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央央和闻凡一起去篝火边跳舞之后,闻易景的眼神便一直追随在他们身上。

他怕他们一直在转圈会有些头昏,又或者精力消耗太大会饿着,所以提前准备好了矿泉水和小零食。

音乐声刚刚停下,他估摸着两个人也应该回来了,正准备起身,却被突如其来的两个女生给拦住。

她们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客气,一边向前递出问卷,一边自我介绍:“您好呀,我们是宁大的大二学生,最近正在做民俗研究,所以来这里分发问卷,您可以抽时间帮我们填一填吗?很快的,只有十几道选择题,谢谢您啦!”

若是按照闻易景以前的性格,他必定是拒绝,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许央央之前跟他说的话。好像自己是该以身作则,不能完全远离其他人,这样也会给闻凡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点点头,从女生手中接过问卷和笔,借着昏暗的灯光在答案上勾选。

刚完成最后一道题,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许央央和闻凡。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却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他们俩。她给闻凡脖子上挂的那个荧光手环实在是太显眼了,不知道她怎么挑的,又大又亮,透过幽幽的黄色光芒还隐约能看到闻凡的五官。

两个女生收回问卷,因为闻易景长得好看,所以想多和他搭两句话。

“那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啊。”

“不是,”闻易景把手中的笔递给另一个女生,“是我太太。”

她看向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她确实很漂亮。”

“哇……这样啊。”

两个女生听到闻易景说那是他太太,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但是听到后半句之后,两个人又对视一眼,一瞬间都绷不住笑了。

“您和您太太关系真好,谢谢您的帮忙啦,祝您和太太百年好合!”

两个女生道了谢之后就手牵着手往回走,继续寻找下一个可以帮忙填写问卷的人,路过许央央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虽然篝火晚会为了营造氛围感,灯光都打得很暗,但就算在这样模糊的背景中,在擦身的那一刹那,也能看到她窈窕的身姿。

等她再走近些,便能看到那张清秀的脸,素面朝天,但是五官灵动,看起来年轻漂亮。

她们看看许央央的脸,又互相看看对方的脸,一起在心里感慨,果然美女配帅哥啊,不过他们两个看起来还真是天生一对。

许央央刚才看到闻易景和两个女生在说话,所以特意牵着小凡放慢了脚步,防止自己会打扰到他们的交流。

那两个女生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示意,许央央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找闻易景说什么,但是也客气地回之微笑,这才继续往回走。

闻易景见他们过来,早早地就把矿泉水拿在手上,等到距离再靠近一些,就主动递过去:“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下就出发了。”

许央央点点头,伸手准备接过,突然,背后响起了“轰隆”一声,随后天空炸开了一朵烟花。

许央央猝不及防,被吓得往前一躲,脑袋忽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抬头一看,她居然直接撞进了闻易景的怀中。

她立刻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转身正对着烟花,不忘提醒小凡捂住耳朵,自己也照做,防止等一会儿耳膜被震得发麻。

轰隆隆的烟花把整个天空炸得雪亮,虽然声音震耳欲聋,但在近处看到的景色和远处看到的景色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到烟花从上升到坠落的全过程,在短暂的绚烂之后留下的只有不断弥漫开的烟雾,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下一朵绚烂。

这般的美丽还是平生第一次遇见,许央央想用手机记录下来,刚侧身准备从随身的包中找到手机,余光却瞥见闻易景的目光似乎一直朝他们这个方向投来,而并不是仰头看着天空的烟花。

许央央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手忙脚乱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手机,连忙继续回首看着天上。

刚打开照相机,摆好位置,还没来得及拍摄,又一朵史无前例的大烟花炸开,呈现出一朵巨大的花朵形状,璀璨了整个天际。

只可惜,在按下拍摄键的那一秒,许央央被身旁突然出现的游客一撞,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闻易景很快反应过来扶了她一把,但是镜头晃动,错失了准头,就连焦都没有聚上。

等许央央反应过来再抬起手机的时候,最美的烟花绽放时机已经错过了,只留下坠落的烟火和刺鼻的二氧化硫气息。

人群渐渐散去,他们也该回家了。

许央央跟在闻易景和闻凡的身后,一边走路,一边有些懊恼地翻查着刚才拍的照片。她恨自己刚才怎么不小心一点,要是没被别人撞到的话,就可以拍下那美得惊心动魄的画面了。

她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却突然发现那一张被自己照花了的照片的画面中心居然变成了闻凡和闻易景两个模糊的身影,就连灿烂的烟花此时也只是朦胧的背景,为两人的背影增添了一分浅色的光晕。

许央央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虽然没一个事物是拍得清晰的,但是却多了一分难以言说的氛围感,突然就让照片上了几个档次,不像是她这种普通摄像小白能够拍出来的。

许央央越看越觉得满意,正欣赏着自己难得的杰作,前方的闻凡生怕妈妈又丢了,呼唤了她一声,许央央连忙应声,这才恋恋不舍地锁屏,笑着追上了他们。

闻易景看她刚才转身时还是愁眉苦脸,现在却突然喜笑颜开,对于这突然的转变也有些不习惯,挑了挑眉毛,但也没说什么。

三个人一起搭了出租车回家,许央央因为刚才在围着篝火跳舞的时候扯着嗓子和身边的女生说话,导致现在喉咙有些不舒服,于是一直没开口,只是侧首认真欣赏窗外的风景。

闻易景本就寡言,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而小凡早就呼噜呼噜睡着了,三个人一路上都安静无话。

等到下车的时候,许央央本来想抱起熟睡中的闻凡,但是闻易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

他自己先从另一侧下车,再弯下腰抱起闻凡,让他趴在自己肩头。

许央央抱起来沉甸甸的小凡这会儿在闻易景的怀里却显得小小一只,仿佛同比例缩小了一样,看着都不像五岁的小男孩。果然是有比较才有差别。

闻凡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动,微微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等到发现自己在爸爸怀里之后,又揉了揉眼皮,打了两个哈欠,小脑袋继续趴在闻易景的肩膀上,又沉沉睡去了。

看来今天爬上爬下真是累得不轻,平时的小凡可不会这样,能自己走的时候就绝对不要爸爸妈妈抱,非常独立自主,难得见他这么黏人的时候。

许央央放慢步伐,跟在他俩身后,防止闻凡的小鞋子被他自己蹬掉了。小朋友睡着了之后就喜欢蹬鞋子,可能是以为自己到了**,穿着硬邦邦的鞋子睡觉不舒服。

走到小区门口,看到寒风中还在摆摊的大爷,许央央一个没忍住,还是快速冲过去买了两个烤红薯,又匆匆忙忙跑回来,继续跟着闻易景和闻凡一起走。

看闻易景朝她手上的红薯投来目光,许央央嘿嘿笑了一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可能刚才能量消耗得太大了,现在有点饿了。”

其实倒也没多饿,就是红薯的香味太香了,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和好朋友们一起偷偷烤的红薯,充满了童年的香气,一瞬间馋虫上头,就是很想吃。

闻易景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抱着闻凡继续向前走去。

他刚跨过门槛,怀中的闻凡因为走动的颠簸和冷风的吹拂也渐渐转醒,伸手揉着眼睛,还有些迷糊,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到看见了身后抱着两个大红薯的妈妈,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一双大眼睛也变亮了,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

许央央现在看着这孩子就觉得喜庆,偷偷揪了一小块红薯塞到他嘴里,看着小凡嚼得咕叽咕叽的,她觉得心里也暖暖的,就连呼呼刮来的寒风都不冷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地分着红薯吃,中间隔着闻易景宽厚的肩膀,但他们依旧锲而不舍地进行投喂工作。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通过眼神交流,默契程度已经基本可以get到对方百分之八九十的意思了。

可惜,这种微妙的默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闻易景就听到两个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回过头来看她。

许央央这会儿正撕下红薯块打算喂到闻凡嘴里,注意到闻易景的视线,她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不好意思递出去,也忘记了收回来。

许央央灵机一动,调转了胳膊的方向,把手中的红薯递到了闻易景面前:“吃、吃嘛?”

看到他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薯默不作声,许央央还以为他是怕红薯不干净,连忙又补充道:“这个很新鲜的,刚才买的时候我还特意观察过大爷的炉子,特别干净,而且我吃之前还拿湿巾擦过手。”

她又把红薯往前递了递:“喏,你看,我是隔着塑料袋撕皮的,连手都没有碰到红薯呢!”

闻易景抱着闻凡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许央央手中的红薯,两秒钟之后,轻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伸过头去,吃下了那一小块撕下来的红薯。

本来应该是挺烫的,但是许央央刚才捧着它们的时候就爱把手捂在上面,再加上现在天气本来就寒冷,所以红薯的温度降得很快,吃到嘴里时只有温温的暖意,估计再放一会儿就冷了。

许央央看闻易景成功被自己拉下水了,嘿嘿笑了笑。

这会儿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们并排走着吃红薯了,只不过刚才是她和闻凡你一口我一口,这会儿又加了闻易景,变成了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三个人按照顺序依次获得品尝红薯的机会。

他们走到楼下,大红薯也正好只剩下了最后一块。

许央央考虑到刚才闻易景没吃多少,所以大方地把本来属于自己的这一块送给了闻易景。

他倒是不客气地应下了,只不过刚刚借着她的手吃完,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许央央扑哧一下笑出声,就连怀中抱着的闻凡也哈哈笑了起来。

他还一脸莫名,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突然这么开心,还是许央央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尖:“不好意思哈哈哈,我一不小心把灰蹭到你的脸上了哈哈哈……”

她嘴上虽然说着抱歉的话,但是语气里却只听得出来开心,甚至说话的时候都因为笑得喘不过气来而断断续续的。

许央央刚才是用大爷送的塑料袋包着红薯递给他们吃的,剩下的最后一块在最底部,她递给闻易景的时候塑料袋蹭在了他脸上,之前红薯皮留下的炭灰便正好在他脸上留下了黑乎乎的一个小圆圈。

闻易景向来爱干净,那一张俊脸上还没有出现过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还是许央央第一次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实在和之前的光风霁月很有反差,再加上碳灰正好均匀地留在了脸庞两侧,像是一种另类的腮红一样,更加多了几分滑稽感。

不过她还是有些良心的,知道闻易景这会儿抱着闻凡抽不开手,他也没有镜子,看不到脸上的灰落在哪里,于是主动伸手,当他掸去了那部分碳灰。

还好,刚才塑料袋只是轻轻蹭到,所以很好擦,只不过指腹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闻易景的视线正好垂下。

许央央也是伸出手去才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但是手都已经到人家脸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擦掉。

她全程没有抬头,但能感受到闻易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怎么的,她的脸在这数九寒天里突然噌地一下就冒上了火,烧得自己都感觉有些烫。

许央央很快收回了手,朝他笑了笑,又往后退了几步,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抱着闻凡先上楼。

她一个人走在最后,打开手机手电筒为前方的父子俩照亮道路,而另一只刚刚触碰过闻易景肌肤的手则被她偷偷藏在背后。此时,仿佛指尖还能幻触那光滑的细腻感。

虽然她从来没看过闻易景用护肤品,但是他这皮肤的光滑度比她的还要好些呢。

许央央忽然想起了之前文艺汇演的时候,韩涯和她说起过,说她用了一千多的化妆品都抵不上许央央用十几块钱的宝宝面霜的效果好。她忽然想到,会不会护肤这一条路还真是大道至简,越简单的方法越好,不然怎么她用了面霜还抵不上闻易景的清水洗脸呢。

就在许央央胡思乱想的过程中,闻易景已经抱着闻凡到了家门口,又单手搂着闻凡的腰,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找到了钥匙,转动开门。

他把闻凡放下来之后就提醒他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而他自己则钻进了书房里。

等许央央磨磨唧唧地进门之后,他们两个已经各干各的事去了。许央央先进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慢吞吞挪到了客厅里,下一秒全身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她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到家感受到熟悉的温馨氛围,一瞬间所有疲惫都涌了上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好好地睡他个三天三夜。

只不过,等她好不容易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洗漱完爬上床之后,却突然有点失眠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脸莫名在发烫,但是量体温也正常,就是脑袋里时不时回想起自己刚才在楼下帮闻易景擦去脸上炭灰的那个场景。

仔细想想,那也只是一个挺正常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甚至回忆越来越清晰,她都能想起那一刻周围发出的各种声音。

许央央越想心里越乱,在**翻来覆去地摊煎饼,躺了十几分钟也睡不着。

她从被子里拱出头来,侧身往床边看了看,发现闻易景还没回房。估计今天出去一天,压了不少工作上的事情,可能得加班加点赶工了。

许央央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乱七八糟的事,她干脆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打算随便找些八卦看看。

刚刚打开朋友圈,看到的第一条就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如来佛祖,估计是饱和度拉满了,看起来格外亮,差一点把她在黑暗中的眼睛给照瞎了。

许央央赶紧把手机盖下,又调低了亮度,这才有勇气重新打开那个页面。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韩涯发的。

与这张图片相适应,她发的文字也很有个人风格。

【阿弥陀佛,老衲在此立誓,此生再也不碰男人!!!】

许央央一下子给看笑了,八卦之魂燃烧,立刻点开小窗口,私戳她。

〔怎么了怎么了?你遇到什么倒霉事了吗?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呀!〕

对方回复得也很快,下一秒,备注栏里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屁!!我只是很恨男人而已!!〕

许央央没放弃,继续锲而不舍地问:

〔哈哈哈哈你到底是怎么了〕

韩涯很快发来一段长长的语音,许央央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这间房子里没有其他人之后,点开外放。

那一瞬间,噼里啪啦的话就像倒豆子一样出来了。

〔你是不知道啊老许,我都快气死了!下午在游戏群里约了一个男的一起玩游戏,本来定好八点一起上分,然后他拖到了八点再来,给的借口是说他女朋友非要缠着他,他甩了十万给他女朋友让她自己玩,他女朋友还是不愿意。我寻思着这男的说这话不就是装逼吗,不过我也无所谓,然后我俩就打游戏。但是打游戏的时候这男的嘴太贱了!我只要稍微失误,他就喊我傻逼,我本来感觉自己不傻的都被他叫傻了,正想开麦骂回去,发现我的号被封了!!!……〕

韩涯平时的嘴就碎,这会儿遇到生气的事情,嘴变得更碎了,絮絮念叨了无数句,一段段语音像连珠炮似的一直往许央央这里轰炸过来。

许央央听语音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发语音的速度,最后她干脆直接转文字,于是得到了满屏满屏的绿色翻译,光是看都花了好久。

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每一条都认认真真看了,还一边被逗得笑得不停一边打字认真和她一起骂那个男生。韩涯生气起来金句频出,已经把那个不知名的男性从祖宗十八代问候到了子孙十八代,还说她目前准备申请几个小号,要狠狠给那个男的上一课。

许央央觉得语音的进度条简直限制了她的发挥,一句话60秒不是韩涯的极限,而是微信语音条的极限,要是给韩涯充分的发挥空间,她可能连说个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两个人就这样聊了大半夜,韩涯讲到后面话题已经歪到高中她是怎么手撕那个天天欺负女生的校霸上去了,许央央也就这样听了大半夜的八卦,知道了无数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越发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际关系可真有趣啊,晚上做梦的时候都梦到自己成了瓜田里的一只小猹,上蹦下跳的可快乐了。

不过,吃瓜一时爽,早起火葬场。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央央感觉自己脑袋都是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从**爬下来,趿拉上拖鞋,再晕乎乎地走出卧室门。

一看挂钟,竟然都已经快十点了。

家里只有闻凡一个人,玄关处闻易景的鞋子不见了,估计他又出去处理事务了。

原本乖巧坐在客厅里看小恐龙的闻凡一听到卧室房门打开,就知道是妈妈出来了,连忙扭过小脑袋,想和妈妈打招呼。

但他看到许央央的那一刹,忍不住偷偷捂住小嘴笑了笑:

“妈妈,你头上有小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