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向野又飞了一趟潭沙,这次没有林樾“侍寝”。

她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高楼栋栋,突然觉得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割裂感,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在路上,从海边的悬崖,到高山上的草原,从戈壁大漠到林海雪原……突然又回到她曾经日夜生活和工作的地方,竟然觉得格外陌生。

又是匆匆地来,然后又匆匆地离开。

向万林元旦后再联系王鹤鸣,才了解到他和向野之间误会的原委,发现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为了不打扰向野备考,他特地等向野从潭沙回到尼赛村后,才推心置腹地跟她做出了解释。

“小鸣是老早就订好的飞机票,说要元旦来看你的,是我非要让他给你个惊喜,让他瞒着你,他不是临时起意要去的,怪我,爸爸没想到反倒让你们闹出误会了。”

“爸,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制造惊喜啊?”向野坐在尼赛村的情人树下,笑看着她爸。

“人活着总不能一天照着一天过啊,那多没意思。两个人在一起,你给他准备惊喜,说明你重视他。这也是表达感情嘛。”向万林站在女儿身边,笑呵呵地说着自己对惊喜的理解。

向野随手捡起了身边的一颗石子,丢进平静无波的湖里,激起了小小的水花。这一路,她发觉自己和爸妈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融洽。或许,这正是向里想要看到的。

她想到了自己元旦那天和王鹤鸣通话时的武断,过意不去,马上拿起身边的手机,准备给他道歉,向万林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远了些,年轻人有话想说,他觉得自己站在旁边的话,多少有点碍事。

“对不起,我那天以为你是不相信我,才急着想去那里。”向野拿了根枯树枝,在地上一层层的枯叶里,轻轻地划拉。

王鹤鸣正在澧岸学府的房子里和软装的施工人员谈论装修细节:“是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我也有错。”

“你那边什么声音啊,那么吵,在装修吗?”向野听到了电钻的声音,她自己也装修过,对这声音太熟了。

王鹤鸣脸上是努力准备的“惊喜”突然被拆穿的震惊,他马上从堆满了东西的房子里,猛跨了几步走了出去,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你还真的在装修啊?”向野听着电话里的动静,听出了答案。

“就是……稍微……对。”王鹤鸣不想骗她,想着也瞒不过她,索性直接坦白了。

“我们的婚房吗?”向野听他支支吾吾,觉得有点可爱。

“算……是吧……”王鹤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一只被吹得鼓鼓的气球,突然被扎了一针。

“没看出来你这么大男子主义啊,这么大的事,自己直接拍板了。”向野换了根树枝,继续划拉地上的枯叶,故意吓唬他。

“不是,我本来是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王鹤鸣被她这么一说,反而心虚了:“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换。”

“不用,你准备的,我肯定喜欢。”向野说完挠了挠自己耳后根,想到了他之前那个像“植物园”的家。

“过两天放寒假了,我去见你吧。”王鹤鸣看到施工的师傅在门口找自己,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你装修快搞完了吗?”向野倒觉得事有轻重缓急。

“还没。”

“那你寒假还是先忙装修的事吧。”向野想到自己在备考的事:“到时候我也有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王鹤鸣问完发现自己问得有点多余,说出来还叫什么惊喜:“等一下,你还是先别告诉我吧。”

“好,我们比赛吧,看谁给的惊喜更大。”向野说完就觉得这个提议很幼稚,但是想到男人连蹦高摸树叶这种事都可以较量,他们这种比赛也就算不上幼稚了。

“行,输赢你定。”王鹤鸣选手由于过于开心,直接给了对方参赛选手裁判权。

有误会就及时澄清,犯了错就及时道歉,我们在恋爱的时候,常常忘了沟通的基本礼仪,而是沉溺到各种情绪的拉扯里,互相猜疑,直至彼此都筋疲力尽。

1 月中旬,各大高校也放了寒假,高三(7)班的那几位“搞事精”,赵思齐,秦枢,周彬彬,孙传,在微信群里约着同学一起去看望他们的高中班主任,夏瑜和唐舒妍积极响应,还有宋朝林,潘寻,慕麟也报了名,其他人一看他们这大阵仗,决定分拨去“骚扰”王老师。

王鹤鸣听说学生们要来看望自己,想到澧岸学府现在没办法招待他们,疫情期间也不好把他们往人多的地方领,只能把庸墅的那个地址发给了他们。

学生们也是第一次到王鹤鸣家,从庸墅山下的大门,坐着社区观光车到了王鹤鸣家独栋别墅的门口,一路哇哇感叹,大家本来以为王老师顶多也就是个家庭小康的青年才俊,没想到居然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

王鹤鸣穿着浅灰色圆领毛衣靠站在院子门口,迎接这群他眼里的孩子,本来以为他们上了大学应该会变得成熟稳重一些,结果他们蹦下观光车就大喊着“王老师”,一个个朝自己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宋朝林直接抱住王鹤鸣的腿:“王老师,大腿给我抱一抱。”

“震惊!谁能想到日理万机的高中班主任竟是深藏不露的富家少爷!”潘寻推了推眼镜,带着播音腔,播报了一条震惊体新闻标题。

“姐夫!”夏瑜也笑呵呵地从后面蹦到他面前。

王鹤鸣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夏瑜,感觉一下就变成大姑娘了。

夏瑜的短发变长了一些,头上那顶焦糖色的针织帽更显得她脸小了,柠檬黄搭卡其色的格纹呢子衣,把她的笑容衬得格外明朗,化了淡妆,脸上是明媚少女的清透感。

唐舒妍瘦了一些,这次没化浓妆,曾经的叛逆少女,如今看起来居然是这群人里最稳重的。

大家吵吵嚷嚷涌进了一楼客厅,激动地围坐在沙发上,好不热闹,讨论着各自的大学趣事,也聊起高中的那些旧事。王鹤鸣和保姆一起进进出出,给他们端茶递水送水果,听着他们聊天。

“老王,别忙了,过来坐会儿,我们是来看你的,可不是来折腾你的。”秦枢对着王鹤鸣招呼着,拿出了中老年人的派头。

“油嘴滑舌,我真想罚你再跑十圈!”王鹤鸣听他说话那语气,只觉得老气横秋。

“秦枢那是油嘴滑舌,王老师你才是真毒舌,你说我丑得想让你洗眼睛的那番话,我在大学宿舍我经常半夜想起来,我都泪流满面,谁能想到,啊?我被自己丑哭!我现在真的动不动就陷入容貌焦虑,我太煎熬了。”孙传想起了被王鹤鸣疯狂暴击的那一晚。

孙传假装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在座的其他人听他说完,一阵爆笑。

“别提那事了,我上大学之后天天跑步减肥,王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应该比屠宰场的猪跑得快一点了,你什么时候去屠宰场帮我约一局,我去跟它们比一比。”赵思齐想到自己当时也被王鹤鸣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还好吧,我一个男的,我天天在宿舍偷偷用美白产品,王老师说我黑得像煤球,我真的有那么黑吗?”周彬彬说着把脸凑给大家。

“闭嘴吧你们,你们好歹还有救,他说我是矮冬瓜,我真的连冬瓜这道菜都戒了!我现在一听到有人说冬瓜,我都觉得那个人在骂我!我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冬瓜,不共戴天!”秦枢说得咬牙切齿。

听这几个“搞事精”说完,夏瑜和唐舒妍已经笑得捂肚子了,王鹤鸣也是笑得时不时扶额,大家有说有笑,然后继续翻旧料,大爆料,吵吵闹闹。

王鹤鸣怕他们一直聊天太无聊,眼看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跟他们说家里的地下室有健身房和影音室,闲着无聊的可以去打发下时间,然后一拨人又像激动的蚂蚱一般,蹦到了地下室的各个角落。

看到夏瑜和唐舒妍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跟着大部队走,王鹤鸣坐了过去,他想到了夏瑜和陈致澄高中那档子事,又想起来前两天在门口碰到过陈致澄,顺嘴问了一句。“前两天看到致澄了,夏瑜,你回来跟他见过了吗?”王鹤鸣把茶几另一边的一果盆车厘子给她们递了过去。

唐舒妍接了果盆,对着王鹤鸣猛使眼色,夏瑜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突然变得不太自在,王鹤鸣接收到了唐舒妍的提示信号,又看到夏瑜瞬间转阴的脸色,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空气突然安静,王鹤鸣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再多说什么。

到了要开饭的时候,几个男生说自己成年了,想喝酒,王鹤鸣看了下酒柜,发现他爸和他哥存的那些酒,完全不是小孩子该喝的度数,他只能让他们先落座,自己出门去社区超市买,秦枢自告奋勇地要去帮忙,实际上是怕王鹤鸣拿几瓶果酒糊弄他们。

果然,王鹤鸣和秦枢在超市货架前争执了起来。

“不行,这个哪里是你们能喝的?度数太高了。”王鹤鸣把秦枢拿的几瓶白酒放回了货架。

“这个跟果汁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成年了,你还让我们喝这个?”秦枢嚷嚷起来,指着购物车里的那几瓶 RIO。

陈致澄正在超市里帮他妈妈买厨房纸,在收银台刚扫完付款码,听到了王鹤鸣的声音,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鹤鸣哥?”陈致澄朝王鹤鸣打了个招呼。

秦枢看了一眼陈致澄,故作老成:“你就是那个,1 班的陈致澄吧。”

王鹤鸣朝陈致澄挥了挥手,又把秦枢拿下来的那几瓶酒放了回去。

“你好。”陈致澄觉得眼前这个小个子有点眼熟,但不知道他叫什么。

“你好,上庸一中的骄傲。”秦枢走过去,装着大人模样握了握他的手,猝不及防来了一句:“对了,你跟我们班夏瑜分手了吗?”

毕竟高二、高三的时候,陈致澄经常去他们班门口找夏瑜,他们俩的事在学校也不是什么小众新闻。

王鹤鸣听到秦枢那句话,马上回过头,察看到陈致澄脸上的五味杂陈,心想他们俩果然有问题。

“真分手了?”秦枢说着转过身,又轻车熟路地去拿那几瓶被王鹤鸣放回去的酒:“那我哥们儿可以放心去追夏瑜了。”

陈致澄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拎着东西转身往门口走。

“王老师,给夏瑜和唐舒妍他们喝这个吧。”秦枢拿了几瓶低度数的果酒放进了购物车。

“可以,我再给她们拿几瓶果汁。”王鹤鸣随口应了一句。

听到他们的对话,陈致澄突然站定在门口,看样子他们师生这是在聚会,夏瑜也在。

陈致澄继续走出了超市那扇门,回了自己家,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踌躇了半天。

他身上现在已经没有了在上庸一中时,那种天之骄子的少年锐气,他现在求学的地方,是一个遍地都是天之骄子的地方,四处都是顶着各种状元光环的学生,让他意识到只有更加努力,才能让自己在那群人里,看起来特别合群。

“各位猜猜我刚刚在超市里看到谁了?1 班的陈致澄!”秦枢一回到王鹤鸣家里就开始八卦,也没给别人留出猜的时间。

“他也住这里?”周彬彬第一次觉得上庸有钱人还挺多。

“对,我看着致澄长大的。”王鹤鸣说着把酒放上了桌,然后又看了一眼夏瑜。

夏瑜看起来并不是太关心,正拿着手机给唐舒妍翻看自己刚画完的那套微信表情包。

“笑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多鬼点子?”唐舒妍被夏瑜那套表情包逗笑了。

大家在饭桌上七嘴八舌,绕来绕去,又开始聚焦到王鹤鸣身上。

“王老师,听说你女朋友是夏瑜她姐姐?”潘寻探头看向王鹤鸣。

王鹤鸣正帮身边的学生剥着虾,听到这里笑着点了点头。

“是不是 2 班的跳绳冠军小野?”潘寻想到自己播过的那个小纸条。

王鹤鸣突然有点脸红:“你问这干什么?”

“那首诗写得太好了,我印象深刻。”潘寻露出局内人的神秘微笑。

大家纷纷问怎么回事,夏瑜捂着嘴偷笑。

“我家里的电脑上存了我高中所有的播音音频,这段是最精彩的,我网盘有备份。”潘寻拿出手机开始播放那段录音。

王鹤鸣自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但是当着自己学生面,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他没想到的是,大家听完格外冷静。

“诗是不错,非常振奋人心。”秦枢急着点评。

“你们把每句诗开头的那个字拎出来,就知道这诗在说什么了。”潘寻开着上帝视角。

然后大家又重听了一遍,接着一阵啊啊啊啊啊的尖叫,没想到他们中老年人这么会玩。

“什么时候结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秦枢顺水推舟。

“明年寒假。”王鹤鸣扯下剥虾的一次性手套,说到这里时满面春风。

“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当伴娘!”夏瑜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们要结婚的事。

王鹤鸣看着满眼放光的夏瑜:“对不起啊,我们不办婚礼,旅行结婚。”

然后饭桌上又是“哇”声一片,一群大学生开始出谋划策帮他设计旅行路线,王鹤鸣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由着他们瞎建议,偶尔敷衍地点点头,反正他也不打算听,毕竟路线也不归他定。

陈致澄双手插兜,微弓着身子,背靠在王鹤鸣家门口,上坡路边的那棵青梅树边,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树下的鹅卵石。他听见里面的笑声飞了出来,听到夏瑜大声喊出的那句“我要当伴娘”时,他忍不住朝里面望了一眼,视线被院子里的树挡得严严实实,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

他们这顿饭吃得很久,久到陈致澄都开始一次次看手表了。终于,他听到有人出来了,一群喝了酒的男学生在院子里大声吵嚷,他又听到了王鹤鸣问夏瑜晚上要不要住自己家,夏瑜说要去唐舒妍家住,然后大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陈致澄朝门口看过去,前面出来的那几个人,直接往下坡处那辆观光车的方向走过去了。他看到了夏瑜和唐舒妍手挽手走了出来,挥着手对王鹤鸣说“再见”,他看着夏瑜和唐舒妍也往下坡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瑜!”陈致澄看着那个背影,时隔一个学期,再一次喊出了那个名字。

夏瑜猛地回头,看到上坡那棵青梅树边,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陈致澄,正远远地看着她。

王鹤鸣闻声,从门口探头出来看了一眼陈致澄,然后识趣地转身进了家门,唐舒妍也匆匆丢下了一句:“夏瑜,我先去下边等你。”

夏瑜晃着手机上的毛绒球挂饰,一脸灿烂地朝他走了过去:“好久不见啊。”

陈致澄轻抿了下嘴,看着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他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腰后侧,有些手足无措。

夏瑜看他迟迟不说话,笑出声:“是不是快尴尬死了?”

陈致澄背抵着那棵青梅树,看着她:“你挺好的啊?”

夏瑜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大学比高中是要快活多了。”

“是吧。”陈致澄眼神黯了一下,垂下眼看着脚下,他并不这么觉得。

夏瑜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尽是久别之后的生疏。

“唐舒妍还在等我,我先下去了。”夏瑜手指了指下坡的方向,脚尖也连带着转了过去。

陈致澄瞬间有些着急:“宋皓阳是不是跟你?”

夏瑜才知道他心里居然还装着那件事,愣了一下,然后语气突然就不生疏了。

“哦,你就因为宋皓阳,你一学期都不联系我?”

“你也没联系我啊。”陈致澄较劲地看着她。

“你这么惦记宋皓阳,你们俩互相联系吧!”

夏瑜发现他那个不可一世的样子又回到了脸上,气呼呼地转身往下坡走。

王鹤鸣握着水杯站在二楼的露台看戏,虽然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到陈致澄追了上去,忍不住偷笑。

陈致澄又气又急:“我跟他有什么好联系的?我一想到他我都烦!”

夏瑜突然停了下来,陈致澄步子迈得太急往前多冲了两步,他匆忙又回过身子,夏瑜站在了上坡上。

“你们学校食堂这学期的醋全让你吃光了吧?!”

夏瑜声音过于响亮,王鹤鸣这下听得清清楚楚,他忍俊不禁,立马背过身往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姐姐婚礼的那个画册里为什么没有我?”陈致澄音量也提高了。

“你还偷窥我?”夏瑜吵起架来也是脑力大增,反将一军。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宋皓阳也在?”陈致澄开始回避质问,翻起了旧账。

“你问得可真及时啊,你怎么不等到大学毕业了再问啊?那天我坐他爸爸的顺风车去学校报道,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就在去学校的车上!”

“那你不早说!”陈致澄语气弱了一点。

“你问我了吗?”夏瑜的音量平稳输出。

陈致澄败下阵来,发现事实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也没什么好争执的了。

“你笑什么笑?”夏瑜看他突然笑起来。

“我笑也不行?”陈致澄觉得她现在生气的表情太好笑了。

“再见!”夏瑜看到唐舒妍在前面的路灯下朝自己挥了挥手,继续往下走。

陈致澄在她走到自己身边时候,突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错了。”

夏瑜停了下来,侧过头看了他一会,然后卸下佯装的生气脸,满脸是笑:“我演技怎么样?”

“你没生气啊?”陈致澄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夏瑜晃着手机上的毛绒球挂饰,继续往下走,然后又一个猛回头,看着跟了两步的陈致澄:“你别再跟过来啊,小心我喊非礼!”

陈致澄站在那里,看她欢脱得像只兔子一样跑到了唐舒妍身边。

夏瑜坐上了观光车,回头看了看那条上坡路,陈致澄还站在那里,对她挥了一下手,她顷刻间没有那么自卑了。

再次见到陈致澄,夏瑜发现他居然还单纯地在为那件小事耿耿于怀,自己却因为自卑感作祟已经脑补了十万八千里。夏瑜决定回到家就把今天的情景都画下来,然后保存在被命名为“青春”的那个文件夹里。

说到底,成长的路上,消除自卑的秘诀,不过就是成为更丰盈的自己。虽然做不了感情里的高材生,但是要有值得彼此仰望的优秀,也要有适时低头的勇气。

陈致澄看着车往山下去了,突然觉得天朗气清,就这么简单?几句话的事?自己居然闷了一学期?他走到王鹤鸣家门口时,开心得猛地往上一跃,扯下了一片高处的树叶。

“致澄,心情不错啊。”王鹤鸣站在二楼,手撑在露台的栏杆上,意味深长地笑。

陈致澄立马又把手插进兜里,蹙着眉头,路灯下仰着头:“鹤鸣哥,你们家门口这树该修剪一下了。”

王鹤鸣看着他开开心心往自己家方向走了,觉得这小子还真是容易喜怒形于色。

向野和她爸妈在一户摩梭人开的民宿里过了一个特别的春节。

老板娘教夏青竹和向万林做猪膘肉的时候,向野正在情人滩边看日出,听王鹤鸣在电话里聊起了夏瑜和陈致澄;夏青竹学着做腌酸鱼的时候,向野和向万林一起在女神湾看夕阳;夏青竹第一次吃泡梨举起大拇指点赞的时候,向野正坐在木舟上穿过草海,听摆渡人说“神秘女儿国”的往事;夏青竹和向万林背着向野偷偷喝苏里玛酒的时候,向野正走在走婚桥上,听林樾数落着夏成成……

想到马上就要回上庸了,向野很期待和他们的久别重逢,也期待即将翻开的,新一页人生。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王鹤鸣他爸才知道他在装修澧岸学府那房子,王昀汇对儿子的行为感到十分不理解,直接走进王鹤鸣房间,霸道地展示“爸爸的爱”。

“那么小的房子,你跟小野怎么住?房子的事你们别管,我已经帮你们看好了。”王昀汇拿出了家长的派头。

“等向野回来,看她的意思吧。”王鹤鸣不想跟他爸杠,主要是非常自信,向野大概率会选自己那套房子。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小野肯定会向着你啊!”王昀汇觉得他儿子太小看自己了。

王鹤鸣看着电脑屏幕,刚收到了新学期教职工大会的通知,居然还安排了他作为高一班主任代表发言,他看得太认真,一时没回他爸的话。

“我跟你说话呢!”王昀汇敲了敲他桌子。

“好的,爸,等向野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吧。”王鹤鸣已经打开文档开始写发言稿了。

王昀汇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看他有正事要忙,不想打扰他工作,只能悻悻然走了出去。

2 月 14 日上午,上庸一中 2022 年春季开学全体教职工大会,在科技楼报告厅召开。

校党总支书记和校长先后发言,校长的开学工作报告中,对 2021 年度工作进行了小结,总结了上一学期的工作亮点,高度肯定了全校教师的工作,还重点表扬了几位老师,王鹤鸣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陈有志已经在他身边困得猛揉太阳穴了。

然后是高三、高二、高一各年级的班主任代表依次发言,王鹤鸣发完言之后,回到座位就开始拎起手提包收拾东西了,按以前的开会流程,校长上去再说几句结束语,大家就可以散场了。

校长对着话筒发话了:“根据上庸一中发展规划及 2022 年春季教育教学工作需要,学校在寒假期间通过网络招聘的方式,招聘了 5 名代课教师。接下来有请几位代课老师上台,为大家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的天,还没完啊?”陈有志都站起来了,听到说还有人要上台发言,又满腹怨言地坐下。

“看到我手机了吗?”王鹤鸣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问身边的陈有志。

“没看到,椅子下找找。”陈有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看到走出来的那几个代课老师,惊讶得收起打了一半的呵欠:“这不是……”

陈有志用手拍了拍身边的王鹤鸣,王鹤鸣正低头在座椅下找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真的掉落在前排的座椅下了,他低着头手朝着那边伸了过去。

“各位老师好,我叫向野,非常荣幸,能够成为上庸一中的一名代课老师。”

王鹤鸣的手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直接撞到了前面的座椅靠背,他“腾”地站起来,看到讲台上握着话筒的那个人,是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