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土匪显然没想到她居然随身装着大家伙,一时之间愣在原地。

也是他们点背,刚当土匪没几天,只弄来几把大刀,连枪也没弄到一把,要不然他们的老大也不会被个娘们威胁。

大土匪察觉到她拿枪的手很不稳,兴许是刚学会开枪,怕她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再伤着自己,两只手自觉举起手,“好好好,我不动。你想要东西是嘛。只管拿走,别伤我们哥几个的命。”

秦无双呸了一口,“谁要你们的命,我又不是土匪。”

几个土匪松了一口气,不要命就好。舍财而已,这次没拿到,下回再抢就是了。

秦无双刚想叫小华,还没开口,小华已经巴巴跑过来,将行李袋一个个提上马车,李仲东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麻溜跑过来捡起地上的行李往车上扔。

几个土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又被夺走,包括刚刚到手还热乎的钞票,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可老大在人家手上,他们也只能认栽。

等东西全部收走,大土匪提醒她,“可以了吧?”

秦无双哼了一声,“我是来你们湖南办事的。又不是陪你玩过家家。赶紧在前面给我带路。”

几个土匪都懵了,“我们又不认识石墨矿,怎么带路?”

秦无双叫来李仲东,“你说的那个矿在哪?周围有什么景质,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在前面带路。”

李仲东迟疑,“这不太好吧?”

这些可是土匪啊?带他们上路就是个累赘。而且这些土匪以后会找他们矿的麻烦。还不如找别人当向导。他倒是忘了,这荒郊野岭哪来的别人。

秦无双让他只管放心,“我有枪,他们不敢不听。”

李仲东只好把前年到这边来,大致情景说了一遍。

这些土匪都是本地人,李仲东记不得具体位置,他们却是门儿清。经他形容周围的山形,有个土匪当即就道,“是永宁的黑山里。”

这话似乎唤醒了李仲东遗忘的记性,他突然想起来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黑山里。”

另外两个研究员见他真的要跟去,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要阻止他。

李仲东扭头安抚他们,“放心吧,没事儿。咱们有枪。”

另外两个研究员面面相觑,很想说:就是因为她有枪,他们才不想一块走。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随身携带枪支。也太危险了。一开始他们听到要跟个女子一起同行,都觉得女子矫情,必定会很麻烦。可是一路上她半点不磨蹭,说句丢人话,她比他们还能吃苦。他们也渐渐对她刮目相看。

可这会儿看到她摸出枪,还威胁土匪,惊掉他们下巴。可又一细想,她要真是寻常女子也不会将生意做这么大了。

这会他们已经上了贼船,让他们就这么回去,他们也不敢,谁知路上还会不会再碰到别的土匪,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走路,土匪走在最前面,然后是三个研究员,接着是小华、秦无双以及大土匪,两个车夫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之所以步行,是因为那个土匪说,黑山里离这儿不远,步行也就十几里。半个小时就能到。

大土匪没话找话问秦无双,“你这枪是刚买的吧?手一直抖。”

秦无双动了动手指,其实她也不是抖,而是天气热,这□□有两斤重,一直举着,手心生了不少汗,她嗤笑一声,“是啊。我是新手,所以你别乱动,要不然我手一滑,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大土匪举着两只手怪累的,手肘都酸了,央求她,“大妹子,我看你是个善心人,没想杀我。那咱们就各退一步,你放下你的枪,我呢,走在前头。咱们井水不换河水。”

秦无双从小看过不少武侠剧,那些大侠身手快如闪电,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夺我枪呢。你们这些土匪身手好。我可不放心。”

大土匪想了想,“那你拿绳子把我绑了。”

秦无双看向小华,对方心领神会,从马车里拿出一捆麻绳,将他的手捆上,还不放心,又在脖子上套了个圈。小华拽着另一端。

秦无双一直举着枪,手也累了,将枪放进包里,示意他们跟上。

手放下来,大土匪方便多了,跟上大部队后,大土匪舔着脸问秦无双,“你这手机多少钱买的?我瞧着像是外国货。”

秦无双不回答、

大土匪也不尴尬,自顾自说道,“我也不想当土匪的。上头要抓壮丁,我家只有我一个独苗苗,我爹娘说什么都不让我去。他们为了给我争取时间逃走,被那些军老爷打死了。我只能上山当土匪。其余弟兄的情况跟我差不离,我们生来命贱,可是我不想给那狗日的当兵,他们不拿我们的命当回事,我凭什么为他们卖命。”

小华忍不住问,“上头没来剿匪吗?”

“来了,我们往深山一躲,他们就找不着了。”大土匪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言语极尽刻薄,“再说了,他们忙着争地盘呢。哪有闲心剿匪啊,只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来过。”

秦无双默默听着,她是知晓这个时期湖南有多乱,这边军阀多如牛毛。各个都茹毛饮血,没一个好东西。苦的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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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了半个小时,李仲东终于黑山里,也找到了那位猎户,对方看到李仲东,愣了好久,扑过来抱住他,“李兄弟,你怎么会过来找我?”

李仲东笑道,“我给你送钱来了。”

猎户颇有些不解,李仲东给他介绍秦无双,并告诉他山上那片全是石墨,可以用来制作铅笔的笔芯。

猎户挠挠头,提醒他,“那山不是我的?我只是个猎户。”

李仲东一愣,见他误会了,忙提醒他,“我知道这山不是你的。我的意思是东家想请你帮忙开采。她从日本买了设备。”

猎户眼睛一亮,“当真?那可太好了。”他又有些不自信,“可我不会提炼。”

李仲东让他不必担心,到时候他会教他怎么提炼。

猎户心里踏实了,“那行,回头你教我,我一定帮东家好好干活。”

李仲东示意大家一块上山看看石墨。

秦无双没见过,点头答应了。她看了眼那几个土匪,让小华把绳子解开,“你们赶紧走吧。”

几个土匪正好不想上山,一些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大土匪却想跟去看看,“我们也想上去看看那个石墨长啥样。来都来了,不看看太可惜了。”

秦无双随他去了。想跟就跟吧。

小华小心翼翼问她,要不要再把这几人的手捆上。

秦无双深深看了眼大土匪,摆摆手,“不必了。”

大土匪朝她翘了个大拇指,“大气。”

秦无双抽了抽嘴。

从山下往山上看,这黑山里名字起得相当贴切,一整座山几乎没有多少树木,比黏土矿还要荒凉,黑压压的,山上的地势也比之前那个黏土矿要陡峭,而且这石头光滑细腻,像大的鹅卵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滑。

大家爬山的时候,动作全都小心翼翼,就连那几个土匪都不敢大意,也不敢催促前面的人。猎户因为常年在这山上打猎,身手矫健,他先上去,然后用绳子将他们一一拉上来。

上山之后,走了没一会儿就是石墨矿。

三位研究员在那儿检查矿。几个土匪围着满地的石头瞧个不停,“这就是石墨?能干什么用?”

大土匪问,“是不是可以弄出墨水?那这玩意儿能值不少钱吧?”

没人回答他们的问题,李仲东看完后,走到秦无双身边,“这座山太大了,买下要不少钱,不如就买一部分。以后生意好了,可以再接着买。”

秦无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点头,“就按你说得办。”

大土匪听到他们的话嗤笑一声,“还真是大少爷、大小姐。咱们湖南这边今儿换那个当将军,明儿又换这个当元帅。你前面付了钱,后面将军能认账吗?你不买这个矿,大家谁也不知道这个矿值钱。你要是主动去买,他们还不得狮子大开口。”

几人面面相觑,猎户跟着点头,“他说得有道理。咱们这边的将军跟土匪没区别,胃口大着呢,恨不得将商户全掏光。”

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既然两个本地人都这么说,秦无双自然要改变策略,她问两人,“既然你们说了他们胃口很大,要是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这边征兵如此频繁,很难不被他们发现。

大土匪笑了,“这有何难。等他们发现了,你再贿赂他们,只要你们造的不是炮1弹,给点大洋就能开道。”

秦无双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行,就这么办吧。”

她看向猎户,“在本地煅烧后,你要将石墨送到上海,到时我给你结算银钱。能做到吗?”

猎户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帮你找人开采没问题。但是让我送到上海,就怕我爹不同意。他说外面乱得很,我家只有我一个男丁,要是被抓了壮丁,他肯定受不了。”

秦无双和李仲东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其实也不怕猎户胆小,就是秦无双自己手里有枪,她也不敢来回跑。

小华自告奋勇,“东家,要不然我过来取货。”

秦无双拍拍他肩膀,“说什么傻话呢。你还是个孩子,我可不放心。”她将目光移向那几个土匪,眼眸略作沉思。

大土匪秦无双盯着自己,轻咳一声,很上道问,“帮你送货,你给多少钱啊?”

秦无双打量他好几眼,“你真想帮我送货?你们土匪不是喜欢做无本买卖吗?能看得上这种体力活?”

大土匪颔首,“体力活怎么了?老子从小到大干的就是体力活。”他眼神落到她的包包,快将它烧出一个窟窿,“我们寨子太穷,要是我帮你把石墨送到上海,你给我多少钱?”

秦无双盘算了下,“每次送20吨,货运费全部报销,每次200大洋,你看如何?”

这个价钱不算便宜了,毕竟只是帮忙运一趟货,来回也就半个月,就算路上耽误最多20天。

几个土匪面面相觑,去一趟上海就能得到200大洋,这不比他们抢劫挣钱嘛。他们这儿山多地少,百姓穷得叮当响,他们在这儿打劫,好些天都没遇到一头肥羊,弟兄们都快饿扁了,可这个女子出手就是200大洋,足够养活山寨一整年了。

大土匪眼睛一亮,“好。就按你说得办!”

秦无双问他叫什么名字。

大土匪拍着胸脯,“我叫贺西去。”

秦无双扑哧一声笑了,随即李仲东也是忍俊不禁,另外两个研究员面面相觑后,背过身,但是看他们肩膀一耸一耸的,肯定也在笑。

贺西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那几人在笑,他蒲扇似的大手拍在小华肩膀,“他们在笑甚?”

小华只是跟着陈掌柜识得几个字,哪里知道。

秦无双笑后才道,“你听没听说过驾鹤西去?”

贺西去等人皆摇头,“啥意思?”

几个土匪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啊,啥意思?”

有个土匪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鹤是好的呀。驾着鹤往西边去,多好的景啊。”

文化四人团皆怔住。

秦无双摇头,“不是,驾鹤西去就是死了。人死之后,文雅点的说法。所以你的名字就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是谁都明白她的意思。

贺西去脸黑如锅底,一脚踢在松树干,那好不容易长起来的松树被这一脚踢得晃了晃好几下,他骂骂咧咧,“那个鳖孙居然糊弄老子。等我到了阴曹地府,我要把他大卸八块。”

秦无双轻咳了咳,“行了。人都死了,你现在计较也晚了。将就着叫吧。”

贺西去哪能同意,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不改,那他不成傻子吗?他本来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最是忌讳生死。知道自己名字不好听,他肯定要改成好的。

他一巴掌拍到小华后背上,“从今以后老子叫贺活。以后都要活着。”

这名字不是一般的绕口,不说秦无双等人,他那一帮小弟都觉得别扭,“老大,不是我不想叫,你不觉得这名字读起来费劲吗?”

这话很快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秦无双抚掌笑道,“你想活着,那就叫生。生就是活着的文雅说法,贺生,我觉得不错。”

贺西去挠挠下巴,“贺生?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听起来那么娘呢。”

李仲东心想,可不是嘛,这名字是给文人起的,哪有给个土匪起这么文雅的名字。

秦无双整无语了,“那就叫贺刚,阳刚之气。”

贺西去这回终于满意,“行,就叫贺刚。这个名字好,一听就很有派头。”

秦无双不想听他掰扯了,“挖些石墨矿带回去。别干站着了,动作快点,我肚子饿了。”

好不容易爬上来,怎么也不能空手回去。带些到下面,也能让李仲东打个样儿。

于是猎户拿着工具开凿,秦无双几人都是干看着,一来没工具,二是没有体力。

猎户凿一会儿热得全身是汗,只好停下歇歇,贺刚看不过眼,上前哐哐哐凿了好几块大家伙,将它捶成小块,塞进麻袋。

装了三个麻袋,李仲东瞧着差不多了,叫住他们。

猎户和贺刚每人背了一袋石头,贺刚的两个兄弟抬了一袋,其他人负责拿工具,一行人小心翼翼下了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