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心维护萧华, 但他也不能真的对群臣的意见置若罔闻,终于,在后一天的早朝上, 有谏臣以死相逼, 请求皇帝下旨彻查隋王害人性命一案,要是皇帝不下这个圣旨,那他们就撞死在大殿上。

如果有谏臣撞死在早朝上,这传出去的后果那可是相当严重, 就连昏聩了这么多年的老皇帝也很清楚这其间的份量。

群臣死谏跪了一片, 皇帝不得不忍痛下旨彻查萧华的案子, 由皇长子萧睿负责主审。

在皇帝看来, 萧睿是皇长子, 是萧华的兄长, 况且长兄如父, 必定会多加照顾萧华, 为他打算,让萧睿去查萧华,萧华肯定能少担点罪名, 少吃点苦头。

只可惜对自己的皇子们并不了解的皇帝打错了算盘,还长兄如父, 萧睿顶多算个后爹。

不过过程虽然波折了一下, 只要萧华落到了萧睿的手里, 就没有功夫再到成王府跟前晃悠了, 萧恪心里放心了不少。

兴庆侯世子杀了冯昭容的亲弟弟,而兴庆侯又偏偏摊上了他的主子出事儿, 无人能助他捞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但是兴庆侯又一定会去求萧华帮忙, 要是萧华姿态放低一点,兴庆侯还不会怎么样,可若是萧华仍旧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鬼样子,那么难免兴庆侯到时候狗急跳墙不会咬上萧华一口。

要是自己能亲眼看见萧华倒霉那就更好不过了。

萧恪暗暗地想。

在出发前往塞北之前,除了收拾了萧华一顿,萧恪还对隆和郡公出手了。

隆和郡公行事缜密,很难抓住他的把柄,但是最了解他的人是和他一同长大,一母同胞的皇后,皇后都已经和萧恪站在一条线上了,自然不会吝惜自己手中的情报。

她对自己这个令人讨厌的弟弟无感,她早就同父亲说过,爵位交给他只会酿就祸患,父亲偏偏不信,放着品行端正又富有真才实干的小儿子不喜欢,非喜欢那个蠢货,现在好了,都叫皇子们给抓到把柄一道对付了。

皇后可不想自己受到牵连,同时也希望保住隆和郡公府的荣耀,所以她选择了和萧恪联手,共同对付隆和郡公。

一个萧华,一个隆和郡公,都在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萧恪才放下心来动身北上。

临行前萧恪接收了朝廷筹措的粮食和国库拨出来的赈灾银子,粮食自是不必多说,临时筹措根本就凑不到多少,商户趁机涨价皇帝也不管,任由商户发国难财,而银子那就更少了,就给了五万两银子,都没有装几箱,还真的是拿苏清意的嫁妆当国库用。

萧恪再次对自己的这位父皇感到无比恶心。

不过有一点,既然他不愿意出这个银子,那么他也别想塞北还能拥戴他这个无能的皇帝。

他会将哪里用的是苏清意的银子一点一点地给算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欠了苏清意的。

苏清意说得对,既然皇帝不仁,那就不要怪他们将军心民心皆收于自己囊中。

“殿下,在北边有一家钱庄,名为度北钱庄,你拿着银票去那里兑现银。”苏清意将装着银票的盒子递给萧恪,“妾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这次赈灾的银子,粮食和棉衣也早就叫人运了过去。”

萧恪抱住了苏清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清意,多谢。”

苏清意给了他赈灾的底气,而他也不可能无所表示,他将自己的亲令交给了苏清意。

“见此令如见我本人,有了它,我手下的所有人都可供你差遣。”萧恪把那枚古朴的铜牌放到苏清意的手中,“我和清意,推心置腹。”

苏清意没有推辞,她收下了萧恪的亲令。

她原本只是奔着萧恪最有可能坐上龙椅,才会选择萧恪作为合作的对象,刚开始她也没有想过能和萧恪走到这么信任彼此的一步。

“妾身还有一物要给殿下。”苏清意把连夜赶工的荷包拿了出来,“先前殿下不是说要一个妾身亲手绣的荷包?喏,绣好了。”

萧恪接过荷包,一脸认真:“清意这是绣的山川河流?”

苏清意眨了眨眼,作势就要去把荷包给抢回来:“殿下要不还给妾身吧,左右殿下也认不出来妾身绣的是何物。”

萧恪自然不还,还直接系在了腰上:“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当真了?”

他自然是能看得出来,苏清意绣的是吉祥纹。

苏清意的女红水平确实很一般,不过也不至于差到连绣的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萧恪再次抱了抱苏清意,给苏清意拢好身上的披风:“你回吧,如今天气凉了越发的冷,苏扬是四季温暖之地,你肯定受不了京城的温度。”

苏清意摇摇头:“妾身目送殿下离开。”

要是换作之前,萧恪叫她回去她必然回去,只是如今不一样了,萧恪在对她交心,她便不会再将萧恪视为工具。

毕竟他们很有可能,就要相守一辈子。

萧恪眉目舒缓,他扬声唤道:“萧征,照顾好侧妃。”

萧征抱剑领命。

苏清意眼睫轻颤,萧征可是萧恪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且忠心耿耿,萧恪就这样把人派给了她。

“宁福来荣,待会儿你们好好护送侧妃回府。”萧恪是去赈灾的,自然不会带宁福和来荣,所以将他们二人也留在了京城。

嘱咐完之后萧恪三两步走过去翻身上马,青色的披风在他的身后打起一个潇洒的弧度。

萧恪拉着缰绳调转了马头,下令出发。

队伍从城门口慢慢走远,苏清意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等到队伍彻底看不见。

城墙之上,萧睿和萧远注视着这一切。

萧睿道:“真是羡慕五弟,能得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相伴。”

萧远不可置否:“对于女子来说,更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丈夫的地位和权力。”

“老五本就不重美色,他这位侧妃刚进王府就能受宠怀孕,靠的自然不是她那张脸。”萧睿感慨,“我们比老五年岁长些,在克制欲望方面,却远不如他。”

男人喜好女子美色是正常的,包括萧恪也是,但是萧恪不一样的是,他可以收很多个女人,却不会因为她们的美色而流连,这一点,萧睿和萧远,都做不到。

“看这样子,以后成王府里就是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了。”萧远淡淡一笑。

萧睿:“其实像五弟这样也未尝不可。”

他们这些皇子纳进府里的女子,要么是家里人为官,要么是他们贪图美色,但是府里人多了,反而乌烟瘴气。

萧恪从不纳高官家的女儿,看起来周身助益少,但他会受到的束缚也更少,倘若日后登基的是萧恪,那么他的后宫之中,将无人能掣肘前朝。

“不说这些了,说说大哥吧,大哥打算何时前往冀州?”萧远问他。

萧睿:“就这几日了,朝臣们这次反应很激烈,我也得赶快查明才是。”

当然,朝臣们为何反应激烈,兄弟二人心里都很清楚。

“大哥以为,这次冀州的案子,能把萧华给拉下台否?”萧远直接道。

萧睿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以咱们父皇的脾性,难,很难。”

他们这个父皇,踩了狗屎运才当上了皇帝,是真的无德无能,大渝能够在他的治理下坚持几十年还没有完蛋,全靠先辈积德,一连出了一串能干的贤明君主。

在皇帝眼里,萧华不过是看上了个民妇,杀了几个贱民而已,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皇帝的眼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渝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哪怕是再过分的话。

“能做到哪个地步就做到哪个地步吧。”萧远踢了踢城墙上不起眼的沙砾,“只要能让萧华短时间内不能出来蹦跶,我们兄弟几个收拾他的羽翼,还是不难。”

虽然他们互相视彼此为竞争对手,但是在一致对外这一点上从来都没有谁扯过后腿。

萧睿和萧远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苏清意回了成王府,坐在窗边看着枯叶簌簌地被风吹落,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从皇帝那里弄到点好处。

皇帝这个偏心眼的把萧恪给弄去了塞北,那她只能从皇帝那里扣点好处出来了。

“碧灵,你去问问宁福,府里有没有殿下亲手猎的皮子。”

碧灵领命出去。

萧恪连自己的亲令都给了苏清意,宁福自然明白不能将苏清意等同于寻常侧妃来看待,所以碧灵来问,他直接跟着碧灵到了清疏院来回话。

“回侧妃,殿下去岁时曾经猎到过一块虎皮,不过打理出来之后天气就暖和了,一直没用得上,还放着呢,侧妃要的话奴婢去取来。”宁福恭敬道。

“不,你进一趟宫,给陛下送去,可知该怎么说?”苏清意没有过多指点,她相信,要是萧恪身边的人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也就不必留在萧恪身边听用了。

果然,宁福道:“请侧妃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件事给办好。”

她无非是想提醒一下,你把你那个守着孩子出世的亲儿子给派去了塞北,你亲儿子不仅不怨憎于你,还借塞北想到了要给你送虎皮。

皇帝是不可能会愧疚的,苏清意也不会指望皇帝愧疚,她要的,不过是皇帝在自以为是时放出来的好处,不管是什么都好。

要是皇帝不小心被萧恪的孝顺给感动了,那能够薅出来的好处可不少。

“你进宫时,顺便替殿下去拜见一下皇后。”苏清意担心以皇帝的脑子还真的堂而皇之地受了萧恪的虎皮,她得请皇后去提点一下。

宁福:“是,奴婢这就进宫。”

他退出清疏院,不禁对苏清意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他们这位侧妃,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