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的诉状被刑部尚书递进了宫里, 呈到了皇帝的面前,虽然作为一个昏聩的皇帝他并不觉得萧华□□了一个村妇算什么大事儿,但是诉状上一个又一个的血印还是让这位没见过什么风浪的老皇帝心中升起了一点惧怕。

刑部尚书秉公直言:“陛下, 敲登闻鼓时瞧见的百姓众多, 若是不能将此事好生处理,怕是要引发民愤。”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皇帝看重那一纸诉状就脑门疼。

这些愚民,一天到晚正事不做, 就知道找麻烦。

刑部尚书:“臣以为, 此事涉及皇子, 关系重大, 应当由皇族出面主审, 外加三司会审。”

皇帝在第一时间就驳回了刑部尚书的提议:“不行, 华儿是皇子, 脸面很重要, 岂能让他失了颜面?”

刑部尚书在这位是非不分的陛下手底下做事多年,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因为皇帝的荒唐行事而感到头疼。

同样是皇子,你把五皇子派去塞北赈灾, 还要花人家侧妃的银子,人家第一个孩子还未出生, 对待萧华, 涉及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 却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正欲再次劝谏皇帝, 殿门却被人给推开,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 应当是宫妃, 刑部尚书低下了头。

“陛下, 您要替臣妾做主啊!”那宫妃跑着跑着便跌了下去,哭哭啼啼的,“臣妾的弟弟死得好惨啊!”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帝亲自起身过来将这宫妃搀扶起来,“哎哟喂,怎么哭成这样了?”

这是他最近宠爱的一个年轻妃子,冯昭容,才入宫不久。

冯昭容哽咽不止:“陛下,臣妾的弟弟不过是顽劣了些,但是罪不至死啊!兴庆侯世子下手好狠,竟然直接将臣妾的弟弟当街打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疼爱的弟弟居然惨死于他人之手,这叫她如何能受得了?

“你起来慢慢跟朕说。”皇帝拉着冯昭容与自己同坐。

刑部尚书眸子动了动,兴庆侯,那可是四皇子的人,今天四皇子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居然有两件事找上门来。

瞧着皇帝宠爱这位宫妃的样子,想必不会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位宫妃死了弟弟,肯定要兴庆侯世子给她弟弟偿命才会作罢。

兴庆侯自己保不住世子,必然会向隋王求救,而隋王自己也陷在一桩人命官司里,就算是腾得出手,他也不可能去救兴庆侯世子,这样一来,隋王必失兴庆侯这一臂膀。

虽然有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但是刑部尚书并不认为今天的这两桩事是单纯的巧合。

这会是成王的手笔吗?

冯昭容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将事情的经过告知皇帝。

原来是冯昭容的弟弟在歌舞坊和兴庆侯世子起了冲突,冲突的原因还是兴庆侯世子看上了一个弹琵琶的姑娘,想要用强,但歌舞坊真的是正经歌舞坊,里面的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兴庆侯世子这样做,跟强抢民女也没有多大区别,冯小少爷顽劣归顽劣,但是这这件事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兴庆侯世子却对冯小少爷大加嘲讽,冯小少爷气不过跟兴庆侯世子动了手,兴庆侯世子便将人用花瓶给砸得头破血流。

“兴庆侯世子说臣妾虽为宫妃,但也不过是个妾而已,说臣妾再受宠爱也比不得他们兴庆侯府尊贵。”冯昭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臣妾的弟弟都是为了维护臣妾才会遭此毒手,要是不能为弟弟讨一个公道,臣妾便不活了!”

冯昭容能够得到皇帝的宠幸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正是皇帝最喜欢的那款女人,只要她哭一哭再闹一闹,皇帝定然会招架不住。

果然,皇帝大怒:“兴庆侯府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是皇帝的,他的妃嫔岂能和寻常人家的妾相提并论?兴庆侯世子这般胡言乱语,肯定是在侯府里学来的,兴庆侯脱不了干系。

“现在就去将兴庆侯府把兴庆侯世子等给朕抓进刑部大牢!”皇帝猛地拍下,“朕倒是要看看他们兴庆侯世子到底有多么尊贵!”

刑部尚书没走:“那四皇子的案子?”

“朕自有论断!”意思就是放着不管。

刑部尚书告退,但他心里丝毫不慌,背后主使既然让林若告上了京城,就不会让这个案子夭折,必定是要让隋王栽个跟头的。

且瞧着吧,明日早朝还有得闹腾呢。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拿兴庆侯世子。

……

成王府书房,萧恪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心情愉悦了不少。

“不光是兴庆侯,能揭出来的都揭出来,争取将萧华给困死。”萧恪沉声道。

只要萧华被困住了手脚,他才能放心地去塞北赈灾。

下方那人躬着身子,态度恭谨:“殿下放心,这次将隋王一脉的人给捅了五个出来,外加隋王倒霉,冀州有人上京来告他,怕是除夕前隋王都不会好过。”

萧恪冷笑:“他不好过那就最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招数,活该。

“塞北那边情况如何?”萧恪暂时不理会萧华的事,谈起了塞北。

“塞北雪灾确实严重,大雪压倒了很多房屋,修缮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有殿下的筹谋,今年戎狄并未趁机南下,减轻了塞北的负担,又有苏氏商号发粮发棉衣,没有起动乱。”

萧恪知道,苏氏商号这边是苏清意的意思。

苏清意的眼光看得很远,不光是一个只会做生意的人。

“你提前去探路,本王担心有人会在运送粮食时下黑手,你带上足够的人手,把路给清干净,要确保运送粮食的路途畅通无阻。”萧恪吩咐道。

那人领了命:“属下遵命。”

萧恪在书房又忙了许久,等到了晚膳的时间又去陪苏清意吃了顿晚膳。

吃饭时萧恪总是会频频地看向苏清意的肚子,苏清意穿着宽大的裙子,其实现在还看不出来,等他从塞北回来,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会动了,孩子会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然后明年出生。

苏清意失笑,没想到萧恪在当父亲这件事上还是会有些紧张的心情,她放下筷子,拉过萧恪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等殿下从塞北归来,殿下再将手放在这里,孩子说不准会踢你一下。”

萧恪笑了起来,神情也柔和了不少:“那还是不能太好动了,不然尽折腾你了。”

他凑近苏清意的肚子,温声道:“小家伙,爹爹不在,你不许欺负你娘亲,听见了没有?”

苏清意:“现在哪里就能听得见了?”

萧恪:“不管能不能听见,都要先教一教。”

他对教养自己的孩子抱着十成十的热情,自己从小没有感受过父亲的疼爱为何物,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上一条自己走过的老路。

这一晚萧恪是在清疏院睡的,晚上就半搂着苏清意入眠,第二日他打算借故不去上早朝,免得又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正好可以陪苏清意一觉睡到大天亮。

萧华自己管不住手下的人,当然,他本身也是爱作死的,这一次早朝能吵成一锅沸滚的热粥,谁沾上谁倒霉。

自然,最倒霉的肯定是萧华。

第二日萧恪是跟苏清意一块起的床,又一起用了个早膳,然后去了延鹤院。

张氏的身体虽然有细心调养,但是如今天越发冷了,出门对于她来说太过受罪,便躲在了屋子里,萧恪临行前该去看看她。

他当年征战回来便一直没有离开过京城,张氏也是在他回到京城之后才娶过门的王妃,也就是说张氏也没有留守成王府的经历。

“殿下这一去,除夕前能赶得回来吗?”张氏忧心不已。

要是萧恪不能在除夕之前赶回来,那么除夕宫宴,要么就是她这个病秧子去,要么就是苏清意一个身怀六甲的人去,不管是谁去,没有萧恪在,她们都不会好过。

“王妃放心,今年塞北雪灾是意料之中的事,早有部署,赈灾不会太难,很快就能赶回京城的,你尽管安心在府里养身子。”萧恪抱了抱自己这位身体孱弱的王妃,“等你身体养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孕育子女。”

张氏的眼睛一热,她闷声道:“那妾等着殿下平安归来。”

萧恪:“会的,到时候少了一根头发王妃都可以找我算账。”

没能在延鹤院陪张氏多久,散朝之后消息传回来,他就要决定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忙得不可开交。

他只剩下明天一天的时间了,而萧华今天还在蹦跶。

他必须地抓紧时间。

苏季来了王府,将动向汇报给了苏清意。

即使早有准备,皇帝的偏心还是让苏清意长了见识。

“陛下本来是想将诉状给销毁,然后把事情给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太快,今日早朝直接有官员上书,还获得了一致拥护。”苏季道。

“陛下以为销毁一张诉状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却不知事关皇族,人传人只会传得更快,他高坐在皇宫大内自然是听不见看不见的,可能听见能看见的,还是大有人在。”苏清意继续绣着荷包的纹样。

“林若上京带了三份诉状,就算是这一份被销毁,也依然还有两份,咱们这位陛下,还是太自以为是了。”苏季言辞间对皇帝没有半分尊敬。

苏清意拿过剪子剪掉一截线头,头也不抬:“现在萧恪要去塞北,审理萧华很有可能会是萧睿主持,萧睿是皇长子,乃是各皇子的榜样,他会教萧华做人的。”

苏季笑了笑:“这倒也是。”

苏清意的纹样绣好了,她自己瞧着还是挺满意的,再给做成荷包就行。

萧恪可不能嫌弃她的手艺,这是萧恪自己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