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意一走出帐篷就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肉的腥味儿重,所以在烤制时会加很多作料来去腥,又能增添烤肉的香味儿。

“清意快来。”萧恪手上正拿着匕首切肉。

苏清意是大家闺秀, 跟他们这帮糙老爷们不一样, 他们可以随意地抓着一只烤好的野鸡就大口地撕咬,苏清意是断然做不来的,所以萧恪便将肉给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让苏清意用筷子吃。

虽然这样吃烤肉少了几分趣味儿, 但是不会传出成王侧妃举止狂放竟大口吃肉的言论。

苏清意只是想尝尝烤肉的味道, 也确实学不会他们在外边待惯了的人这样直接用匕首割下肉来往嘴里放的豪迈姿势。

她捧着自己的小盘子吃得也非常愉快, 而且每次她的盘子里不会放太多, 因为会冷掉, 所以每次她快要吃完了, 萧恪都会将一个新的、装着香喷喷烤肉的盘子递给她, 每次都能吃到热的, 再搭配上铃铛煮的甜水,苏清意吃得特别幸福。

“殿下的烤肉手艺是从前在军营里练出来的?”苏清意难得生出了好奇心,便捧着盘子问了起来。

萧恪用帕子给苏清意擦了擦沾上了调料的嘴角。

“军队的伙食并不算好, 不可能像在王府里那般每一顿都能吃上精细的菜,肉食也不是人人都有、顿顿都吃, 大多是时候是馒头和窝窝头, 这些管饱, 再搭配一些加了油和水煮得软烂的菜, 伙食不好,大家就会想办法改善伙食, 进山里去打猎便是常见的一个法子。”萧恪回忆起自己在军队里的那段时日, 生出了几分怀念。

军队里的弯弯绕绕没有朝堂上多, 大多数将士也都是性格耿直的老实人,和他们相处很轻松,萧恪在军队中会有压力,却也感受到了在皇宫中从未感受过的情谊。

“在我还不曾统军之前,我们军队的头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说进山打猎可以锻炼大家的骑射功夫还有反应能力,下水摸鱼又可以锻炼水性,因此他鼓励大家进山下水,只是有一点,打猎用的箭要全部回收,谁要是丢了一支就没收谁打回来的所有猎物。”

苏清意听着也弯了弯眼睛:“确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那后面呢?”

萧恪将苏清意吃光的盘子换掉,装了一盘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给她。

“军队驻扎在边境便容易起冲突,我们和西南边陲的夜属国打过仗,我就是在跟夜属国打仗的那两年飞速地积累军功,在军队里一路积攒起了属于自己的威望。”

可惜的是,那位很有意思的将军年龄大了,带不动兵了,加上朝廷又对军队支持不多,刚开始打仗时尚还不觉得,越往后就打得越艰难,那老将军为大渝效忠几十载,受不了这窝囊气,气病了身子。

在老将军生病之后,萧恪才接手了西南的军队,带着一干将士将夜属国打得再也没有勇气挑衅,哪怕萧恪已经回了京城,夜属国也仍然像鹌鹑一样趴着。

老将军带不动兵了,却又舍不得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们,便留在了西南,西南远不如京城繁华,可对于老将军来说,西南远比京城让他待着舒服。

“打仗并不好,虽然将士们可以在打仗时积攒军功,军功能够让他们升迁,获得更好的待遇,能让他们的家人也过得更好,可打仗到底劳民伤财,更何况,若是大渝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不愁吃不愁穿,人们又怎么会将目光放到军功上?”萧恪是亲历过战场的人,他深知战争有多么残酷。

苏清意夹了一块鱼肉递到了萧恪的嘴边:“殿下尝尝你自己的手艺。”

萧恪顿了一下,张开嘴将鱼肉给吃进了嘴里。

苏清意吃撑了,便不再多吃,放下了盘子和筷子,端起铃铛炖的甜水慢慢地喝。

“妾身不懂军务,妾身只知,无论殿下做什么,都是为了能让大渝的百姓过得更好。”苏清意缓缓说道。

若萧恪争夺皇位只看得见皇权的诱人,却看不见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要承担怎样的重量,苏清意是不会选择萧恪的。

给当年无辜被冤死的人复仇很重要,可这天下黎民百姓也很重要,她做不到她母亲那样,毕竟她生来并未享受过镇王府的无上荣光,不在镇王府的家训下长大,可她明白,这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太明显了。

萧恪将苏清意喂给他的鱼肉嚼烂咽下,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那我努力努力,争取早日让大渝百姓过上好日子。”萧恪道。

老皇帝太能活了,二十几岁登基,当了三十几年的皇帝,再过几年就要六十岁了,他既纵欲又爱酒色,什么伤身体的事情都干过,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活着,不知是不是上天眼神不好,才将他给看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老皇帝早日归西。

……

苏清意被萧恪投喂得有点多了,只好忍着撑得难受的肚子起来走路消食,萧恪陪着她慢慢地走。

“殿下不是还要查勘地形?不如让铃铛陪着我,殿下先去忙。”苏清意觉得,在萧恪面前吃撑撑到需要走路消食儿,是有些丢人的。

萧恪却说:“不急,等你消完食我再去也是一样的。”

这块地萧恪老早就觊觎了,自然不止一次来看过,这一次来也只是再多看上一遍,以免有什么变故。

苏清意一手让萧恪搀着,一手撑在自己的后腰,绕着帐篷慢悠悠地转。

“妾身这管不住嘴的毛病可千万不能带给肚子里的孩子,否则以后长成了个小胖墩,那也太吓人了些。”苏清意以前见过有的人家喂孩子,喂得比同龄孩子胖上一圈,那手臂和腿上的肉多得看起来像是藕节。

“出生之后便交给有经验的乳母喂养。”萧恪说,“这样喂养出来的孩子就不会长得太壮。”

作为皇子侧妃,苏清意自然是用不着自己亲自喂养孩子的,更何况萧恪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妇人为了喂养孩子要吃没有滋味的菜,为了下奶更是要喝鲫鱼汤,那不经处理的汤,苏清意那么娇气,怎么能喝得下去?

萧恪在初为人父后,也多出了体谅女子不易的心思。

带着苏清意绕着帐篷转了好几圈,苏清意走累了,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回帐篷里去休息,而萧恪重新带着人手去山林里。

只不过经历了上午的刺杀,萧恪不放心苏清意的安全,便将萧征给留了下来,命萧征保护好苏清意。

铃铛给苏清意卸掉了钗环和外袍,将苏清意送进了温暖的被子里。

被窝里她放了好些汤婆子暖着,苏清意躺进去便是暖和的,京城的春天比苏扬来得晚,苏清意还得持续在被窝里放汤婆子。

要是萧恪在时便不必放,萧恪的体温高,跟个天然暖炉似的,每次苏清意和萧恪睡在一张**都能睡个好觉。

不过铃铛贴心,苏清意也睡得不错。

苏清意是睡得好,有的人便睡不好了。

中书侍郎一家被萧恪派去的人给抓了,理由是谋害皇家子嗣。

他派人刺杀的是苏清意,按理来说一个侧妃绝对不会大动干戈至此,中书侍郎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忘记了,苏清意肚子里还有一个成王殿下的长子或者是长女,有这么一个由头在,萧恪将中书侍郎一家人给下狱便合情合理。

当然,中书侍郎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服气,特别是中书侍郎那个嘴巴爱叨叨的夫人,嘴里直嚷嚷着他们是太尉大人的亲家,不能抓他们。

甭管你是谁的亲家,那也不能跟皇室作对,这关系着皇室的威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去抓人的官兵直接将他们三个统统都给堵了嘴,直接往大牢里丢。

“谋害皇嗣,你们是出不去这大牢的。”狱卒毫不客气地将三人丢进了阴暗潮湿的牢里,“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们了,成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将你们关起来。”

除此之外,成王殿下还特意吩咐了,要好生照顾这一家人,饭不许给热的,水不许给干净的,非要让他们在牢里掉上一层皮不可。

中书侍郎倒还算淡定,只是脸色阴沉沉的,他夫人和儿子都跟疯了一样去拍打牢门。

“你们放我们出去!我们跟成王殿下是连襟,成王殿下不可能会抓我们,定然是你们弄错了!”

“我的妻子是成王妃的亲妹妹!我们家跟成王府关系亲厚!你们敢关我们就等着死吧!”

狱卒啐了一口,真是晦气,还没有出正月十五呢,就遇到了这么晦气的一家人。

还敢攀成王府的亲?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儿!

懒得理会在牢里吼个不停的母子俩,狱卒锁好了牢门就上了地面,这牢修在地下,阴冷阴冷的,他还是赶快出去喝口热灸的好。

“张灵那个贱人!”中书侍郎那个其貌不扬的儿子一脚踹在了牢门上,又痛得自己嗷嗷叫。

他娘跟着他一个劲地骂:“一定是张灵这个贱人跟成王告状了!不然成王怎么会把我们给关到大牢里来?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地收拾张灵那个小蹄子!”

中书侍郎没有参与到母子二人中,因为他清楚,成王会把他们给关起来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刺杀失败了。

他花看一百两银子雇的刺客,还是个箭法高手,居然没能杀掉苏清意。

苏清意已经在谋划让张灵和离之后重新找一门亲事,可一旦判了和离,张灵所有的嫁妆都会被强制返还给张灵,那些嫁妆里女子用的事物也就罢了,可是银子和铺子他早就献了上去,难道叫他去要回来不成?

他已经在中书侍郎这个位置上待得够久了,可他在京城没有人愿意帮衬他,除了去寻那一位的门路,他别无他法。

张灵的嫁妆是他用来打通门路的,必然不可能再还给张灵,而只要张灵不和离,那么她的嫁妆就还能留在他的手上,所以,他才会派刺客去刺杀苏清意,只要苏清意一死,他不相信成王妃还能拖着她那个病病歪歪的身子去给她妹妹找亲事。

可苏清意没死!现在要死的是他们!

成王既然将他们关进了大牢,那就说明刺客没有捱住审讯招供了他是幕后主使,落到了成王的手中,如今他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那一位能将他从一个地方小官提到中书侍郎的位置上来,一跃飞升京城当四品官,那么自然也能够将他从大牢里给捞出去。

他相信会救他的,因为他,还握着当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