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撑起身体,小心翻过水沟,从土坡上滑了下去,蹑手蹑脚地靠近陆家屋后,那里都是堆放的干柴。

他眼睛闪烁不定,这会天气干燥,只要他把柴堆一点燃,火势必然会一窜而起,把这座瓦屋烧的破烂,陆沉不是能挣工分吗,他倒要看看,陆沉要花多少钱重新修这屋子。

更何况他放完火就跑,深更半夜,谁都不知道是他做的。

只是这火势一旦旺盛起来,就难以扑灭,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王为民是想给陆沉一个教训,没打算杀人,他还不敢干出这么严重的犯罪行为。

可他辛苦才过来一趟,让他放弃报复,他不甘心。

捏着手心的粗茧,想到自己最近受得罪,都跟陆沉脱不了干系,若是不反击回去,他咽不下这口闷气,眼中的踌躇犹豫很快被坚定取代。

至于会不会烧死人,他下意识没去多想,陆沉不肯放过他,他又为什么要为对方着想。

王为民双手颤抖着,那种心慌的感觉让他手脚有些僵硬,手指颤颤巍巍去拿火柴,脚底下却踩中了一根木头,差点跌倒在地,匆忙去扒拉借靠的地方,边上一捆干柴轱辘滚下。

被这细小的声音惊动,煤球霍然睁开了溜圆的眼睛,尾巴警惕地夹着,冲着某个方向汪汪叫,爪子不停挠着门。

陆沉顿时惊醒了,听到煤球这么激烈的反应,他立刻去摸黑下床,点亮蜡烛,准备去屋后看看。

王为民低咒一声,骂了句死狗,显然看见了屋内亮起的微弱灯光,踉跄着后退一步,顾不得再点柴放火,拔腿就跑。

脚步飞快地窜行着,慌不择路地翻过山坡,惊慌的样子狼狈极了,连鞋子跑掉了都顾不得去捡,双手拨开树丛,没有往后看,他只知道,他必须逃跑,这次被抓住,那他就真的完了。

周围野草太多,光线暗淡,一个没注意,脚直接踩空,摔了进去。

王为民手忙脚乱地扑腾,紧紧咬着牙,差点没惊叫出来,一股强烈的臭味从鼻子钻了进来,他在肮脏的**中漂浮着,王为民气得都快晕了过去,他居然掉进了粪坑!

大队上为了方便,有时会在土地边缘挖个坑蓄水蓄粪,便于给作物施肥。

他现在就不小心摔进了粪坑里。

好恶心啊。

王为民嫌恶极了,扑腾着爬上去,身上湿漉漉的,沾满了肮脏的东西,他崩溃地干呕起来,胆汁都恨不得吐出来。

却不敢过多停留,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逃跑。

陆沉追出来,眼睛锐利地扫过,没能抓住那个鬼鬼祟祟的人,他在附近找了一圈,发现了那只遗漏的鞋,看了下鞋子的尺寸跟款式,一看就是个男人的。

能大半夜不辞辛苦的跑到他屋后面,要么是小偷,要么是蓄意害人的,到底是谁,他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想。

那个人应该已经跑掉了。

拿着遗漏的鞋,陆沉冷着脸先回家,桌上摆着一只火柴盒,唐锦刚才在柴堆里发现的。

那个人偷偷摸摸来放火,就是故意想害死他们,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

唐锦气得完全睡不着了,她不能想象,要是煤球没有提醒,让那歹人真的得逞了,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咱们明天就去报警吧。”唐锦提议,这种事情实在太恶劣了,绝对不能忍耐下来。

陆沉也满脸凝重,跟唐锦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点猜测,“他不小心跑掉只鞋子,这就是证据。”

幸亏那个人不够谨慎,万一没有找到证据,谁知道那条毒蛇什么时候再肆意报复,他们只能继续提心吊胆。

两个人都没心情休息,商量着在屋后面修一堵墙围起来。

天一亮陆沉就去镇上找了公安,放火烧人这事可不小,公安很快展开调查,因为已经有了犯罪嫌疑人,这案件的进度很快。

队上的人面面相觑,这咋回事?公安竟然都找来了,打听到陆家发生的事,都是一脸愕然,迅速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谈论着是谁做的?谁会这么恶毒?

过日子磕磕绊绊是难免的,大伙平时发生了矛盾口角,顶多吵吵架,再不济打一架就行,绝不会狠心到直接去杀人,那可是一条命啊,太疯狂了。

想到这样的杀人犯说不定就在这人堆里藏着,就忍不住惴惴不安。

张红阳苦着一张脸,为什么就直接报敬了么,他此时心都悬了起来,如果纵火犯罪的人就在队上,那对他们生产队的影响不好,就怕以后有人提起红枣生产队,就说那是杀人犯呆的地方。

紧张地关注着案件进展,听说公安要去一趟木兰农场,他松了口气,下一瞬脸又皱了起来,不是,公安去木兰农场干什么?

张红阳脑袋一下子灵光起来,王为民不就在木兰农场嘛!这事跟王为民脱不了干系?

可王为民不是在劳动改造吗?难不成偷跑回来纵火?

脑子究竟怎么想的?

王为民既然能做出破坏拖拉机的事,极有可能还真会来报复陆沉,不就因为一个拖拉机的事,都恨到想要陆沉一条命,也太丧心病狂了。

知青们立刻说明跟王为民划清关系,他们才不愿意被王为民拖累,他们自个也觉得惊恐,跟这么阴险的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木兰农场的王为民,累得腿都要断了,神经一抽一抽地痛,逃回来清理干净,都快接近凌晨了,没时间去睡觉,大清早红肿着一双眼睛强撑着去干活。

心不在焉地挖着地,心里下意识有些恐惧。

他回来后才想起,他的鞋子掉在山上了。

如果被陆沉捡到怎么办?

王为民眼皮子跳得有点快,不安地握紧了锄头,喉咙干涩。

他安慰自己,昨晚上那么黑,陆沉那王八蛋肯定没有发现的。

那仅仅是一只鞋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只要他当做什么都没做过,牢牢保守住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发现的。

到了这一刻,王为民才隐隐有点后悔,他为什么要去对付陆沉,否则就不会陷入这样艰难的境地。

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王为民情绪缓和了一些,中午正要去吃饭的时候,就看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

王为民身体立刻僵硬起来,脸色惨白,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往上窜,后背发凉,心跳快得厉害,控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强自保持着冷静,他知道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引起怀疑,

这些公安过来做什么?别说是来抓他的。

陆沉的行动怎么可能这么快。

王为民后退了一步,大脑艰难地反应着,各种念头乱七八糟窜过,很快他所担心的事情就被发现了,那些公安在朝着他走来。

“王同志,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王为民双腿发软,用力咬着舌尖,才能勉强摆出一副淡定的表情。

不管问他些什么,他都说不知道,打死不承认就行了。

但公安手里有一只鞋,那就是王为民的尺码,还在王为民屋里找到了另一只,确认这双鞋就是王为民的。

王为民一直守在农场的话,那鞋子怎么跑到红枣生产队的?

公安还问了住在王为民旁边的人,有人看见王为民洗了衣服,臭像是掉进了粪坑里,而陆家屋后有一条路上,就有粪水留下的印记,应该是王为民逃跑的路线。

这些问题王为民吞吞吐吐,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无法解释清楚,在公安的逼问下,王为民理智的那根弦断了,他绝望地喃喃着,几乎哭了出来。

他知道,他这次真的栽了,他的后半生被毁了。

王为民被公安带走,判处三年的有期徒刑。

消息传回红枣生产队,众人一片唏嘘,前不久还天天看见的人,现在就坐牢去了。

唐锦现在体会到“宁得罪十个君子,也别得罪一个小人”这句话了,王为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咬你一口,还好被关了进去。

这男人的嫉妒心也挺可怕的。

唐锦抱起煤球一顿揉搓,摸着那肉乎乎的肚子,煤球舒服地微眯着眼,柔顺地露出肚皮来,爪子扒着唐锦的手指,又乖又可爱。

唐锦吸了个够,狗子还真是养对了,这次狗狗表现非常好,唐锦给自家狗子加了一顿餐作为奖励,又给自家狗子编了藤球当玩具。

花费了四天时间,陆沉才把墙糊了起来,还从山上找了些荆棘回来,栽种在墙角根,等荆棘把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小偷应该就没兴趣来光顾了。

五月中旬一过,唐锦被柳春花叫着回了娘家一趟,这次她没法推拒,柳春花的儿子要结婚了,从相亲到举办婚礼,时间安排得很紧,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喜酒还是应该去喝一杯的。

当然了,柳春花特意邀请,不仅是为了面子,也是想要唐锦那份礼钱。

席面办了四桌,大部分是些素菜窝头,没有油水,中间摆了盘鱼跟土豆炒肉,不至于显得太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