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微服私访也没有那么快, 萧恪还是花了些时日将朝中一应事务做了详尽的安排,直到五月初才带着苏清意踏上了去苏扬的路。

微服私访动静不宜过大,苏清意只带了一个铃铛, 萧恪身边只跟了一个萧征, 连小晚晚都没有带上。

小晚晚还小,出门要带的就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了,思虑再三,还是将孩子留在了宫里, 有两位皇太后看着, 不会出什么事。

一行四人轻装简从, 在晨曦之中驶出了京城, 走上了官道。

先帝在位时奢靡无度, 大渝没有多余的银子能用来修葺官道, 那时官道都有所荒废, 官道上的驿站也荒废了不少, 还是萧恪登基之后抄了不少的银子拿去修官道,修了这么几个月,初见成效。

苏清意撩开帘子的一角, 看着马车外的郁郁葱葱,生出了几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喜意。

萧恪揽着苏清意的肩, 同她一起看路上的风景, 还时不时地为苏清意讲解一番。

“离这里不远有长亭, 长亭附近种了许多柳树, 就是被人折得也多。”

苏清意哑然,折柳送别, 人的情谊是全了, 柳树可能是极为不乐意的, 好好的非要去折它。

“陛下年幼之时离开京城去西南,有人在长亭折柳送别吗?”苏清意放下帘子,不再多开,和萧恪聊了起来。

萧恪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道:“并无。”

那时他的母妃还在冷宫,他自己并不受先帝待见,皇后有心多为他做点什么,却也无法随意离开那座宫城,那会儿皇子中年龄最大的萧睿也才加冠成年,正忙着自己的一番事业,哪里有空闲工夫来关心一个非要去沙场上找罪受的弟弟?

苏清意伸手碰了碰萧恪的脸颊:“那后来呢?”

萧恪握住苏清意如玉脂般的手:“除了清意,没有人会惦记来送我一程。”

他的几个兄长,也唯有去岁那一回来送了他一程。

苏清意:“那陛下会感到不开心吗?”

萧恪低头,吻在苏清意的鬓发间:“不至于。”

他倒不会感怀那么多,不过是人之常情而已。

马车一路上走得很慢,这或许也是萧恪唯一一次出门不着急的,慢慢地晃着他还挺惬意。

苏清意被马车晃得有点晕,枕在萧恪的腿上假寐。

她平日里坐的马车要比出行坐的马车舒适些,毕竟是象征身份的马车,自然处处不同,而他们这次是微服私访,出门在外不宜太过高调,以免引起旁人注意。

到了午时,他们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萧征和铃铛搭起柴堆生火。

“要不要吃蘑菇?”萧恪把装着一篮果子的篮子给清空,挎在了臂弯,“我带你去捡蘑菇。”

苏清意还没有过这么有意思的经历,拎起裙摆就跟萧恪进了树林。

“你怎么知晓哪些蘑菇是可以吃的哪些蘑菇是不可以吃的?”苏清意看着萧恪很是熟练地刨蘑菇,当即就脑补出了许多种可能性。

萧恪把一朵长得极肥的蘑菇丢进篮子里:“西南多蘑菇,和军营里的老人一块认得多了就记住了。”

先帝对自己奢侈对军队可是抠得要死,萧恪在军营里待的那些年,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也深深地见识了军队的待遇,吃的不够多,消耗又大,大家便想尽了法子找能吃的东西,不论是山林里的野鸡野兔子还是天生地长的蘑菇野菜,他们都弄来吃过。

苏清意对分辨蘑菇很有兴趣,看见蘑菇就会让萧恪教她认一认,哪些是能吃的,哪些又是不能吃的,他们也不着急,反正是出来游玩的,玩得高兴才最重要。

等他们带着满满的一篮子蘑菇回去,萧征已经架起了火堆烤肉,铃铛支了锅在煮汤。

“把蘑菇拿去洗一洗,一道煮进汤里。”萧恪将那一篮子蘑菇给了铃铛。

铃铛“诶”了一声,拎着篮子就蹦蹦跳跳地去了河边。

苏清意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她是吃过早膳才从宫里出来的,这会儿闻着肉干撕碎了熬的汤倒是有几分饿了。

别看他们这午饭看起来简陋凑合,实际上香味十足。

铃铛洗好了蘑菇,用手撕了扔进了肉汤里和肉干一道煮,很快香味儿就更加浓郁。

“好香。”苏清意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居然被一道普普通通的蘑菇汤给馋得不行。

“夫人在等一会儿,很快就能吃了。”铃铛笑着,去马车上取了碗筷到河边去洗,萧征也跟了过去。

“也就偶尔这么吃一次,要是让你天天吃,你会受不了的。”萧恪连忙打住苏清意眼底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清意拿了个松果扔进火堆里:“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萧恪听着,没立即应她,隔了一会儿,在铃铛和萧征洗碗回来前,才轻轻地道了一句:“却也不必太过懂事。”

声音轻地一下就散进了风里,苏清意不曾听见。

“汤可以喝了。”铃铛拿勺子一碗一碗地盛汤,萧征分了筷子,又把架在火堆上烤的鱼给拿了下来,装进了盘子里。

苏清意捧着碗喝汤,汤熬得又浓又稠,汤汁都是奶白色的,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萧恪没急着自己吃,他用筷子挑了鱼刺,再将挑好鱼刺的鱼肉夹进了苏清意的碗里。

在京城时,苏清意要吃鱼,下面的人自然会买刺少的鱼来做,以免鱼刺卡住贵人的喉咙,惹出麻烦来,这在外边没有那个条件,苏清意又不是吃过苦的人,萧恪怕她吃不惯刺多的鱼,就给她挑了鱼刺。

苏清意埋脸喝汤,其实看见了萧恪仔细给她挑鱼刺的样子。

她不禁开始回忆,父亲以前有给母亲挑过鱼刺吗?

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是没有的。

在用过午饭之后将火堆掩埋,一行四人才重新上路,往驿站赶去。

五月初的天气尚不算炎热,但身上也难免会出些汗,萧恪自己在军队里待了那么久,自是不在意,可他体热,出汗多,一身汗也不好还围着苏清意,苏清意可是干净得不行。

驿站有客房可住,又提供饭菜和热水,去驿站住宿是最好的,否则荒野露宿,也忒不方便了一些。

风景也不能一直看,苏清意趴在窗边看了一路也腻了,便从铃铛给她收拾的话本里随意地找出来一本,一把塞进了萧恪的怀里。

“夫君,给我念话本吧。”苏清意懒洋洋地道。

萧恪的眸色一点点变深,他把话本往旁边一放,手疾眼快地抓着苏清意的手腕就将人给压在了身下,另一只手护着苏清意的脑袋。

“清意刚刚唤我什么?”

苏清意无辜地眨眼:“我唤什么了?”

萧恪脸庞往下,在苏清意面前逐渐放大:“清意再唤一声给我听一听,好不好?”

苏清意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她总感觉萧恪看着她的目光不善。

“萧恪,这可是在马车上,还是大白天。”苏清意警惕道。

萧恪不再抓着苏清意的手腕,腾出手来戳了戳苏清意的额头:“你在想些什么?”

他还是没有对苏清意做些什么,只是流露出一个充满威胁的笑。

苏清意:“……”萧恪你不要笑得这么有深意!

事实证明,萧恪这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傍晚到了驿站用晚饭,他一个劲地投喂苏清意,苏清意明显已经吃得很饱了,他还非要问上一句“吃饱没有”,气得苏清意仗着桌面挡着铃铛和萧恪都看不见,狠狠地踩了萧恪一脚。

萧恪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了驿站的驿卒去烧热水,烧好后送到他们的房间。

苏清意在沐浴时,就明白萧恪为何今天一直没跟她算账了。

这家伙等着晚上呢。

苏清意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对萧恪的冲击有多大,她还故意可怜兮兮地跟萧恪讲条件:“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而且驿站的房间怕是不那么隔音。”

萧恪才不停,扛着人就扔上了床:“那就辛苦夫人,小声一点了。”

苏清意:“。”

她急忙求饶:“夫君我错了!真的!”

萧恪:“夫人现在求饶,实在是太不会看时辰了。”

蓄势待发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苏清意为自己白日的撩拨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萧恪就是个王八蛋,逼着她喊“夫君”,不喊便不饶过她,可是她喊了之后萧恪又欺负她欺负得更凶。

果然,萧恪这禽兽在床第间说的话,那是半个字也不能信的。

“夫人的腰很好。”萧恪还偏偏要在苏清意被自己给折腾到人都要散架了之时,嘴唇凑到苏清意的耳边去来上这么一句。

苏清意提起剩下的力气踢了萧恪一脚,然后就软绵绵地垂下了。

和苏清意的精疲力尽不同,萧恪精神头好得很,一直弄到月过柳梢,移向西方,才令驿卒又重新烧了热水送上来。

第二日苏清意没能起得来,萧恪也纵着她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和他们原本的计划相去甚远。

苏清意:“夫君,朝令夕改,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她阴阳怪气道。

萧恪坦然:“那夫人想要如何?”

苏清意能拿他如何?不能如何。

“我们还是认真些赶路的好,这山间的蚊虫可不少,把我给咬着了毁容了你可得负责。”

萧恪爽朗笑过,亲自去驾车:“为了不让夫人喂蚊虫,那我们加快行进速度。”

他连战车都亲自驾过,更何况只是一辆行在官道上的马车?他拉着缰绳,愣是让马匹飞驰,苏清意坐在马车里,都能从帘子翻飞的空隙中看见飞速后退的景物。

山间清风也顺着车窗悄然钻入了马车之中。

是轻柔和煦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