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见他不信,心里也有些着急,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巫明奇怪的眼神,继续往下说:“我二十岁时下江南巡游,路上遇到一个年轻道士突发病疾,昏倒在路边,我把他带回马车里,喂了应急的药,才救了回来,这个人就是巫祝山。”

“后来他告别之前,送给我一块玉佩,神神叨叨的说以后若有无妄之灾,玉佩可以救我一命……”

慕辞说到这儿,忽然若有所思,神色有异——他跳井穿越的那天,身上是带着那块玉佩的,只是临了被季云舒伸手一抓,落到了他的手里。

难道说自己能穿越到现代,是得缘于那块玉佩?

可惜玉佩现在不在自己手里,没法证实了。

巫明听他这样说,眼神也逐渐复杂起来,他一声不吭的起身,从书架最下面抽出一本古旧的书来。

这本书要更加的老,翻页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极容易破碎,但巫明毫不心疼的哗哗的翻着,期间落下不少的灰尘和纸屑。

终于,巫明听下手,手指按在纸页上的某一处,只见上面是手写的笔迹,一笔一画的书写着:懿朝丰历年,祝山为访宣华隐士游历江南,路上突发讳疾,被贵人所救。掐指一算其后有血光之灾,故赠解忧佩一块,以表感激。

这本书是巫明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传记,当然也翻新了很多次,但是里面的记录都是真实可靠的,而且此书从不外传,就连族内也只有男丁可看,绝无泄漏给外人的可能。

但慕辞竟然毫无破绽的讲述出这段故事,除非他真的是当事人。

巫明虽然出身在一个神神叨叨的家族里,但受了大学四年良好的教育,基本上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此时就成功的惊掉了下巴。

穿越剧谁都看过,可谁真正见过穿越过来的人啊?

巫明盯着慕辞那束在脑后的长发,一时间无比纠结,脸色如同便秘了三天一般。

“等,等会儿……你先叫我消化消化,我这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巫明扶着桌子站起来,“那个解什么忧佩,还在你手里吗,给我看看。”

慕辞眼神一暗,“不在了,跳井时有人想来阻拦我,阴差阳错的把玉佩拽走了。”

“也就是说,当时是玉佩打开了时空通道,你才能来到这边?”巫明抓了抓头发,一头微卷的金发更显蓬乱,慕辞看着他,无缘无故的想起了曾在路边看见的金毛猎犬。

“解忧佩,解忧佩……”巫明一边念叨着,一边又哗哗的翻起了手中那本岌岌可危却无比珍贵的家族传记,忽然眼睛一亮,“啊,找到了!”

慕辞好奇的谈过头去一看,左上角画着一个玉佩大致的纹样,旁边写着一行字:解忧,解人之忧,安人之心,平人之难,结连天水,流通地河,连古通今,祖上流传下来,未曾见其功效。

下面还有一行朱笔写的小红字:已赠有缘人。

估计是巫祝山把玉佩送给慕辞之后,才写下的。

慕辞的目光在连古通今四个字上停了很久,才慢慢的道:“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能穿越时空吗?”

巫明不愧是受过十几年教育的大学生,此时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重塑了世界观,态度已经完成了从“这人脑子坏了我得想办法送他去医院”到“他可能真的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啧啧啧居然让我碰到活的了”的转变。

他现在惊吓过度,已经反常的平静了下来,甚至是接受了自己舍友的说辞,还觉得有点儿好玩。

“应该是的,连古通今,大概就是能打开时间的通道。”巫明不由得兴奋的骂了一句,“草,虫洞啊,这可是多少科学家都没研究出来的东西,居然让我碰见了!”

“结连天水,流通地河。”慕辞没理会巫明没由来的兴奋,他摩挲着手指仔细想着,“天水是指雨水吧?地河……”

慕辞猛然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天降朦胧细雨,身后的古井中井水冰凉,井水,也是通往地下河的,这就是地河吗?

要满足这些条件,才能激发解忧佩的力量?

如果寻回那块玉佩,他是不是能借此回到懿朝?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慕辞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再开口的时候嗓子都低哑了,“这块玉佩……可以使用两次吗?”

巫明迟疑的翻着书,“上边没写着,不过这么厉害的东西,都能记载在传记里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假冒伪劣的一次性展品吧,没道理用一次就报废吧?”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心领神会,“你是想回去?”

他这样一问,慕辞反倒是迷茫了。一边是他熟悉的懿朝,一边是新奇而有趣的现代世界,哪边更好一些,还真说不准。

若真是回去,龙袍那件事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可这边有顾淮在,他真的能躲顾淮一辈子吗?顾淮手段那么强,人脉那么广,他能躲的了吗?

最后慕辞垂下眼帘,呐呐的道:“先找找玉佩吧,等找到了玉佩,再做打算。”

巫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总得先抓住机会,再慢慢做选择。”

巫明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下浅褐色的眸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动容。

在这一瞬间巫明是有些可怜慕辞的,毫无预兆的被一种玄奥的力量推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茫然无知,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个故事里的顾淮,可是那个人,对他也不是很好。

巫明微微叹了口气,很快打起精神对慕辞笑了一下,他是个很有精神气的男生,年轻,热情,对事情总是抱有盲目而积极的乐观心态,巫明笑着安慰他,充分发挥了当代大学生乐于助人的思想,“放心吧,我认识几个历史学的教授,去咨询一下,也许能帮你问到玉佩的下落。”

慕辞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

慕辞和巫明在这边翻着古书追本溯源的时候,顾家整个大宅都笼罩在一种极其寒冷的低气压之中,尤其是那几个不小心放跑了慕辞的保镖,简直是天天大气也不敢出,天天低着头四处奔波。

可是因为失了先机的原因,再怎么地毯式的搜索也找不到幕辞的半片影子。唯一的答案就是他绝对已经出省了。

出省了就很难办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指向他去的是哪个城市。装有定位的手机被扔在了病房里,而罪魁祸首郑许然不论怎么逼问审讯,都不肯吐出一句实话来。

郑许然的下场不算太好,景政虽然没杀他,不过也差不多了,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好几天。出了这档子事儿,自家养的的狗咬了人,景政难辞其咎,不下点儿狠手没法向顾淮交代。

不过现在顾淮也没心思去找郑许然算账,慕辞刚逃走的那几天里,顾淮非常的焦虑而担忧。

慕辞一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从小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无数人伺候着,就是在顾家的时候也从没让他受过一点儿累,更没过多的接触过外界环境,养的跟朵温室的小花似的。

可他这么一跑,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跑到了外地去。顾淮晚上担心的睡不着觉,总是做一些慕辞被人抢劫,迷路,甚至是露宿街头的噩梦。他长得那么好看,心思又纯,随便来个心怀不轨的人就能把他骗回家,他一个人该怎么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手下们没有传来任何关于慕辞的好消息,仿佛那人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没有了踪迹。

有的时候夜来梦回,顾淮胆战心惊的想,会不会他已经悄不做声的死了,埋在了哪个无名的野坟里,所以才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渐渐的,这种沉重的担忧和焦虑逐渐发酵膨胀,完全变质成了对慕辞的恨意和恼怒。

慕辞生病的时候自己那样真心的悔过,对他那么的温柔体贴,为什么他还要一心的往外逃?他顾淮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顾淮有一种被背叛,被辜负,甚至于一颗真心被扔到地上狠狠踩踏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对慕辞的占有欲和恨意强烈放大,恨不得抓回来生吃了他,每一处骨肉都揉进掌心。

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开,留下他一个人辗转反侧的受着痛苦。

有天顾淮坐在办公桌后面拿着那个婚戒翻来覆去的打量,白零在一旁如履薄冰的看着报表,忽然就见顾淮一把将那婚戒扔在桌子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

人气急了容易口出恶言,可能并非出自本心,但是会很难听。

白零知道,顾淮这次真的是动了大肝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子被抓回来之后,不会被活活掐死吧?

白零还是挺可怜慕辞的,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被死死的扣在顾家,想走也走不了,拼着一条命逃了出去,又没有个身份证,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他过的怎么样?能吃上饭吗?住的什么地方?要是尝到了人间疾苦,他会改变心意回顾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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