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是在睡梦中直接被人给拖起来的, 萧济宏下手很重,直接把被子一掀开,拖着老皇帝就扔到了地上。

被这么一摔, 再怎么样也该醒了, 老皇帝睁开眼便是怒骂:“哪个混账东西!”

萧济宏面无表情地拖起老皇帝往外走:“你爷爷我。”

老皇帝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而且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来到了他的寝殿,禁军都是死的吗?

“你个乱臣贼子居然敢这么对朕!朕要诛你的九族!”老皇帝在被萧济宏拖拽的过程中大骂着。

萧济宏没理他,拖着人扔到了苏清意的面前:“侧妃, 属下已经将陛下叫醒。”

老皇帝见到苏清意居然理所当然地坐着, 而他像条死狗一样被萧济宏给拖拽过来, 差点一口气没能上得来。

“你要造反?萧恪要造反?朕要杀了你们!”吼着吼着, 老皇帝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清意歪了歪头:“造反?谁要造反?陛下您自己吗?”

“陛下不如说一说, 您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才会让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和左右金吾卫, 足足六卫, 变成疯狂叩宫门的叛军!”

老皇帝暴怒的老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你说什么?”

苏清意很轻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得充满了杀意:“陛下酣睡,自然是不知不过短短半日, 京城就开始变天了。”

老皇帝怔了许久,然后发了疯似的吼叫起来:“鲁才盛不会背叛朕的, 你在胡说!”鲁才盛正是醇国公的大名。

“老东西, 你果然做了什么。”苏清意一掀斗篷蹲了下去, 垂首死死盯着老皇帝, “你是不是和那个老匹夫谋划想要萧恪的性命?”

老皇帝双眼惊惧,身体也颤抖起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和鲁才盛的谈话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他连伺候自己的大太监都赶得远远的, 和鲁才盛谋定了如何要萧恪的性命, 她是猜到的?她怎么会猜到的?

苏清意紧抿着唇,她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对老皇帝嘲讽加谩骂。

怎么会有老皇帝这样的父亲?他居然勾结外人去要他亲儿子的性命!

“鲁才盛呢?他人呢?朕不信他会背叛朕!”老皇帝还无法接受事实,只想找到鲁才盛问个明白。

“先帝圣明一生,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不幸。”苏清意重新坐回去,冷漠地看着老皇帝在地上乱爬。

鲁才盛这个人可要比老皇帝聪明太多了,只要老皇帝把军权放给鲁才盛,鲁才盛有的是办法搞事情,先前是有萧恪顶着,老皇帝的军权才稳固,萧恪不在,老皇帝这脑子,注定了只能被鲁才盛给玩得团团转。

“萧济宏,分些人去保护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苏清意身边有铃铛和萧济宏两个武艺高强的人,她并不担忧自己的安全,反倒是淑妃和皇后身边,得叫人去保护好,要是再出一遭张氏那样的事情,萧恪一定会非常难过。

老皇帝发了许久的疯,终于发完了,他不顾形象地哀求起了苏清意:“你快给老五传信,让老五来护驾!只要老五来护驾,朕就让老五当太子!”

苏清意躲开了老皇帝,她嫌脏:“陛下真是有意思,殿下不是您亲自支去剿匪的吗?您要我怎么把殿下从那么远的地方给叫回来?”

老皇帝的那张老脸,越发难看。

“陛下倒是提醒了我。”苏清意眯了眯眼睛,“为了大渝的稳定,陛下不如先写下传位圣旨。”

老皇帝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苏清意招了招手:“来人,请陛下去书房,笔墨伺候。”

萧济宏随手提起老皇帝,逼问了大太监书房的位置。

大太监因为伺候得老皇帝舒心,在老皇帝那里很是得脸,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阵仗,也吓了个半死,两条腿哆哆嗦嗦,

萧济宏把老皇帝按在书案前,又看了一眼那个太监:“磨墨。”

老皇帝在萧济宏的手下挣扎:“你们这是造反!朕是皇帝,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朕!”

苏清意在后面缓步而来:“陛下最好还是配合一些,不然的话,为了不给鲁才盛抓到陛下的机会,我只好先取了陛下的性命了。”

老皇帝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他惊恐地望着苏清意,他不理解,为何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恭敬有加的苏清意,会有这么恐怖的一面,她就好像个面容姣好的恶鬼,她看向自己时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陛下的这条命,要还是不要,全凭陛下自己定夺。”铃铛找了把椅子来,苏清意就坐在了老皇帝的对面,看着老皇帝。

死还是活,老皇帝再不甘心也会选择活。

大太监见老皇帝自己都妥协了,也没什么好说的,给老皇帝铺上了圣旨用的朱红色绸布,用镇纸压好,往砚台里加了些水,老老实实地磨起了墨。

老皇帝握上毛笔,正欲落笔,便又听苏清意道:“陛下怕是不会写传位圣旨,不如我念一句,陛下写一句。”

老皇帝险些将毛笔扔到苏清意的脸上:“你别太过分了!”

苏清意混不在意,只是道:“其实这道圣旨,也不必陛下亲自写,我只是给了陛下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生命为重,宫中禁军如今都去了宫门处和叛军交战,这里的人全是苏清意带来的,苏清意确实可以随时取了老皇帝的性命。

老皇帝咬牙忍下今日的耻辱,想着等叛乱平定后再收拾苏清意。

那时他定要叫人剜了苏清意的眼睛,叫苏清意再也无法直视他,还要砍去苏清的手足,丢去喂狗!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天下事为首务。然朕登基数载,富有四海,却未致天下以安乐,海宇之内未尝升平,人民无以乐业,朕所思之,愧对大渝列祖列宗。”

老皇帝笔下一用力,一道刺眼的墨痕横贯绸布。

“苏清意!”老皇帝拍下毛笔,“你这是在羞辱朕!”

苏清意惋惜道:“看来陛下打定主意要死得轰轰烈烈。”

她给了萧济宏一个眼神,萧济宏便拔剑架在了老皇帝的脖子上。

“陛下,今日的一切都是您自找的,若非您和鲁才盛勾结起来欲要萧恪性命,鲁才盛也不能掌控军队,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田地,冤有头债有主,都是您自己而已。”

老皇帝本就垂垂老矣,被苏清意这么一说,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

“朕……写就是。”在英勇赴死和苟活之间,他还是选择了苟活。

他不认为他的亲生儿子会对他如何,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只要萧恪回了京城,他就还是大渝至高无上的皇帝,苏清意让自己受再多的屈辱,他都会百倍奉还。

苏清意不耐地催促道:“没有听见陛下说什么?还不快收拾了,重新拿一张绸布过来。”

大太监屁滚尿流地按苏清意说的去做。

他在这皇宫里待了几十年了,从小时候去了身子进宫至今,见过的女人形形色色不知几何,唯独不曾见过苏清意这般的。

太骇人了。

苏清意本不是个弑杀之人,她又不习武,更没有在刀山血海里待过,她原是娇养着长大的小姐。

若非一夕之间被老皇帝的一手操作气得心神都起了火,她也不会走如此极端的方式。

她甚至不敢去想待这场叛乱过去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是否会有弥漫不散的血腥味儿。

她手起刀落利索,但她也是真的没有见过,刀剑之下的人间炼狱。

重新铺上朱红绸布,苏清意吐了一口气,复述了一遍:“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天下事为首务。然朕登基数载,富有四海,却未致天下以安乐,海宇之内未尝升平,人民无以乐业,朕所思之,愧对大渝列祖列宗。我朝承袭先烈,本应享先烈遗德,只朕在位期间,庸碌无为。太.祖皇帝之后,成王萧恪,人品贵重,历练有成,既得军心,亦得民意,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老皇帝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后,扔下了毛笔,脱力感侵袭了他的四肢,他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

苏清意看着老皇帝那和萧恪比起来天差地别的一手字,心生嫌弃,当了几十年皇帝就这水平,批折子时有没有被臣子在背后议论过?

不过以老皇帝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在意也就是了。

“辛苦陛下,还不快扶陛下回去歇息?”苏清意直接自己拿过国玺,亲自盖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体字是那么顺眼。

大太监搀扶着老皇帝回寝殿,两个人都怕得要死,这些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

苏清意等着这份传位圣旨墨迹晾干后收了起来,交给了铃铛保管:“收好了。”

她逼老皇帝写下这么一封罪己诏似的传位圣旨,就是对萧恪登基的最大支持了,皇位这东西图的就是个名正言顺,子夺父位,传扬出去终究不妥当,有了这份传位圣旨,萧恪就是板上钉钉的大渝皇帝。

况且传位圣旨已经写下,那么老皇帝能够利用的价值也所剩无几,等到彻底用不上老皇帝的那一刻,她就送老皇帝去死。

老皇帝不配寿终正寝,他对不起河间侯府,对不起为国尽忠的太尉,对不起大渝将士,对不起大渝百姓,他合该早早地死掉,下地狱去。

“侧妃,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奴婢守着您。”铃铛见苏清意难掩疲惫之色,劝道。

萧济宏也道:“请侧妃放心,殿下临行前交代过,若有状况,要护好侧妃,有我等在,侧妃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苏清意割了好久,才说了一声“好”。

她有点儿……想萧恪了。

她想萧恪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