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商宇、元进凯和白映晗的三角恋在元灿霓这全然不是新鲜事。

高中住校后, 元灿霓一周有足足六天可以离家生活,远离元家束缚,精神状态不可同日而语, 加之身体逐渐长开, 出落得越发拔群,追求者甚众。

平日没少流言蜚语,无非多跟哪个男生说一句笑,就被造谣发花痴,与“天台打野战”的严重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罪魁祸首找出来,元灿霓束手无策。

但她很快找到微妙的心理平衡。

元进凯被人揍成了调色盘。

他戴着口罩, 谎称感冒。

在食堂吃饭时泄露天机,唇角淤青, 鼻端发红, 像刚淌过血。

元灿霓瞠目结舌, 餐盘险些端不稳。

而且元进凯避瘟神一样, 见她绕道走。

应该怕她跟家里打小报告。

那会元灿霓对这个人的厌恶达到巅峰,看人暴尸街头都不一定会帮忙报丧,怎么可能惹事上身通知家长。

元灿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当无事发生。

她雀跃地想跟商宇分享“喜讯”,又怕显得太幸灾乐祸, 颠覆在他心中的形象。

最终选择闭口不语。

“天台打野战”的恶劣传言随之悄悄消失。

因为有更劲爆的消息取而代之。

商宇因为元进凯挖墙脚, 把人胖揍一顿,白映晗还在旁劝架。

所以元进凯才成了一副鬼样。

一时之间, 三角恋流言不胫而走。

不过因为商宇和白映晗太才貌双全,甩元进凯不止一个等级, 风传里的元进凯只是一个欲求不满的痴汉。

故事与元灿霓再无瓜葛。

她闻言笔也没放下, 直接跑去商宇的教室, 想确认他是否受伤。

临窗的学长总是用暧昧的语调高声传话:“宇哥,你的好妹妹来了。”

然后哼起那首老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肉麻至极,听得周围同学纷纷喊救命。商宇出来顺手按一下他的脑袋,终于掐断歌声。

“橄榄吃完了?”

她挂念他安危,他担心她嘴馋。

两种不同维度的忧虑,把他们隔成两个互不相干的气泡。

“没有。”

元灿霓有点恼他当她是吃货,上门就是要饭。

她仔细观察他的脸,细腻顺滑,连毛孔都欠奉,更不说什么淤青。全身裸-露的皮肤也不见伤痕,大概是打了胜仗。

“这么看我干什么?”

商宇有点好笑俯视她。

元灿霓内心矛盾而分裂,既希望他严惩元进凯,又不愿意他给白映晗当英雄。

行为随之有些错乱,她没头没脑递出手中仅有的自动笔,“新买的挺好用,给你一支。”

打那以后,商宇和白映晗成了公认的一对。

元灿霓浑浑噩噩,甚至偏向信以为真,被人问起,一概称不知。

来人必会惊叹:“你不是他的好妹妹吗?”

元灿霓黑着脸:“不是!”

跟许卓泓聚完,回燕灵湖的路上,元灿霓便跟商宇宣布:“我不想管元进凯的事,你怎样决定不用跟我商量。”

反正钱又不是她的。

她双手盖在肚脐,释放脚托,舒服地躺着,当真两眼一闭,屁事不管。

商宇欠身从椅背置物袋抽出一叠薄毯,展开一半,轻轻盖在她赤露的双手上。

元灿霓被动睁眼,四目相对,正合他意。

“我以为,可以让他跟你道歉,为过去的种种说对不起,如果你接受,我才考虑给他出资。”

元灿霓双目瞪圆,无意识绞着薄毯,把两只手卷成春卷。

心头畅快如打通任督二脉,嘴上依旧嫌弃:“你钱很多?有必要买他的道歉?”

“你弟嘴硬好面子,只能在他有事相求的时候,稍微撬开一下。不过,难度系数还是比对付某些人要低很多。”

元灿霓显然在“某些人”里占了一个名额,佯怒横他一眼,左手却给他从“春卷”中抽出,熟络地扣在手里。

“焐暖了,该给我了。”

商宇变成前一刻的她,往颈枕找好姿势,又拢了拢手指,扣紧她,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某个名字徘徊嘴边,元灿霓腹稿打了几遍,和他迎来疑似二人世界的亲密与宁静,她终究没有搬出第三个名字。

面对商宇的犹豫,像刻进骨髓,渗透了她的行为模式,从过去与现在都是。

高一的体育课,她终于见识到白映晗传说中弱不禁风的体质。

进入夏天,炎阳暴晒,白映晗撑伞站篮球场看打球,毫无征兆晕倒。

扶住她的女生先叫出声,然后整个球场上的男生渐渐停下来,其中包括商宇。

“又晕倒了?”

“要送校医室吧?”

“通知老师吧。”

众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商宇驱散围观人群,让留一点空气,果断说送校医室。

人群自动让位,默契把焦点给到他身上。

除了商宇,没有更合适的送医人选。

“我来!”

眼看商宇准备拉白映晗的手腕,元灿霓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底气,抢过白映晗两条胳膊,架自己肩上,捞起她的两边膝弯背好,稳健地往校医院赶。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回过神,半是赞叹半是调侃:“商宇妹妹真牛逼!”

元灿霓安全把白映晗送达校医院,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嘴唇也跑白了。

万幸白映晗只是低血糖,喂下大半杯葡萄糖水后恢复不少。但她是出了名的带病之躯,校医还是让通知家长领回去观察。

校医又说:“你可得好好感谢你同学,我就没见过哪个女生背人还跑得那么快那么稳的。——你不是体育生吧?”

元灿霓忙摇头,“不是。”

“她体力是很好,她弟弟跟她差不多大,都跑不过她。”

商宇挺王婆卖瓜地夸一句,脸上闪现家长式的与有荣焉。

“这姑娘看着瘦,身上都是肌肉,结实。”

校医阿姨亲昵捏了一下元灿霓上臂,说自己先忙,有事喊她。

留观室恢复安静,白映晗望着她,声音如没恢复气力般,极淡极轻:“谢谢你。”

元灿霓随口客气一句,不知是否过于敏感,感觉对方不太领情。

白映晗妈妈不一会便赶来,直接越过他们扑向自己的女儿,好一阵焦急地问长问短。

元灿霓一直盯着母女俩,直到双目发怔,鼻头发酸。

这一刻情绪依旧炽烈。

她羡慕白映晗还有一个关心呵护她的妈妈,而不可能嫉妒,因为她无权瓜分白映晗享有的母爱。

跟面对涉及商宇时的情绪截然不同,她有权瓜分商宇的爱,感觉不被偏袒,才会那般嫉妒。

确认女儿无大碍,白妈妈才转过身面对他们。

“商宇,阿姨真的很感谢你,又帮了映晗一次。”

“不是我,”商宇不知道用手掌那个部位推一下元灿霓的后背,“是我妹妹把她背过来的。”

白妈妈有着严母的气质,文雅大方中不乏犀利,眼神这才落到元灿霓身上。

“哦,谢谢这位女同学。——你还有个一样大的妹妹啊……”

后面半句显然对商宇说,元灿霓毫无接茬机会。

商宇便如实相告:“邻居的妹妹。”

告别白家母女俩,元灿霓跟商宇离开校医室。

商宇看了一眼手表,早耽误了集合时间,一派轻松道:“走,带你吃蜂蜜小面包,看你嘴唇都跑白了。”

疑惑盘桓心头,元灿霓没他那般畅达。

“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见白映晗妈妈?”

商宇表情有所收敛,沾上淡淡的落寞。

“白映晗以前是我妹的病友,我以前在医院见过她妈妈。”

元灿霓一时屏气,像缓不过来,便不敢再细问。

只能夸张揉着肚子,说想吃蜂蜜小面包。

妈妈曾经给予她笃定而唯一的爱,最后急病夺走一切。元灿霓倒没有自卑,觉得配不上商宇,只是恐惧那种被剥夺感。

她的嫉妒跟恐惧一样疯狂。

时隔多年,即将重逢旧识,内心空缺未能填补,元灿霓依旧无法释怀。

回到燕灵湖,商宇坐了小半天,该到健身房站一站,便邀她:“去踩单车吗?”

“不想动。”

她便搂过一罐商宇老家带回的甘草橄榄,瘫坐沙发,拧开盖子便没再盖上,一颗接一颗,麻木地往嘴里送。

商宇笑了笑,“别吃那么急,要再不小心吞了核,我可用不了海姆立克法。”

别说急救,就是元灿霓在沙发睡着,他能做的只是帮盖一下被子,根本抱不起她。

元灿霓手腕一顿,低头看了眼深褐色的果子,稍稍坐正,小心吐出尖核。

“哎,你还记得……”

“你哪件糗事我不记得?”

元灿霓出奇没有瞪他,取出下一枚,捏着咬了一口尖尖,忽而一笑,又带上典型的神经质,天真又甜美。

“那你记得吗,我有一次被人传‘天台打野战’,就高一的时候……嗯,海姆立克法之后不久呢。”

商宇思忖片刻,肯定点头:“记得。”

元灿霓扯了扯嘴角,眼神无奈而乐观,橄榄送进嘴里嚼着,声音含含糊糊。

“其实是元进凯造的谣。但是他人高马大,我不敢揍他了。”

“知道,”商宇一直盯着她的吞咽动作,“所以我当年揍了他一顿。”

元灿霓目瞪口呆,含着橄榄尖核,差点又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