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陆远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植物,刚开始长相正常,顺从雨露和阳光。后来,生长环境变了,根部泥土变得像还没有熟的水萝卜,又辣又涩,所以受了刺激,即使打雷,也不知躲避。

从根本上,就和以前不同了。

陆远坐在猫咖里,大腿上正酣睡着一只又白又胖的猫,陆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又品尝咖啡,他咬碎了咖啡里的冰块,任由冰渣在嘴里融化。

“欢迎光临。”老板喊了一声。

陆远轻轻把目光移过去,是穆法硰。

穆法硰穿着羊毛大衣,戴着白色手套,他个子很高,穿羊毛大衣,显得腿长。

这无处安放的两米的大长腿。

陆远微微偏头,勾起唇角。

这是穆法硰,也不是他。或许说……是过去的穆法硰。

但穆法硰为什么要来这么偏僻的猫咖,陆远就不得而知了。

按时间线来算……

算了,懒得算。

陆远继续啜着咖啡,百无聊赖的按着猫的肉球,一按……爪子伸出来,不按,爪子收回去。

陆远得了兴致,却把猫烦得直喵喵。

“法硰!”宁卿卿推门走进来,亲热的挽着穆法硰的手臂:“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麻烦你陪我来猫咖,这家店是网红店,我想打卡来着呢。”

穆法硰沉默着。

陆远笑了,攥着杯子……很好,真是太好了。

也许是陆远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穆法硰转头看向陆远。

陆远也在看着他。

穆法硰隔着些距离去看陆远,却宛如看到了镜花水月,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山洞里的篝火,和他的侧脸,被火映得时暗时明。

是他啊……穆法硰想,是洪水猛兽啊。

陆远朝穆法硰一笑,对穆法硰勾了勾手指。

穆法硰怔在原地,随后慢慢走过来,宁卿卿不解得问穆法硰:“法硰?怎么了?”穆法硰没有回答,朝陆远走去。

他站在陆远面前。

陆远微笑着看他:“坐下。”

穆法硰皱眉,冷漠的看着陆远。

正当此时……门又被推开了。

穆法硰充满阴鸷怒气的走过来,他一把拽起来陆远,与过去的自己对视着。

过去的穆法硰因看到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微微蹙眉。

穆法硰皱眉,拉着陆远的手:“我们走。”

“好的,宝贝。”陆远温和的笑,站起来。

穆法硰因陆远的配合,而微微舒缓了眉心,陆远的右手却突然被另一个穆法硰拽住。

穆法硰如同野兽般,眼神阴郁的看着陆远被拽住的右手。

另一个穆法硰看着陆远淡淡道:“陆远。”

“嗯?”陆远轻笑的看着他。

空间突然变得挤压,挤压……然后破碎,陆远的心脏跳的一空,如受了电击,陆远呼吸一窒,再次睁开眼睛时。

还是在他们的卧室,诺亚方舟图书馆。

陆远把湿透了的头发拨到耳后,他看着穆法硰,穆法硰凶恶的把陆远压到**,近乎呜咽,却像要大啖陆远血肉一般,充满恨意:“他是谁?”

“谁?”陆远轻描淡写的微笑。

“那个……我。”

“那不就是你吗?过去的你。”陆远笑,然后一转攻势:“和别的女人打的火热,卿卿我我,哦……名字也是卿卿,多合适。”

陆远在微笑,可脸上神情,如果仔细拼凑,仔细观看,是一种不输任何恶毒的恶毒,他的每一根眉毛都在因愤怒,而轻轻颤栗。

穆法硰死死攥着陆远的肩,用力之大就像要把陆远的肩膀卸掉,瞳孔的颜色近乎妖冶,像一朵沾满血腥的花,缓缓开放。

“不要……对别人笑。”穆法硰忍痛,额上的汗流到陆远的嘴唇上。

陆远舔了一下嘴唇,又湿又咸。穆法硰在陆远眼里忽然变成了一条鱼,像刚从大海里被捞出来,扔到陆地上。

陆远轻轻吻着穆法硰的脸颊,穆法硰好像因为疼痛而敏感,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穆法硰紧紧蹙眉,因头痛欲裂而大汗淋漓,没了力气,卸了魂魄般的倒在陆远身上,**般的颤抖……

陆远还是舍不得,穆法硰成为死神以后,精神病也跟着进化,虽然头疼的次数不多,却愈加偏执。

但只是对陆远偏执。

他画地为王,圈里面的一切,都是姓穆的,包括陆远。

陆远轻轻搂住穆法硰,吻了吻对方被汗湿漉的脖子:“你真傻,宝贝。我除了你,怎么可能会有别人,又怎么可能会再爱上别人。”

“你毁了我,毁灭我然后再重造我,把我改的面目全非,却十分适应在你身边生活。我的三观,爱好……全因你而重造。”

“我离开你,就像植物从土里被拔出来,再切断根部,是活不了的。至于刚才,我不知道那是梦境,还是真正的过去,对我而言,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我们不该这样活着,依偎在一起,扭曲的生长在一起,像把彼此的心都掏了一个赫然大洞,再用线把彼此缝起来。”

“……远远。”穆法硰眼神迷茫,因为痛苦而变得焦虑,脆弱。陆远让穆法硰躺在自己的怀里,吻了吻穆法硰的嘴唇,相濡以沫般的吻着。

穆法硰在陆远怀里睡去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陆远坐在**,一下一下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却忍不住似的轻轻笑着,他的笑容就像泛起涟漪……只不过涟漪越来越大,使陆远整个人轻轻颤动。

养点植物吧,陆远想。

或者种点菜,种南瓜,土豆,胡萝卜,或者豌豆……

他应该给自己找点事干。

陆远抚摸着穆法硰的头发,穆法硰呼吸逐渐均匀,他从痛苦中脱离出来了。

就像死了一样。

陆远心中泛起疼痛,那是他最深的疼痛。他轻轻去听穆法硰的心跳。

死神也有心跳。

如隔靴搔痒,才能让陆远感觉好受一点。

即使过了千年,还是怕穆法硰死去。

或许不是,陆远想,或许只是怕穆法硰死在自己前面。

被留下的空洞,像挖空了一颗心,胸口上那么大一个洞,想要填补,却不知道要用什么填补。

会变成怪物的,陆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