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宇证明自己清白的现场, 让元灿霓觉得像逼供。

有一点点受用,更多的是无所适从,害怕商宇把自己一层一层剥给她看, 侧面印证她的无理取闹。

新的一周并无新鲜事, 文叔每天会发训练视频给她。

商宇虽然像小孩重新学走路,可惜不像小孩一天一个样,每天都会进步。他像一只蜗牛,慢吞吞前行,留下扭曲鲜亮的痕迹。

周末,多了商奶奶这位VIP, 可谓兴师动众,元灿霓一路提起一百倍的精神应对。

商奶奶比元生忠年轻几岁, 精神不可同日而语, 路上像第一次参加春游的小学生, 格外兴奋, 跟元灿霓反复唠叨这孙子终于肯让她去探望。

“这男人结了婚就是不一样,肯听老婆的话就顺眼多了,”商奶奶絮絮叨叨, “刚出事那会他们瞒了我好几个月,阿宇说好三四月回国, 一直拖一直拖, 拖到六月纸包不住火,才跟我坦白。他妈妈还说出去几个月是出差, 哪有去那么久,家里的生意又没做到美国。”

元灿霓说:“他也是怕你着急, 飞去美国可不比去省会。”

“是啊, 不让我去美国看他, 我可以理解,后来都回国了,还不让我去看——”

时隔数月,商奶奶依旧委屈得撅起无花果干一般的嘴巴,音调哀哀。

“人也像换了一个人,脾气特别差,跟他爷爷刚坐轮椅那时候一模一样。”

元灿霓艰涩道:“他自己也难以面对……”

商奶奶双手自然交握,置于膝前,“他跟你也发脾气吗?”

元灿霓犹豫一瞬,最终还是如实摇头,“几乎没有。”

如若存在,她面对元生忠数年河东狮吼,自然积累不少避祸经验,走为上策,影响不大。

商奶奶笑容暧昧,手指虚点她门面,泄密一般忽然压低声:“我就知道他对你很特别。”

她总归是他的合法妻子。

元灿霓心里自嘲。

“他出国的第二个年头——还不够一年——春节没回来过年,就让我在他房间的衣柜里找一个盒子,出了年有空叫人送一个盒子去你爷爷家,这么大——”

商奶奶比划足足有一个车座位大小的形状。

元灿霓无法勾勒出盒子的原始模样,随口附和:“那么大啊。”

商奶奶说:“包装得好好的,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我记得挺轻的,就猜是不是裙子鞋子包包啊?”

商宇即使不在眼前,也有人帮忙一层层剥开他的心,元灿霓如坐针毡。

一头雾水中,隐隐涌动着不安,或许还有后悔。

“送我爷爷家?给我的?”

商奶奶爽朗而笑,“总不能给你爷爷吧。”

元灿霓陪着干笑,“说得也是。”

年老迟滞的脑袋终于转过弯,商奶奶困惑道:“你不知道?我亲自送过去的啊,听阿宇那么正经拜托,说给你的成年礼,我正好有空就顺便走一趟,你爷爷亲手接的。我没记错。”

商奶奶煞有介事扶一下金链细边眼镜,努了努嘴,点点太阳穴,“我老眼昏花,但是记东西还行的!”

元灿霓呵呵笑,说谎不是习惯,便含糊道:“时间太久,差点忘了。”

商奶奶似有遗憾,感慨一句:“兜兜转转,幸好你们最终还能走到一起。”

激动了一大早上,商奶奶开始打哈欠。元灿霓让她稍作歇息,一会便能到。

时隔数天再见商宇,元灿霓的眼神像透视,能洞穿盒子的秘密。

可惜他犹如惊弓之鸟,眉心微蹙,征询的目光中带着犹疑,可能已经自检一番:明明没做什么错事。

元灿霓抿了抿唇,暂且压下一探究竟的欲望,默默听商奶奶跟他絮絮叨叨。

早晨迎来夏季第一场暴雨,天气阴晴,气温较往日舒适。

商宇下午临时没有安排项目,换上自己的衣服,套上护腕,提议溜出院陪她们转一转。

商奶奶一路走一路感叹城市变化大,跟十几年前比全然两副模样。

商宇偏头问元灿霓:“你以前来过省会吗?”

元灿霓想了想,“小时候来过一次,跟我妈来培训,当天往返比较匆忙,没什么印象了。”

商奶奶郑重嘱咐:“阿宇,等哪天你不用天天住院,就带霓霓多出去旅游,到处转转。年轻人就该多看看世界。”

商宇应声,停下带牵引头的轮椅,仓促抚一下元灿霓的手背,示意在跟她说话。

“先想想度蜜月去哪里。”

只要跟商宇在一起,元灿霓已然习惯感知“一米四”的目光,立刻听出是跟自己讲话,听不出的是他的心思。

她放弃探询他的眼神,如若他是在长辈面前说场面话,他出招,她便敢接招。

“有范围吗?”

商宇笑,“地球以内,签证能到的地方,我都随你。”

“我想去你上学的城市看看。”

不假思索的声音一改以往的沉闷,如许愿般轻盈而坚定,很容易泄露朝思夜想的痕迹。

商宇敛了笑,带上十二分的认真,“我们可以从你上学的城市起飞。”

他的许诺搭起一座虚拟的桥梁,连贯两座曾留下他们身影的城市,也似乎连通了彼此相隔的八年。鸿雁传书失效的岁月,幸好还能够用蜜月弥补。

元灿霓心头微震,绷不住的笑意在唇角漾开,非要强装若无其事:“我当真的啊。”

商宇也笑,“多大点事。——不过冬天太冷,你的婚假休了吗?”

“才三天。”

“加上国庆,如果再能请几天年假,半个月勉强够用。”

除了第一任前男友家,元灿霓还没去过很远的地方旅游,期待中也有毫无计划的紧张。

商宇又问:“你喜欢秋天吗?”

“嗯……”

“那我们秋天去,刚好也是在秋天认识。”

商宇仰头与她说。

越聊越细节,方案几乎落地,她的惊喜裹着茫然,后劲强于初尝,感受真实而复杂。

除了紧张,也许还有一丝丝对浪漫的幻想。

商奶奶一直如旁观者,却更像见证人,笑着说:“我突然走得有点累,让阿文来接我回去休息吧。你们难得见一次,好好逛逛。”

不多时,文叔推着另一辆轮椅将商奶奶接走。

商宇问:“你累不累?”

等人的间隙刚好坐了一会,元灿霓摇摇头,“你呢?”

商宇略带自嘲,“我一直坐着。”

商厦近在眼前,元灿霓示意:“我想逛衣服。”

商宇调转方向,“走吧。”

“我可能要试很久。”

“我自带座椅,哪里都可以坐。”

之前跟商宇逛街,不是直赴珠宝店便是饭店,鲜少随心所欲出门。一来他行动不便,二来时间实在打紧。他们像两个工作狂,各自忙碌。若不是夫妻,情侣相处凋零冷淡,恐怕早已亮起红灯,开始考虑感情走向。

元灿霓跟商宇像普通情侣一样逛了几个小时的街,顺便吃了简单的晚饭,大包小包或挂或放在他的轮椅上。

文叔把战利品带回家,元灿霓送商宇回病房。

等在电梯前,元灿霓不禁转了下发酸的脚腕。

“累了?”

碍于“一米四”的视线,商宇很容易发现她的小动作。

元灿霓坦诚点头。

“过来。”

他拍拍膝头,记不清第几次邀请她落座。

由于住院部禁止用轮椅牵引头,商宇的座驾又回归最普通的功能,成为名副其实的11路“自行车”。

晚间出入人员稀少,元灿霓便坐过去,轻轻背靠他的胸膛。

“会痛吗?”

“不会。”

商宇很自然将下巴垫上她的肩头,顺势吻了吻耳垂——也许这才是他的醉翁之意。

电梯门哗啦打开,空无一人。元灿霓刚要抬起屁股,却给一条“安全带”扣住,命令的男声含着蛊惑:“坐好。”

商宇手腕爆出青筋,有力划着轮椅,“载”着她一齐进去。

元灿霓用尽每一分精神提防翻车或者卡壳,然而无事发生,他们顺畅地进入宽畅的电梯,成功调转方向。

遗憾电梯箱壁不反光,看不见他们重叠的模样。

叮的一声,抵达目标楼层。

电梯门刚缩回去,门口密密麻麻站着一片人,刚开完会的主任、医生、护士和面孔稚嫩的实习生,齐齐堵在门口,盯着姿势亲密的俊男美女。

元灿霓霎时如被班主任逮住的早恋学生,双颊飞红弹到一旁。

商宇更熟悉外面这群人,再淡定,也红了耳根。

主任跟商宇家里算半个熟人,当下开玩笑:“谁的病人啊,偷溜出院谈恋爱也不管管。”

医护人员憋着笑,后排被挡的忍不住或探头或跳跃,夹道相迎,气氛涌动,恍如明星接机。

商宇不失风度跟主任打过招呼,跟在元灿霓身后出电梯。

元灿霓把人送到,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拉回去。

“亲一下,好多天没亲过。”

预告再直白,也比不过他的进击。

直接,强烈,一击即中。

跌回轮椅的那一刻,元灿霓就给他精准捧住,隔着棉垫变形;“半边葫芦”推上了锁骨,渐渐通畅无阻,从指缝漏出。

他剪着她的尖端,似断非断,痛觉激活神经,末梢分外活跃敏锐,没有错过每一寸的体温与挤压。

扣眼落空,门襟豁开,凉意泛漫,两个小小的粉锅盖给拧成了鲜红。

轻盈的快乐从她的嘴角逸出,危机感随之而来,元灿霓慌张望向带窗的病房门,却想不起刚刚是否有人经过。

“锁了。”

他将她搬到床沿,后撤一段,潦草拉上遮光帘,围拢出一方狭小的世界。

光线昏昧几度,暧|昧发酵几分。她低头,他仰头,同时坐着,落差可以忽略不计。久违的平等里,气温似因重新合成的拥抱而稍稍上升。

商宇弯腰,吃着一边,掐着另一边。两个小小粉盖交替给涂得凉津津,又像快要被咀烂。

元灿霓揽着他的脑袋,臂膀感受他发梢的细碎刺痒,不知不觉用劲,压缩彼此间距,几乎闷坏他。

破坏欲隐然而生,他们成为猎人,也互为猎物。

商宇饱尝过两团暄柔,便放倒她,迎面枕上她富有厚度与弹性的小肚子,溺在肌肤与脂肪的温柔质地里,随着她的吐纳浅浅起-伏。

元灿霓像托着一只皮球,收着气,赤露两块有致的髋骨。

光洁的脚踝被商宇捞起,握住,抹开一双单鞋,搁在被单边沿。

裙摆自然流向髋骨,白色的三角蕾丝见了光,给他简单一抹,边缘支棱出些许卷曲的黑丝。

元灿霓偏头,只能勉强瞥见他的眼神。

从未被如此长久注视,她不由收缩又舒张,流了一口,在棉布浪底晕开了一个半透明而不规则的斑块。

炽热的贪求支配了商宇的理智,指端触上斑块那一瞬,他全线失控。

他沉腰埋头,鼻尖替换指端,轻嗅慢拱,直至鼻息变热,鼻梁起潮。

元灿霓尽然冻僵,膝盖处在开合的纠结里,时而钳住商宇毛茸茸的脑袋,让比基尼区更为溽热,时而大大敞开,给他换口新鲜空气。

当商宇拉开最后屏障,三角蕾丝布流至脚踝,他温吞而灵动,亲昵地搅出她的味道与涔涔水声——

元灿霓望着方格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髋关节处丧失气力,近乎搐动,。

她用掌缘死死封住声音,堵不住的鼻息仍汹汹难平。

忘我的那一瞬,似有灵魂共鸣的幻觉。

倏然间,门外人声由远及近,不知是对方偶然扬声,还是他们忽略太久。

然后,声音停在门口。

商宇附着元灿霓,彼此凝神谛听,一动不动,既怕预判错误坏了气氛,又担心来不及逃遁。

医学名词蹦出几个,侧面佐证身份,似乎下一瞬间,病房门会吱呀推开,白大褂夹着文件夹走来。

两人心跳咚咚,狂乱到病态。

就在商宇准备拉过被子的一瞬,谈论声伴着足音远去。

小小的意外加速了他们的步调,商宇抬腰放出蓄势已久的禁锢,拖过元灿霓,让她的后膝盖挂上轮椅扶手,用膝头托住她的后背,让她叉住自己。

然后他前后划动轮椅,形成一种变相的主动。

元灿霓第一次获得几乎100%的被动享受,莫名契合传统的想象,似乎离普通夫妻更进一步。

久旷难耐,顾得不病床微妙的嘎吱,元灿霓情不自禁撑起双肘,配合他的节律,一起癫狂,一起停歇。

病房恢复安静,不宁的是彼此的内心。

仓促拾掇后,元灿霓变成瘫倒的病号,耷拉在条纹被单,望着他走神。

商宇勉强调整过来,欠身俯视她的小雀斑,抹出她花瓣型的发际线,往光洁的额头印了印。

“霓霓……”

“嗯?”

他们的声音都带着酣然的沙哑。

商宇眼神含着相悖的哀然,“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可能会一直处在平台期,然后变成极限,只能象征性走两步,一辈子离不开轮椅……”

元灿霓怔了怔,悄悄挪动,离他更近,“为什么你总把自己的情况往严重里说?领证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商宇说:“我总怕你会后悔跟我在一起。”

元灿霓望住他,捧印着他的脸颊,似要把手感录入记忆。她轻轻摇头,头发在枕头窸窣而响。

商宇蹙眉,“我不许你哄我。”

元灿霓垂下手,拉过他的,亲了亲手背,依旧闻到一股熟悉的残香。

“我工作不久正式谈了第二次恋爱。”

商宇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与拒斥。

她不管不顾,抓住转瞬即逝的勇气,继续倾诉:“被劈腿了。”

“……”

商宇扯了扯嘴角。

“本来很难过,过了几天听说你出意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飞去美国,可是我没有钱……”

她一瘪嘴,悲凉的往事意外出现滑稽的效果,商宇不由噗嗤,可悲剧的后劲上来,便再也笑不出。

“我很难过,很难过,却不是再为被劈腿难过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还想跟你重修旧好……我还想跟你好……”

突兀的转折超出商宇的预料与控制,怔忪一瞬,痛苦与遗憾淹没了他。

他抱住泫然的脸庞,却无法扭转过往的命运。

他从喉咙呕出颤抖的质问:“既然那么舍不得,当年你为什么要放开我,我明明准备跟你表白,你却、你却说让我从你那里‘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