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意在黎融那里住了没两天, 萧征忽然找上了门。

为了避免有急事萧征找不到自己,苏清意将黎融的住处透露给了萧征,也同他说过, 一旦有他拿不定注意的事情, 便可去寻她。

她本是想着有备无患,却万万不曾想到,真的会有用得上的这一天。

萧征来得很急,风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神色焦急:“侧妃, 王妃不见了。”

苏清意手中的暖炉掉到了地上, 翻滚了好几圈, 碧灵见状赶紧将暖炉给捡了回来。

“什么叫做王妃不见了?”苏清意的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张氏的身体不好, 她绝对不会主动在这冬日出门找罪受, 张氏若在成王府里也不可能会不见, 那么张氏一定是出门了。

萧征垂着眼, 愧疚不已:“属下是听王府的门房说王妃今天出了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说是太尉府来人请王妃回去了,可属下去了一趟太尉府, 发现王妃并未回太尉府。”

能够牵动张氏的,也只有太尉府。

这是阴谋。

苏清意断定。

“你立即派人去找王妃, 让太尉府的人也跟着一起去找, 还有, 立即查是太尉府哪个人到王府去请的王妃, 把那个人给抓起来。”苏清意按着心口,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还有……还有就是, 立即组织军队, 分两队,一队去城门,一队去皇宫。”

苏清意怀疑那个去请张氏回太尉府的人,极有可能背叛了太尉府,他是故意要将张氏给骗出去的,而为什么要将张氏给骗出去,多半是为了威胁萧恪。

萧恪身边的软肋太少,要么是他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在皇宫里,除非有人潜入了皇宫,否则无人能将淑妃给带走,而她自己和小晚晚又不在成王府上,便只剩下一个王妃张氏。

不、不对!

苏清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问萧征:“太尉府的人来请王妃时,你不在王府,宁福和来荣是不是也不在王府?”

萧征一愣,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当真是冲着张氏去的。

“萧侍卫,你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城门无法掌控,就直接去皇宫!”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这京城,是要变天了。

萧征不傻,苏清意这么一问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领命而去。

苏清意也没有闲着,她把黎融给请了过来,让黎融安排碧灵她们带着小晚晚去镇王府待着,镇王府收回之后黎融一直有派人看守打扫,那里无疑更加安全。

“黎爷爷,我怀疑有人想要逼宫,萧恪不在,我得守着。”苏清意的华裳钗环尽数卸下,换上了一身劲装,“镇王府旧部就劳烦您来召集了,让他们赶去皇宫护卫。”

黎融深知事情严峻,不容耽搁,只嘱咐了让铃铛一定要保护好苏清意,就放苏清意出去了。

苏清意带着铃铛骑马回了成王府,她这一趟跑过来,宁福和来荣都已经回到了王府,正在组织人手寻找张氏,要是让萧恪知道张氏被人给绑走了,回来之后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好在宁福和来荣都是能干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张氏马车的去向。

“带上人,跟我去找王妃。”苏清意没有耽搁,扯着缰绳就飞奔了出去。

她从小就是娇养着的,琴棋书画也好,女红也罢,都学得很一般,要不是她感兴趣,想试试打马球,也不会学骑马。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有骑马的机会了,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用上。

希望还来得及。

张氏乘坐的马车一路往太尉府的方向走的,只不过并没有转进太尉府所在的那条街道,而是转入了别的街道,张氏坐的是成王府的马车,有成王府的标志,京城的百姓们也是认得的,所以才能查到张氏的行踪。

只是即便锁定了范围,这个范围也不小,而且,天逐渐地暗了下来。

宁福和来荣跟在苏清意的身边,愁容满面,宁福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侧妃,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苏清意闭了闭眼,然后下令道:“给我搜!”

张氏的身体养了那么久才养好了一点儿,怎么经受得起被人折磨?将张氏骗走的人会怎么对待张氏?张氏还惦记她妹妹出嫁,她还要维系太尉府的荣耀……她可千万不能死。

苏清意一声令下,带来的王府侍卫就开始地毯式地搜索,这是成王府第一次大张旗鼓地在京城行事,今天过后,还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议论纷纷,然而都顾不上了。

“这边没有人!”

“我们这边也没有!”

“这一片都已经封锁了起来,不会有人能跑得出去,大家继续找!”

京城的冬天黑得那么快,天边的蓝很快就被黑暗淹没,彻底盖上了一片夜幕。

火把点了起来,苏清意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冷意,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宁福和来荣都有些怵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苏清意这般吓人。

“找到了!快来!”

“歹徒速速放开成王妃!”

苏清意闻声,纵马跑了过去,侍卫们聚集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院子前。

这个小院子本是上了锁的,不过在搜查时被侍卫一刀劈了锁,没想到他们准备进入屋内查看时,就有人用刀架着张氏的脖子,缓缓走了出来,逼迫他们后退。

苏清意翻身下了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进了小院。

她瞧见了张氏,张氏身上没有披斗篷,肯定是这个贼人嫌麻烦给张氏扯掉了,张氏现在脸色苍白到几乎要和雪色融于一体。

“你们要是不想这个女人死的话就滚远点儿!”贼人的剑横在了张氏的脖子前,只要他一动,张氏的脖颈就会被剑割破。

“张顺!”宁福识得这人,“你不是太尉府的管事?为什么要挟持王妃!”

张顺冷哼了一声,剑往张氏的脖子上靠了靠。

“住手!”苏清意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有话好说,你先将王妃放了,只要你放了王妃,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

岂料张顺脸上露出恶意的笑,看着很是骇人:“放了她?不不不,我怎么能放了她呢?”

张氏仰了仰脖子,让自己离冰冷的长剑远上那么一点,她吐了口气,缓缓问道:“张顺,我张家自认待下面的人都不算差,你为何要挟持我?”

张顺古怪地笑了笑:“王妃怕不是忘了,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我的兄长是死在了战场上,而那次打仗,是太尉大人领兵,太尉大人领兵无方,害得我兄长惨死战场,他却连我兄长的一把骨灰都没有带回来,只给了五两银子打发我。”

他发出越来越大声的笑,笑得狰狞:“我的兄长难道只值那五两银子?还是说在太尉大人眼里,我兄长的性命便不是命!”

苏清意怒斥:“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你的兄长死于战场,又怎么能怪得到太尉大人头上?”

张顺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他只固执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我的兄长是被他劝去战场上的!如果不是他极力相劝,我兄长会活得好好的!”

风忽的呼啸起来,吹得衣袍都猎猎作响。

张顺的不甘与怒火在寒风中久不能绝。

“你恨我父亲,不是你和反贼勾结的理由。”张氏咳了起来。

苏清意紧张地上前了一步,张氏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你投入反贼的麾下,听从反贼的吩咐将,以我父亲突发重疾为由将我骗出成王府,为的就是威胁殿下。”张氏一句话中夹杂着无数声咳嗽。

苏清意握紧了拳头:“姐姐你不要再说话了!”

张氏冲苏清意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仍然坚持着说道:“张顺,你兄长是报国而死,你却做出了叛国的行径,你有脸去见你的兄长?”

张顺把着张氏肩膀的手狠狠用力,捏地张氏生疼,疼到面目扭曲。

“张顺你想干什么!”苏清意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张顺虽然是听从反贼命令,反贼想要的是用张氏威胁萧恪,可要是张顺发疯呢?

张氏咬牙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继续道:“张顺,你和你兄长,自幼由太尉府收养,你兄长学到了太尉府的精神,而你没有。”

张顺驳斥:“你们破太尉府能有什么精神?”

张氏竟然笑了起来,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亮色:“自然是,悍不畏死。”

说罢,张氏竟然主动撞上了张顺的剑!

“不要!”苏清意惊怔,睁大的眼眶中滑落泪珠。

张氏在撞上长剑的那一瞬,鲜血就喷洒了出来,洒在了张氏的衣裳上,也洒在了无暇的雪地上。

侍卫们趁机上前制服了张顺,苏清意抹了一把泪,上前跪坐进雪地里,将张氏扶在自己的怀里。

“我、我真的……好、好羡慕、你……”张氏的声音,顷刻间便消失。

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生儿育女,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是那么地明艳,哪怕万花丛中,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朵,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和殿下相处得更似寻常夫妻……

张氏曾有许多羡慕苏清意的地方,只是她从未对外人说过。

苏清意伸出手探了探张氏的鼻息,已经,没了。

张顺被制服了之后也在一旁大叫着:“死得好啊!死得好!”

苏清意闭上眼,热泪流淌不停。

张氏这个人,真的很好,但她偏偏应了一句红颜薄命。

“来人,护送王妃回成王府,等殿下回来……再论王妃的丧仪。”

苏清意被铃铛搀扶着站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冰冷的双脚,干脆利落地跨上了马鞍:“其余人,随我前往皇宫。”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反贼,就是许久没有冒过头的醇国公。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