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干活,王为民心心念念着开拖拉机赚的油水,痒得跟猫抓一样,越想越不服气,愤愤将锄头丢到一边,他还干个屁的活!这种糟心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要不是因为选拔不公平,他这会早就舒舒服服坐在拖拉机上了,哪至于满腿都是烂泥,累死累活都挣不了几个工分。

都怪大队长不做人!陆沉抢了他的名额,没有陆沉,拖拉机手一定是他。

王为民不想再吃苦受累,他必须要把那个位置撬回来。

这次就算陆沉运气好躲过了,他不会放弃的。

于是隔天晚上,忍耐不住的王为民又在半夜偷偷出了知青点,脚步匆匆地赶往仓库边,探头四处看了看,确定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靠近,钻进塑料布里。

这次他打算直接把发动机给弄烂了,就不信拖拉机还能启动。

王为民迅速地拧开螺丝,有种报复的兴奋。

这事一成,那乡巴佬明天就要被追究责任,拖拉机拖去维修,还能给大队长添堵。

王为民想象着那场景,畅快地都想笑出来,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都没有察觉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在靠近。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脑袋被狠狠拍了一下,疾风骤雨般的拳头也随后砸在脸上。

“王八蛋!你居然敢来动拖拉机!”

“拖拉机这么稀罕的东西,咱队上就这么一台,老子平时连摸摸都舍不得,你还想把拖拉机给撬了,挨千刀的狗东西,心肝黑得冒烟儿了。”

“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知青不正经,你连人都不会做。”

陆旺粗喘着气,听说有人要来弄烂拖拉机,他还不信的,没想到真有这种蠢货,就算知青是外来的,可也要靠着拖拉机干活吧,拖拉机要是报废了,以后谁来耕地。

王为民趔趄摔在地上,痛得哎哟叫唤,手电筒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无所遁形,抱着自己的头,慌乱地抬头去看,就对上了眼神冰冷的陆沉和怒气冲冲的陆旺。

完了。

王为民惊恐地瞪大了眼,身体一颤,听到陆旺的怒骂指责后,脸都白了,他又难堪又害怕,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能见人,根本不敢想象被暴露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你……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而且你们说什么,我压根就听不懂,我只是晚上睡不着,出来走一走,看到拖拉机,想顺便摸一下而已,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我。”

“你特么说的是屁话!当谁是傻子呢吧,你出来逛逛,还随身带着榔头呐?”陆旺沉不住气,看王为民狡辩的样子,火气立刻窜了上来,一把揪住王为民的衣领,把王为民摔在拖拉机上。

王为民狼狈地躲闪,一把撞开陆旺,慌不择路地要逃跑,却被陆沉拦住了去路,脚腕一痛,重重摔在地上。

陆沉想起来了这个人,队上选拔拖拉机手时,这个人是最后的三个人选其中之一,冷声问道:“前天晚上也是你动的手?你做这些就是因为对选拔的结果不满意?”

觉得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直接提出来就行是了,却跑来偷偷摸摸破坏集体财产,这台拖拉机可是生产队所有人心血换的。

“只有阴沟里的老鼠,才会想出这么下作的法子。”

王为民翻起身来,眼中怨恨一闪而过,并没有丝毫愧疚之意,更多的是恼怒,计划再次落空,还被最厌恶的人打骂,这会憋屈极了,“你早就知道了,结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故意引我上钩。”

一副老实模样,其实特别阴险。

陆沉反问,“那你想怎样,让我大度不计较,闷声忍下来?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结实的臂膀轻轻松松就将瘦弱的王为民提了起来,押着王为民,这会要去打扰一下大队长。

王为民知道陆沉想做什么,脚拖在地上,就是不肯走,再是埋怨,他这会也不敢表现出来,事情传出去,他会遭殃的,红枣生产队哪还有他的立足之地,赶紧恳求道:“陆同志,我道歉!都是我不对,我一时想差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随便你要打要骂,我都没有半句怨言,随你怎么出气。”

“我求你千万别去告诉大队长,他知道我就完了,看在我下乡这么久的份上,你就当我一马行不行,我就是太苦了,才做了错事。”

“只要你答应,条件你都可以提出来。”

而陆沉跟陆旺都没有闲心听他掰扯,做错事就该有惩罚,但凡王为民能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今天就不会到这里来,如果不是抓个正着,王为民怎么可能承认。

架着王为民的胳膊,不理会王为民的叫嚷,匆匆去了大队长家。

张红阳睡眠浅,听到敲门声,出去就看到鼻青脸肿的王为民,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陆旺嘴里秃噜着,愤懑地将大概事情说了,王为民的脸色灰败下来,只能咬牙不承认,“队长,我真的没有,这肯定是个误会。”

张红阳脸色很难看,“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耍赖。”

王为民平时干活偷奸耍滑就算了,他没有多管,现在竟然敢去碰拖拉机。

拖拉机是他最看重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弄到一台,别的生产队都在羡慕他们,地位那是重中之重,要是拖拉机出了问题,他摁死王为民的心都有了。

顾不得收拾王为民,张红阳实在不放心,打着手电筒,跑去检查一遍拖拉机,确认没被砸烂,这才松了口气,面无表情地看向王为民,显然压抑着怒火,捏紧了拳头,遏制不住揍人的冲动。

但这会大晚上的,不好兴师动众,只得把王为民关进仓库里,明天天亮了再说。

见窗外出现了手电筒的亮光,唐锦披上衣服赶忙去开门,凉风窜进门内,她低声问道:“抓住了吗?”

陆沉点点头,细细说了一遍。

果然是竞争对手,唐锦没觉得意外,利益驱使下,很容易做些不清醒的事。

但王为民这错误太严重了,说不定都要送去改造。

……

鉴于王为民的行为太过恶劣,大早上张红阳就组织起所有人,在晒坝上开了场大会。

听闻这个消息,大伙都愣了愣,对王为民的厌恶顿时上升到顶点。

脑壳里面没有十斤铁,就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

以为自己是城里来的,就可以随便糟蹋生产队的东西,什么玩意,小心以后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要是没有了拖拉机,几十亩的地谁去帮忙种,王为民这是害了所有人的利益。

知青们也都脸色严肃,面子挂不住,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暗暗将王为民骂了个遍。

这蠢货心里再是不满,也不能去动拖拉机啊,想跟队上的人都结仇吗,半夜做什么不睡觉,非要发神经偷偷跑出去,还被发现了。

王为民会怎样那是活该,但却坑了他们知青一把。

在旁人看来,他们知青就是一体的,对王为民憎恶的同时,还会迁怒到他们身上。

张红阳站在前面严厉地抨击了王为民的所作所为,避免以后再犯,这事决不能轻拿轻放,决定将王为民送去农场接受劳动改造,让张红阳深刻地提升自己的思想觉悟。

本队的人只觉得解气,知青们有点不舒服,他们跟王为民都是下乡来的,相处了这些年,早就抱作一团,这惩罚在他们看来有些严重了,没有给王为民一个反省写检讨的机会,劳动改造那么辛苦,王为民扛得住么,何况知青里面出了一个改造犯,这传出去名声怎么好听。

心里颇有微词,却不敢去触大队长的霉头,还要在这里生活的,不能得罪了大队长。

王为民都快要晕过去,劳动改造才是真正吃苦的地方,在这里好歹不用饿肚子,农场干活,他怕是要脱两层皮。

身体恐慌地打了个寒颤,他才不要去受罪。

但这事由不得他,他没有选择的资格,第二天就被送去了木兰农场。

这是一个比较贫瘠的地方,负责帮忙种棉花,褐色的土地一眼看不到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住最差的草棚,要是敢被抓住偷懒,还要受欺负挨打的,连喘气都觉得分外困难。

王为民这才知道,生产队的农活相比起来就不算什么,短短时间,他就瘦脱了相。

捏着野菜窝头,胸口不平静地起伏着,眼里满是怨毒。

他根本就没做错,都是因为生产队的不公平,才会逼的他不得不动拖拉机。

还有陆沉,都怪陆沉!如果不是这王八蛋得理不饶人,他也不会被暴露出来,怎么会到这里吃苦。

陆沉要毁了他半条命,他不好过,陆沉也别想好过。

王为民不甘心,牺牲了晚上的休息时间,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回到了红枣生产队,借着夜色的掩盖,爬上了山坡,绕路去了陆家屋后,趴在水沟里,死死盯着那小屋,恨意涌了上来,神经质一般扣着土。

他捏着火柴盒,靠近陆家屋后的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