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给苏清意探索的机会, 两人在马车上一路玩着丝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目的地。

萧恪先下了马车,回身将苏清意给搀扶下来, 苏清意一下马车就和一排石阶打了个照面, 京城地处平原,即便有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所以这石阶也没有多长。

但是,苏清意还是觉得大年初一带她到郊外来爬山这种行为, 显得脑子有病。

“殿下真的不是在逗妾身吧?”从王府到这里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肚子都饿了, 就这?

萧恪向苏清意伸出手:“清意跟我来便是, 若是上面的景致叫你失望了, 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补偿。”

苏清意气鼓鼓地把手往萧恪的手上一搭:“怎会?妾身对殿下自然是相信的。”

萧恪便带着苏清意往山上走。

石阶还是湿的, 才下过雪不久, 这种材质的石头容易浸水, 干得慢,走着难免会打滑,萧恪牵着苏清意上行, 一是让苏清意省点力气,二个则是护着苏清意, 以免她脚滑摔了下去。

苏清意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一类闺阁小姐, 这点山路对于她来说也算不上困难, 很快就跟着萧恪一起到了山上。

“原来这山上竟然是一间道观。”苏清意仰头, 只见道观大门挂着古朴的匾额,上书“流云观”。

“殿下今天这是带妾身来道观拜神仙?”萧恪看着也不像是信鬼神的人啊。

萧恪帮苏清意理了理裙摆, 带着人往道观里面走:“非也, 带你来吃饭看风景的。”

这道观的香火不算太旺盛, 不过看起来还不错,观内有道士领着信众在参拜。

不过萧恪没有进神殿,而是和苏清意拐去了后殿,去了膳堂。

流云观的膳堂很大,可能是每逢法会之日会留信众在观内用饭,所以才修得这般大,萧恪拉着苏清意,在一张摆满了菜的八仙桌前坐下。

苏清意:“???”这么不客气的吗?

不料膳堂的道士见到了萧恪,竟然很是熟稔地同萧恪问好,没有一丝拘谨,萧恪也彬彬有礼地回应着。

“观主还在给一位信众讲经,稍后才能到,殿下不如先行用饭?”那道士说。

苏清意越发茫然了,萧恪怎么会和一个道士认识?而且看起来萧恪还是流云观的常客。

她想不通。

而道士口中的观主,就在此时踏进了膳堂,那年轻道士向这位留着花白胡须,一看就仙风道骨的观主作揖,笑道:“刚说到观主,观主就来了。”

观主不拘小节地往桌前一坐:“你倒是舍得来流云观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还一来就让我招待你,有你这样的?”

苏清意惊讶,这位观主跟萧恪之间是何关系?竟然这么对着身为皇子的萧恪说话?

萧恪恭敬道:“这不是惦记着您老人家,大年初一就来给您拜年了?拜年的礼物我已经叫人转交给旬风道长了。”

观主这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

“这丫头就是你大张旗鼓迎进王府里的侧妃?”观主把着自己的胡须,笑意盈盈,“不错,一看便知是个好孩子。”

苏清意看向萧恪。

萧恪这才说明观主的身份:“清意,这是我的师父,流云观观主,张初一道长。”

苏清意眼睛微微睁大,萧恪的师父?萧恪这师父怕是没有几个人知晓吧?

她站起来规规矩矩地给张初一见礼:“清意见过师父。”

张初一笑眯眯地招呼苏清意坐下:“你说这丫头没吃过流云观的素斋,想带她来吃饭,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叫人做的菜,看看这一桌,是不是很有食欲?”

苏清意这才去仔细观察这一桌子菜,有好几个看起来都不像是素菜,和肉菜别无二致。

这流云观的厨子是谁?手艺好生厉害。

苏清意已经思考起了把人给挖去几回闻的可能性。

萧恪动了筷子,给苏清意夹菜:“快尝尝,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意。”

苏清意朝张初一微微一笑:“谢谢师父。”

她吃出来了,这是豆腐做的,只是比寻常的豆腐要更绵软些,再加上淋了酱汁,看起来就像是鱼丸,但是又没有豆制品的泥腥味儿。

苏清意不等萧恪给她夹菜,自己便动了起来,她每一道菜都要好好尝尝看。

萧恪见苏清意吃得畅快,竟然也忍不住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只有张初一,因为已经习惯了流云观的饭菜,所以还是非常淡定的。

苏清意把每一道菜都给尝了一遍,不禁和昨夜的除夕宫宴进行了一个对比,除夕宫宴的饭菜味道是好,但是总有几分属于皇室的雕砌感,从盛放食物的器具到食物的摆盘,象征性其实大过了实用性,哪怕味道仍然很好。

而流云观的素斋,用的都是常见的素食为原材料,加以精心的创造而做出来的菜,没有什么摆盘,盛放的器具更是很普通的陶瓷,却让人回味无穷。

加上这里是供奉着神仙的道观,他们在膳堂里用膳也能听见道观檐角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奏响的声音,清脆悠远,清人心灵。

苏清意觉得在这里用膳,都用出了几分出尘的错觉。

用膳时萧恪和张初一都是聊些闲事,比如说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了,问张初一要孩子的出生礼,比如说这次北上去塞北赈灾,萧恪又见识了多少,还比如说张初一养的一只狸花猫是怎么把流云观的老鼠全部给抓出来摆在供奉神仙的桌案上,以及流云观的香火等等。

苏清意听他们交谈才知,原来流云观最开始很穷,是后来萧恪出银子修缮了流云观,又给流云观年年捐钱,才让流云观的道长们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每日做功课,招待招待信众,偶尔还组织一下法会,七月半也会做法事超度亡魂……

只是苏清意不明白,萧恪一个皇子,除了京城和军营,他也就只有办事时才会在外行走,是怎么跟张初一认识的呢?认识也就罢了,还拜了师父。

真是奇哉怪哉。

“清意去道观的各处逛一逛?我有些话想和师父说。”萧恪替她擦了擦嘴角,“很快就来找你。”

苏清意:……倒也不用,看师父他老人家那样子,你应该很久没有上过人家这里来了。

“那妾身就去随便看看,殿下和师父多聊一会儿。”苏清意悠然起身。

萧恪从碧灵的手里拿过斗篷给苏清意披好:“山间风要更凉些,小心点儿。”

又叮嘱了碧灵和若灵一定要看顾好苏清意。

苏清意浅浅颔首,带着碧灵和若灵离开了膳堂,有道士来引她们去参观。

流云观和别的道观布置大致是一样的,主殿供奉着三清,其它的偏殿供奉着各个道家的神仙,都是比较常见的,不过香火最旺盛的还是财神爷和文曲星,这两位一个管发财,一个管读书,香火很难不旺盛。

苏清意不用考科举,自然不用去文曲星那里劳烦这位神仙,她进了财神殿。

她手里的生意很大,每年能够挣的银子不少,只是这些银子不光是给她一个花的,她便想再多赚些。

碧灵取了香递给苏清意:“侧妃拜了财神爷,今年肯定能财源广进。”

苏清意笑了笑,拿着三炷香老老实实地拜了三拜,再将香交给碧灵,由碧灵插进香炉之中。

“咱们流云观的解签很灵,来观里求签的人不少,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引路的道士问道。

左右别无他事,去看看也好,苏清意便从财神殿转去了求签的偏殿。

没想到正值午饭点也有人前来求签,是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挎着一个竹篮,空的,应当是带了祭品上来,已经供奉上了。

妇人双手捧着签筒跪在神像前,双目紧闭着,一下又一下地摇着,签在竹筒里摇来晃去,最后掉落出来了一支,妇人睁眼把签给捡了起来,带着去找解签的道士。

“道长,还烦请您替我瞧瞧。”妇人神色恭谨,看得出来是一个很信奉神仙的人。

“吴家阿嫂,贫道上回便同你说过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道士并未接过这个妇人的签。

吴家阿嫂神色为难:“可是我跟我家男人身体都好,按理来说不应该怀不上孩子才是。”

苏清意:“???”

这个妇人想求的是子嗣?

可这偏殿里供奉着的,不是送子的神仙啊……

道士似乎也有些无奈:“吴家阿嫂,你跟你家相公,要求的不是神仙,是大夫。”

还有,太乙救苦天尊不管子嗣之事。

苏清意:“……”

明白了,这个妇人跟自己相公还想要孩子,只是一直怀不上,就来流云观求神仙。

正如道长所说,这是该求大夫。

只不过……苏清意分明记得刚刚那位道长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要是流云观真的灵验,那就是这个妇人和她的相公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个妇人也不是第一回 来流云观了,见道长都知她是谁,怕是来的次数不会少。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妇人失落地拉着孩子回去,只是那孩子看起来呆呆的,也许是痴傻?

难怪妇人想再生一个孩子。

“这位夫人也是来求签的?”送走了吴家阿嫂,道长便招呼起了苏清意。

苏清意施施然在道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如果我不求签呢?”

道长:“那贫道也可以替夫人一观气运。”

若灵心里直犯嘀咕,这听起来似乎不太靠谱。

就连碧灵也觉得这道士太能扯了。

苏清意微微一笑:“那道长不如替我瞧瞧,我所求之事,何时能成?”

道士端详了苏清意一阵,然后才意味深长地给出了答案:“四年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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