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苏清意也没有关注过郑余阳, 她到底不是张灵的亲姐姐,还不至于细致到如此程度,不过郑余阳是个肯上进的自是好的, 张氏在天有灵也能放下心来了。

“陛下, 臣妾请了张灵明天来宫里,她是张姐姐的亲妹妹,张姐姐去得早,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妹妹, 所以臣妾想着不如由陛下给张灵和郑余阳赐婚, 最好是能够封个郡主。”苏清意在萧恪面前直言道。

萧恪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我瞧着太尉那样子也不像是能办好自己女儿婚事的, 清意, 你要是愿意多操心一点儿, 我就让张灵以郡主的身份从皇宫出嫁, 你看如何?”

他和他的岳父基本上是掰了, 如今能供着他那岳父太尉的身份, 都已经是看在死去的张氏面子上,也正是看在张氏的面子上,他才会有心照拂张灵一二。

苏清意自是答应的, 于是两人便决定将翠微宫拨给张灵暂住,待她出嫁。

次日, 张灵一早便起来梳妆, 进宫是有讲究的, 像她这样还未出阁的姑娘, 没有固定的服制,也要端庄得体才行。

太尉府和成王府比不了, 成王府离皇宫是极近的, 太尉府就要远上许多了, 张灵要一路坐着马车进宫,花费的时间不少。

苏清意继续过着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萧恪的后宫就只有她一个皇后,没有别的妃嫔,也就不需要早起等着各宫的妃嫔来请安,她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加之萧恪在某些方面需求过于旺盛,她不多睡一会儿,这一天能困死。

张灵到了太极宫,苏清意也才梳妆完不久。

如今苏清意是皇后,穿着打扮自是与往日不同,哪怕是再简单的穿搭也显得尊贵,张灵则是和苏清意刚好相反,穿着一直都很低调,自她长姐去世,衣裳也就越发朴素。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张灵行了万福礼。

苏清意向张灵招了招手,拉着她过来坐下,还是如同往日那般亲近。

“我看你眼下一圈青黑,是没有休息好?”苏清意无声叹气,这姑娘属实是不容易。

张灵下意识地伸手抹了抹眼下,只是浓浓的黑眼圈又岂是用手抹就可以抹去的?

她装作无事,还对苏清意浅笑:“无碍,只是最近睡眠不好。”

既然张灵自己不愿意说,苏清意也不会去扒她的苦楚,转而说起了她的打算。

“我和陛下商议过了,册封你为洛宁郡主,从皇宫出嫁,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灵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又带着几分感激,可她开口时却迟疑道:“这样做只怕父亲不会答应。”

她知父亲和陛下之间出现了龃龉,作为张家的女儿,她要是不站在父亲那一边,父亲怕是会很不高兴,加之她也与父亲大吵过一架,父亲对她的态度本来就有所变化。

张灵心里也是怨着自己父亲的,他怪父亲管不好自己手底下的人,才会害得长姐惨死于剑刃之下,也怪父亲对她不上心,令她的前一段婚姻如鲠在喉。

父女二人大吵过一架之后,父女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张灵要是在这时还从太尉府搬了出来,直接搬进皇宫里居住,甚至还从皇宫里出嫁,这段父女关系怕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苏清意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对张灵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陛下封你为洛宁郡主,又让你从皇宫出嫁,都是看在你长姐的面子上,你长姐是大渝正儿八经的皇后,给你此等殊荣也在情理之中。”

张灵陷入沉思。

苏清意没有急着劝她,只是说起了另外的安排:“你长姐的嫁妆全部退回,会放入你的嫁妆里一起,郑余阳已经向陛下请旨要外放到地方去打拼,他自然是会带上你一起去的,想来他也和你说过,你们在外地,没有亲朋好友可以依靠,多些财物才好。”

她语重心长地道:“况且一个女子,能够始终握在手里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嫁妆了,你带上的,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张灵被苏清意说动了,苏清意与她长姐说过相似的话。

只是她到底还是张家的女儿,不可能做得太过绝情,她也做不到太过绝情。

“待过了年,臣女再进宫吧。”张灵起身,朝着苏清意拜了下去,“臣女谢过皇后娘娘了。”

苏清意欣慰不少,连忙让人将张灵给扶了起来。

中午要留张灵用午膳,再说些话,萧恪在不方便,他便独自在宣政殿用的午膳,而没有回太极宫去和苏清意她们一起。

待用过午膳之后,苏清意命人送张灵回府,又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让张灵带回去,以给张灵撑腰。

今个苏清意用完了午膳之后没有直接去午睡,她哄睡了小晚晚之后,披着毛茸茸的斗篷,坐上保暖的轿撵去了宣政殿。

萧恪早就已经吩咐过,若是皇后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请皇后进入殿内即可。

苏清意一路畅通,无人出来阻拦,还恭恭敬敬地把她给迎了进去。

脱下厚重的斗篷,苏清意揉着肩膀往里走。

“这殿内怎的不如太极宫暖和?”苏清意走进去,似是抱怨地道,“陛下,咱们家是穷得买不起炭火了?都要陛下节省炭火的开支了?”

萧恪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欣喜地抬起头来,朱笔往一旁的笔架一搁,起身就往苏清意走去。

“不缺银子,要买多少炭火都能买得起,只是我不冷,用不着点那么多的炭火。”萧恪解释道。

顺道萧恪就牵着苏清意去了一旁坐下,命人去给苏清意煮一碗牛乳茶来。

苏清意骄矜扬眉:“陛下这话说得,倒像是臣妾惧怕寒冷,用炭火用得多了。”

萧恪哑然,他干脆直接上手,不在言语上和苏清意争论长短,把苏清意给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清意也可以不用炭火,我怀里也挺暖和的。”

苏清意搂住萧恪的脖子,粲然一笑。

暖香软玉在怀,时候正适合发生点什么,苏清意却在此时十分正经地说起了正事来。

“张灵已经决定好了,她听了臣妾的劝说,决定从皇宫出嫁。”

萧恪“嗯”了一下,道:“封张灵为洛宁郡主的诏书我已经写好了,只等着宣诏。”

苏清意问:“那陛下打算何时派人去宣诏?”

萧恪:“不急,等除夕宫宴。”

他这个人也很是记仇的,太尉一副不乐意见他的样子,那他偏要太尉来见他,还得对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领旨谢恩。

除夕宫宴,作为太尉必然要在除夕那一晚到宫中赴宴,这还是萧恪登基头一年的除夕宫宴,不来那就是摆明了不给新帝面子,至于假托生病,是真的生病还是假的生病,大家都不是瞎子。

苏清意指尖在萧恪的鼻尖调皮地点了一下:“陛下可真是记仇。”

萧恪承认了下来:“我就是记仇,有何不可?”

牛乳茶煮好了,宁福正端着,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在里面,说不定就会有些亲密行为,这可不是他们该进去打扰的时候,只能先在外边询问。

“陛下,皇后娘娘的牛乳茶可要现在呈上来?”

苏清意从萧恪的身上下来,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和衣裳,确保不会被宫人看出来什么异样。

“进来。”萧恪怀里失了人,还有些惋惜,他的清意真是怎么抱也不够。

宁福把牛乳茶给端了进来,热气腾腾的牛乳茶飘散着香气,牛乳的味道闻着就觉得香甜。

“皇后娘娘仔细着烫。”宁福把牛乳茶放下,垂着眼躬着身子就退了出去,相当识趣。

苏清意用手扇了扇,嗅着牛乳茶:“这牛乳茶闻着还不错。”

萧恪去他的书架上翻了一本游记拿给苏清意:“你在这里看会书打发时间?我还有些重要的折子要今日批完。”

苏清意欣然应下,她接过游记一看:“南游杂记。”

萧恪说:“这游记里有记载苏扬的风光,你且看看是不是和你眼里的苏扬一个模样。”

苏清意翻开游记,没有去找苏扬那一部分:“各人眼里自有各不相同的景象,别人眼里的苏扬未必就是臣妾眼里的苏扬,再说了,臣妾自小在苏扬长大,什么景色看多了都会习以为常,不会觉得惊艳。”

萧恪不赞同,他反驳道:“谁说的看多了就会习以为常?我看清意,永远如同新景。”

苏清意合上书,眼里露出羞恼:“陛下还是好好地披折子,别打扰臣妾看书了。”

萧恪大笑起来,笑得很是过分,肩膀一抖一抖的。

苏清意:“……”

你还好意思笑呢?

萧恪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朱笔上的朱砂都凝在了一起,只好重新再蘸,再在折子上作批复。

苏清意也懒得搭理萧恪,喝着牛乳茶,拿着那本《南游杂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萧恪不愧是当皇帝的人,不像她,最多的是话本,还全都很俗套,萧恪那一大堆书都是正经书,从文赋到军术,就连不那么严肃的书也是游记。

可不能小看游记,这些游记记载着这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对于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了解自己国家的方式。

萧恪啊萧恪,别看着在某些事情上臭不要脸,做起皇帝来,还是很出色的。

苏清意缓慢地翻着游记,手指抚摸过萧恪用笔写下的批注,流露出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

屋内炭火炸着零碎细小的火星,屋外冰雪琉璃。

风雪卷上树梢屋顶,留白于长天之下。

萧恪在换下一本奏折时抬头,见苏清意正看得专注,这一眼,落定结果。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