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

大抵是换了个环境, 骆樱醒的很早,在卧室发了呆,才缓冲好自己身处何处。

放寒假了, 在家里,裴宴周睡在骆嘉原的屋。

她穿戴整齐, 走出卧室就看到骆嘉原站在走廊上, 大冬天的拿着一罐凉饮往嘴里灌。

她走过去:“火气这么大?大清早的就要败火?”

骆嘉原转过头, 面无表情:“你猜猜我为什么火气大?”

“你,你鼻子怎么回事?”

骆樱看到骆嘉原的正脸时吓一跳,她抿着唇,才没笑出声:“今天也不是圣诞节?怎么红成这样?就算是扮演圣诞老人也太早了吧。”

骆嘉原也想问, 他招谁惹谁了, 被折腾到大半夜不说, 现在还得受到嘲笑。

他情绪也上来了,瓮声瓮气地回道:“你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

骆樱没看到裴宴周的身影:“阿宴呢?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要真是打架,鼻子红得还不知道是谁。”

骆嘉原左思右想也想不通骆樱死心塌地的理由, 他不甘心地又问:“你确定就是他了?非得是他?没有一点儿可商量的可能?”

骆樱没有一刻犹疑, 眼神坚定到不行:“非他不可。”

骆嘉原大手一摊:“那你自求多福吧。”

他将昨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看到骆樱笑得弯下腰,不由得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他大晚上锁你喉?”

骆樱忍着笑,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不就砸了你一下吗?”

“砸一下?!”骆嘉原指着自己通红的鼻尖:“就那个力度,我这要是假鼻子, 我今天就得以故意伤害的罪名给你的阿宴对簿公堂!”

“他还会踹人, 可怕的很,”他上下打量着骆樱:“就你这把身子骨, 和他同床共枕, 没准醒来就在月球上躺着了。”

骆樱瞧着对面的幽怨的脸, 再次试图撬开榆木脑袋:“我说哥,你真的没有点什么启发吗?”

骆嘉原不明所以,喝了一口凉饮:“什么意思?”

“就是学学阿宴啊。”

骆樱丝毫不掩饰对裴宴周的欣赏:“别总是这么苦大仇深一张脸,天天和冷面阎王一样,动不动就黑着脸,哪有女生敢靠近你?”

骆嘉原冷哼一声:“让我学他,下辈子吧。”

一小时后,送走了两尊大佛。

骆嘉原躺在卧室里,脑海中浮现着两人甜腻的氛围,他被勾的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着视频上黎安安明艳动人的脸。

想起自家妹妹的忠告,他想点个赞,页面上却蹦出让登录的信息,迟疑了下,他随便敲了个昵称,从相册中挑了一张黎安安的照片,冒充着铁杆粉点赞,搜肠刮肚才想出一句彩虹屁——

我们安安真是又美又有才华,我真的是喜欢死了!

他的评论一经发布便迅速淹没在众多的彩虹屁里,他挠了一把头发,将手机扔到**准备去弄点东西吃。

半小时回来后,刚进卧室就听到接连不断的震动声,他还以为岑故又发疯,玩信息轰炸呢,没想到按亮屏幕就看到无数的关注和私信提示。

他皱着眉头,还没来得及点进去,就接到黎安安的电话。他唇角上扬,清了清嗓子,才按下接通建:“喂。”

“嘉原哥,你是被人盗号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骆嘉原听着黎安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刚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后来反应过来:“你看到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头像那张图只要我和你才有,而且你的手机号躺在我的通讯录里,你一注册我就看到了。”

骆嘉原这会才感受到三年一代沟,在脑中计算了两人的年龄差,悲催的意识到他与黎安安隔了两个代沟。

所以在黎安安眼里,他不会已经是老男人的范畴了吧,估计还是没人要的老男人。

这边两人还在相互试探,而骆樱和裴宴周这对已经手牵手来到了姜女士所指定的影楼里。

两人一出现就引起一波关注,不仅只是两人的高颜值,而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调。

尤为是对摄影师来说,高颜值从来不是拍摄的第一要义,而气场所营造的意境才是照片定格时的那一刹最需要的。

见两人正在找人的模样,穿着破洞裤背着相机的摄影师毫不犹疑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毛遂自荐道:“你们好,我是春厘杂志的特邀摄影师,有没有兴趣让我拍一些照片,付费的,薪资你们尽管提。”

不等两人说话,姜女士就带着十几杯奶茶走来:“老司这么冷漠的人竟然还会有主动递名片的一天?真是活久见了。”

老司一见老大来了,底气也上来了:“姜姐,这组照片要是找这两个人拍,销量我敢打包票,要是不卖爆我卷铺盖滚蛋。”

姜女士挑眉:“军令状都下了?”

她将奶茶交给助理分下去,然后拿着两杯递给两人,转过身看着木楞口呆的老司:“我昨天说介绍两个人来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司眼睛瞪大,喜形于色:“啊不是,你介绍的是这两个?你怎么不早说?”

姜女士和助理小雨一对视,一拍即合,当场开始演起来昨天的情景剧。

姜女士拍着小雨的胳膊:“老司啊,这期校园到婚纱的主题,我这边有两个合适的人选,想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小雨学着老司的样子板着一张阴沉的脸,压低声音:“姜姐,还记得咱们合同的内容吗?我来春厘做摄影师之前就说了,模特人选一定要经我之手。”

姜女士演的忘我,像昨天一样拿出手机:“这不就在征询你的意见,先给你看照片,如果你看不上眼,我肯定不让人来了。”

小雨摆摆手:“不用了姜姐,我见过太多走后门的人,来也是浪费时间,我会继续物色模特,这件事不牢您费心了。”

老司看的尴尬一笑:“我这不是被别人坑太多了吗?这不是留了个心眼。”

“只是留个心眼?”姜女士笑着打趣:“你都快活成藕了。”

老司有了看得上眼的模特,心痒的厉害:“认识就好说了,两位怎么称呼?”

姜女士介绍着:“这是我女儿骆樱,旁边是我女儿的男朋友裴宴周。”

“啊!”小雨发出土拨鼠的尖叫:“我,我,我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夏天的时候直播过!当时超级火!”

骆樱不好意思道:“只是在朋友的直播里漏了个面。”

小雨也学着老司的样子,胸有成竹:“我现在也敢保证,这期杂志放你们的照片指定能爆。”

老司按捺不住:“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现在方便吗?可以的话,现在换了服装就可以拍了。”

姜女士望向裴宴周,再次确定道:“宴周同学,真是麻烦你了。”

裴宴周摆手:“阿姨不麻烦,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姜女士喜形于色,看裴晏周是越看越满意。

骆樱看着跃跃欲试的模样,轻笑了声,紧张的情绪也跟着缓解了几分。

杂志这期的主题是关于“校服婚纱”,只是从字面理解,也知道校服和婚纱是必不可少的两部分。

校服的主色是蓝白相间,和圣春高中的校服就少了一枚校徽。

骆樱站在试衣镜前,有种真的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她探头朝着对面看去,没看到裴宴周的身影,就被带大黑框眼镜小姐姐叫走做造型。

及腰的头发被扎成高马尾,造型师给她戴了个假刘海,整个人显得极乖,发圈上的绽放的雏菊又给她添上某种欢脱的因素。

她看着充斥在镜子里的青春感,摇晃了下头,脖颈中就有发梢轻柔擦着皮肤的触感。

“真的好漂亮。”小姐姐由衷感叹了声,看着吹弹可破的皮肤,羡慕的发紧:“都不用营造青春感,满满的胶原蛋白。”

骆樱和小姐姐商业互吹了一波,半小时后推开化妆间的门就看到倚靠在旁边的人。

她的眼神很坦诚,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人,而后不自觉地吐出几个字:“真的,犯规。”

裴宴周向来随性,在遇见骆樱之前,哪里知道打扮为何物,后来得知骆樱最先看上的是他的脸,他才学着小心翼翼地学着护肤,但也仅是涂个水乳。

现在他的头发被吹成层次分明的三七分,额前的头发蓬松,将额头衬的更加饱满,耳朵上带了个简单的黑钻,那股桀骜不驯的野劲不由分说地满溢而出。

他舌尖顶腮,下颌收紧,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我真该庆幸这张脸是我的。”

看着面前美而不自知的女孩,他微微弯腰,抬起手拨弄着长着小红痣的耳垂,声音低哑:“别动。”

骆樱听话地动也不动,而后感受到耳垂上传来一阵凉意,在裴宴周撤开身子时,她触碰着耳朵:“什么啊?”

“情侣耳钉。”裴宴周指了下自己左耳上的黑钻。

骆樱摸着棱角分明的小钻,笑得很甜:“我的也是黑色吗?”

裴宴周浅笑:“是红色。”

他黑色的世界里,骆樱是赤色,是最干净纯粹又热烈的色彩。

每个摄像师都有自己的偏好,就如设计师的缪斯一般,当完全踩着审美点的模特出现时,摄影机的快门声是不会停止的。

裴宴周和骆樱是万里挑一的脸蛋天才,哪怕没什么表情,无死角的两张脸站着不动都赢麻了。

更何况两人自高中认识,一起历经过初心萌动的少年时代,彼此之间自带氛围感,无需表演,一个眼神的交织,一个动作的碰触,在现场的人都怦然心动了。

老司快门键按到手软,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动不动就咆哮的暴躁老哥,看着对面的两人,嘴角的姨母笑从未消失。

一个“好”字贯穿拍摄过程,他过足了瘾,才甩了下胳膊:“校园主题的就拍到这里,吴琦带他们去换婚纱,准备下个场景的拍摄。”

小雨看在旁边,看着老司翻看着相册继而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她没忍住调侃道:“我们杂志校园就能用到两张照片,你这得拍二百多张了吧。”

老司的头也没抬:“你懂什么?难得遇见这么般配的模特,拍摄大部分都是专业的人员,但艺术的最顶级是不存在任何表演,能打动所有人的作品一定是无表演痕迹的真情实感之作。”

“给我捏捏肩膀。”他坐在旋转椅上,毫不客气地使唤着人:“我得休息一下,感觉下个场景,能让我更激动。”

裴宴周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肩宽腿长,褪去几分少年感,流畅的线条将成熟男性的气质发挥至淋漓尽致。

他的额间的头发自然下垂,时而会碰触到挺翘的睫毛,隶属于冷漠锋利的气质彰显的淋漓尽致,从侧面看,后颈骨节突出,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味。

他似乎还没习惯这身穿搭,不自觉地抬起手腕,松了松下领带。

周遭的视线不断从他身上掠过,继而停留不动,他像是分毫不察,慵懒随性的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眼眸从没离开眼前那扇紧闭着的门。

时间分秒逝去,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被推开一条缝,紧接着美的让人窒息的一幕倒影在所有人的眼底。

骆樱的头发盘在后面,整个人温婉动人,白纱从头顶自然垂落,增添着朦胧的美感。

拖尾白色婚纱上身紧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裙摆蓬度十足,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地走来,踩着地板,也踩着裴宴周乱得不能自已的心跳。

裴宴周傻站在原地,薄唇微微地颤抖着,连呼吸声都轻了又轻。

在她走来的这段距离里,他想到了盛大欢呼的婚礼,他想到了余生的朝朝暮暮,他想到了每一个睁开眼就能看到骆樱的清晨,也想到了伸手就能摸到骆樱的深夜。

这一刻,是爱与被爱比肩并起,是他身体里长出了第二十五根名为软肋的肋骨,也同时披上了牢不可破又坚不可摧的盔甲。

他的喜欢,其实从第一眼就覆水难收,时至今日,愈演愈烈,且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