惑的问道:“御海流川剑?为何会在你那?”

高总管:“……”

殿内一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楚江宁低着头,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那正是当年父君所赐。”

楚临雍也沉默了。

这就有些尴尬了。

高总管不胜唏嘘,江宁殿下刚出生时,君上初为人父,喜不自胜,如珠似宝,疼爱有加。君上当年征战魔宗,所缴获战利品不计其数,大都转头送给小殿下玩乐了,类似这御海流川剑的奇珍异宝不可胜数。

谁能料到,他们如今竟至如斯呢?只能说,世事无常罢了。

楚临雍短暂的沉默后,冷眉一挑,喝道:“逆子!你可知罪?”

楚江宁神色恭谨:“禀父君,孩儿知罪。”

他认罪倒是认得干净利落,丝毫未出言辩解。

楚江宁抬首,定定的看向父亲,破天荒直言道:“世人都道,神兽乃天地神物,实力无可匹敌,承一地福泽。但儿臣以为,以万民生息为祭的福泽,不要也罢。是以出手为父君斩此灾祸。自作主张之罪,还望父君宽恕。”

“愚子之言!”楚临雍勃然大怒:“目光短浅。你只见石旋出世,百姓遴难。却不知神兽如若成年,护佑天地,至少可保天域万年平安,又有多少人可免受流离病痛灾祸之苦!只见眼前尺寸之地,却不谋身后百世之利。愚蠢至极!犯下此滔天大祸,还振振有词,毫不悔改!”

帝君一怒,伏尸百万。

至尊滔天怒意如暴风骤雨,在身后侍奉的高总管已面色惨白,汗湿重衣,摇摇欲坠了。

楚江宁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却无半分退缩,质问道:“保天域平安,让百姓免受流离祸乱之苦,不是父君之责吗?为何要寄托于一只不知所谓的神兽身上?甚至要以万千百姓性命去换?”

高总管目瞪口呆。

楚临雍一滞,继而怒意更盛,冷笑一声:“好!好!好!你这是在指责本君庸碌了?你可真是好得很。”

楚江宁低头:“儿臣知罪。”

楚临雍道:“既然知罪,便去刑狱里好好想想,你究竟错在哪儿?”

帝宫之内,一如往常平静。

除了数日前大殿下不知为何触怒君上,被打入刑狱。

关于此事,据景华宫某不知名侍者所言,大殿下先是不知犯了何错被君上罚跪在宫门口,后在殿内同君上吵了起来,君上大怒,才将其打入刑狱。

关于这个传言,前半部分倒是可信。因为这些年君上对大殿下确实动辄得咎,些微处罚更是家常便饭。

但是后面……说他和君上吵了起来。

谁信啊。

帝宫谁人不知,大殿下那性子,说得好听叫温顺,说得难听便叫软弱可欺,平日一见君上就如老鼠见了猫,人都哆嗦了,哪有胆子和君上吵架。

不过,今日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魏妃娘娘的孩子,流掉了。

不是魏妃娘娘养胎不利——娘娘自有孕以来,饮食起居皆小心翼翼,生怕胎儿有损。

更不是有人暗害——整个帝宫皆在君上掌控之下,谁能动手?谁又有那胆子动手?

孩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流掉的。

失了一个孩子,君上的心情越发不妙。

药官只言,此乃天命。

整个帝宫上下战战兢兢。

新晋的小侍者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暗地里问道:“为何药官说,魏妃娘娘小产,乃是天命。”

前辈向他解释道:“君上诛魔宗六祖,灭三宗七门,一统五洲四海,天资纵横,是亘古烁今的人物,这些年来宫中有孕者甚多,却总无故小产。传言说君上正是因为天资太强,受天道所忌,才子嗣艰难。”

小侍者似懂非懂:“可大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前辈脸上的表情微妙了几分,小声道:“这便是……最紧要之处,传言中大殿下可能……并非君上亲生。”

“啊?”

刑狱之中。

楚江宁坐在冰冷的石床之上,抽出墙上一块青石,拿出里面的纸笺,匆匆一扫。

密信上只有一句话:魏妃小产,君上震怒。

类似的事情这些年也发生了不少,楚江宁不以为意。

他将纸笺握于掌心,以灵力碾碎。

这时突然有一道深深的叹息传来。

楚江宁静默一阵。

那人又叹息一声。

这帝域刑狱,竟然并不隔音。

楚江宁有些警惕的环视四周,问道:“是谁?”

突听一阵石块推移之声,对面墙壁竟然凭空出现一道口子,一白发老头探出头来,笑呵呵道:“小友莫怕,同是天涯沦落人,老夫并无恶意。”

楚江宁皱了皱眉,迟疑道:“你是……隔壁囚室的?”

老头索性从洞口挤了过来。

笑呵呵道: “老夫囚于此间两百年了,小友你是老夫见的第一个活人,一时激动,吓着小友了。”

楚江宁目光落在他出现的洞口,神色奇妙:“这洞是……”

“说来惭愧,这是老夫挖的。”老头道:“此乃刑狱最底层,专关十恶不赦之辈,一入此间,再无生天。岁月枯长,老夫一个人实在寂寞,就想法子挖通相邻囚室,想找个说话的人。可惜挖了十来间,一无所获。直到今日,才终于等来了你!”

老头复又叹息一声,道:“老夫姓萧,叫萧风生,两百年前曾任东洲福源郡首,无奈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两百来年呐。小友不知是犯了何事?”

楚江宁据实以告:“数月前,西洲遥泽郡首寒江反叛,君上派我巡狩遥泽,行监察之权,安抚境域民心。岂知到了遥泽,才发现前郡首寒江竟然包藏祸心,私自隐瞒神兽石旋出世之事,意图不轨。”

萧风生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老夫当年虽不曾与这位寒郡首打过交道,但也听过几分他的为人,传他嚣张跋扈,仗着亲妹是帝君宠妃,在遥泽欺男霸女,为祸一方,不过他背景深厚,小友若是与之为敌,怕是难了。”

寒郡首的亲外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两声,继续道:“神兽一旦出世,必将生灵涂炭,于是我……”

萧风生点头道:“明白。神兽出世不可阻挡,但遥泽一郡生灵覆灭,对外却需要有人背锅。你也是苦命,一入此间,恐怕再难出生天。”

楚江宁看他一眼,然后道:“神兽若出世,生灵覆灭,为了拯救万民,我只能在神兽出世之前将其斩杀。无奈却遭奸人所馋,触怒帝君,被囚入此地,这一晃便是三日!”

萧风生:“……”

他沉默了一阵,半晌才艰难道:“原来……如此,小友真是……大仁大勇,叫老夫佩服。”

他的内心正在咆哮:这小子在说什么?他居然……斩杀神兽?而且还觉得自己被囚入此地是因为遭奸人所馋?就他的行为,帝君不立刻将他五马分尸已经算是仁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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