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 10 月 30 号,向野回潭沙,参加了全国教师资格证统考的笔试。

2022 年 1 月 8 号,再一次回潭沙,是为了参加教师资格证统考的面试。

王鹤鸣在台上发言的时候,向野和另外几位代课老师,被带进了报告厅,她戴着口罩,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发言席上的王鹤鸣,眼角带笑。

王鹤鸣发完言走下讲台,她和那几名代课老师临时被通知要上台做自我介绍,然后他们又从后门走了出去,在讲台的左侧候场,她望着发完言的王鹤鸣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后排的座位。

走上讲台前,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其他几位代课老师,然后和他们一样,取下了口罩。

几位代课老师一起走上讲台的时候,王鹤鸣正在埋头找手机。

向野的长发修剪成了更加利落的中长发,身穿藏蓝色条纹西装搭配黑色的竖条纹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浅色系的宽松版牛仔裤,站在那里,高挑纤瘦,落落大方。

她刚说完第一句,就看到了后排突然站起来的王鹤鸣,只停顿了一秒,面色从容,继续说道:“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未来的时间里,我会为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全力以赴。也希望在座的各位前辈们,可以不吝指导。师者如光,道阻且长,初来乍到,请多指教,谢谢大家!”

向野说完把话筒递给了身边的另一位新老师,然后站在那里,眉眼带笑地对着后排那位还呆站着的王老师,用嘴型跟他对话:我回来了。

王鹤鸣被巨大的惊喜冲击得动弹不得,他定定地看着她,百感交集,眼眶发热,原来这就是她说的“惊喜”。

陈有志被王鹤鸣的反常弄得一头雾水,扯了扯他的衣袖:“鹤鸣!校长在看你,赶紧坐下!”

校长果然发话了,看着后排突然起立的王鹤鸣:“王老师,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向野听到他突然被校长点名,挠了挠耳后根,然后对着他皱了皱眉头,想提醒他冷静一点。

王鹤鸣立刻回过神来:“哦,没有,向野老师这段话说得太好了,我是想起立欢迎新同事!”

他开始自顾自地鼓掌,然后踢了一脚身边的陈有志,陈有志只能立刻站起来响应,大声鼓掌叫好,其他老师回过头看他们俩,莫名其妙,有些主动起了身,有些人为了表示礼貌,被迫站了起来,纷纷鼓掌,向野背着手,抿嘴憋笑,无奈地看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我还以为你手机漏电了,给你电出毛病了。”陈有志对着重新坐下的王鹤鸣,一个劲唠叨。

其他的代课老师还在逐个做着自我介绍,可是在王鹤鸣眼里,那个讲台上只站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成了被虚化的背景。

向野感受得到后排那双眼睛里投来的热切,她只是侧头听着身边各位新同事的自我介绍,面带微笑,然后适时鼓掌。

“我的这位租客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好好的老板不当,来当老师?”陈有志表示非常不理解。

王鹤鸣无心跟他闲聊,时隔多月,他再一次见到向野,居然是以这么意外的方式,他现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生怕漏掉了一秒。

几位代课老师依次做完自我介绍,向野准备随着各位新同事一起退场,结果却被校长叫住,单独留在了讲台上。

“向老师刚刚的自我介绍,做得有些过于简单了,我想再仔细为大家介绍一下她。”

向野微微低头站在校长身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向野老师,曾经也是我们上庸一中的学生,她在一中就读的时候,我当时还是一名教研组组长,她是我们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大学毕业之后她在别的领域获得了很好的成绩,她是樾野文化的创始人,也是 2021 年上庸的年度十大人物之一。”

校长说到这里,突然被台下自发的一阵惊呼声和掌声打断,台下的人可能对向野的大名不太熟悉,但是樾野文化的声名,在这个小小的上庸城,也算是街知巷闻了。

向野微微点头示意,向台下各位老师的掌声捧场表达谢意,王鹤鸣看着她从之前的落落大方突然变得拘束起来,笑着和大家一起鼓着掌。

校长似乎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道:“这次临时的网络招聘,我们收到向野老师的简历时,都非常惊讶,因为她已经在一个领域里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要重新在一个新的领域,在新的岗位上从零开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线上面试的时候,向野老师向我们表达了她想要成为一名教师的决心。她也向我们说明了,自己刚刚参加完教师资格证的考试,所以暂时还没有拿到教师资格证,古话说,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我想这句话用在向野老师身上非常合适,向野老师虽然暂时没有那张证,但是我们都认为她已经拥有了成为一名优秀教师的资格,破格录取,是因为我们相信,她会用行动证明,她有能力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校长说完,轻轻拍了拍向野的肩,向野微微舒出一口气,对着台下鼓掌的新同事,鞠了一躬。

“你知道马斯洛那个需求理论吗?我们还在追求温饱,人家已经到了追求自我实现的层次了,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你说气人不气人。”陈有志一边鼓掌一边在王鹤鸣耳边挤柠檬。

王鹤鸣突然一脸严肃地看向陈有志:“你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才站上了那个讲台吗?”

陈有志被他噎了一句,匆忙反击:“说得像是你知道一样!”

“我知道。”王鹤鸣继续看向台上的向野,想到她一路走来的经历,有些激动难抑。

会议结束,老师们纷纷起身,走出了报告厅,王鹤鸣站了起来,却迟迟没有挪动一步。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陈有志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

向野站在讲台下,隔着一排排座位,背着手,笑盈盈地看着他,眼前的人一个个都走出了门,偌大的报告厅突然只剩下了他们。

王鹤鸣终于迈开了步子,朝她跑了过去,时隔多月的拥抱,格外用力。

向野拍了拍他的背:“前辈,你的欢迎仪式太用力了,要喘不过气了。”

“我早就想冲上来了。”王鹤鸣喉头哽了一下,眼角是热泪。

“我的惊喜怎么样?”向野眼眶微湿,用力环住他的腰。

“我输了。”王鹤鸣的话里溢出些轻笑。

“你说了不算,我才是裁判。”向野说着戳了戳他的腰。

“有你,我就已经赢了全世界了。”王鹤鸣语气里带着人生赢家的骄傲。

陈有志一直觉得王鹤鸣今天特别不对劲,走出去一会儿,又转了个身去报告厅找他,主要也是想坐坐王鹤鸣的顺风车,走到门口,他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直接惊呆了。

“鹤鸣,你你你你你们?”

陈有志脸上是万分震惊,零分眼力见,他没想到,王鹤鸣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傍上了富婆。

向野赶紧撒开手,转身背向门口的陈有志,挠了挠自己的耳后根。王鹤鸣第一次觉得陈有志这么碍事,他转身面向陈有志:“你不是走了吗?既然你都……介绍一下,向野是我的未婚妻。”

听到这里,向野只能被迫再转过身,笑容端庄地朝陈有志点头打了个招呼:“陈老师,你好。”

“啊!你们!你们!你们!”陈有志被暴击,不知道说什么:“你们忙!你们忙!打扰了!”

陈有志匆忙蹦出了一些不连贯的字,然后落荒而逃,留下王鹤鸣和向野,相视而笑。

“我们约法三章啊,以后在学校就是同事,不牵手,不拥抱,不能过度亲密,要保持一定距离。”向野觉得陈有志给自己提了个醒,职场有职场的规矩。

王鹤鸣有些为难,但也只能:“好。”

“中午林樾和成成会过来,一起吃个饭。”向野看了一眼手表。

来打扫报告厅的阿姨拿着工具,走了进来:“王老师,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们马上就走。”

他们跟阿姨欠了欠身,然后肩并肩但是不牵手地走出了报告厅,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王鹤鸣看她还在给林樾回消息,侧过身子,扯出她座位那边的安全带想帮她系上,向野突然挪开手机,四目相对,不到一掌的距离,王鹤鸣看她突然直视着自己,僵在那里,喉头动了动,向野抿了抿嘴,朝着他的脸颊碰了上去,一触即离。

王鹤鸣脸上瞬间就飞上红云,他按捺着心里的狂喜,又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窗外,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车开快点,他们已经到了。”向野咬着嘴唇看向车窗外。

向野一看林樾发来的地址是云海餐厅,就眼前一晕,只能祈祷今天没什么家长在那里。他们赶到的时候,林樾和夏成成坐在六人座的包间里,动作格外一致,抱着手臂,头都是微微右侧,笑容神秘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过情人节了?”林樾阴阳怪气。

“多少有点。”向野坐下,按了点免洗洗手液,搓着手。

王鹤鸣觉得林樾说话总带了些刺,面带微笑地把向野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林樾看着他们妇唱夫随,撇了撇嘴:“厉害啊向老师,以后就可以公费恋爱了。”

“工作是工作,恋爱是恋爱,这我还是分得清的。”向野拿起点菜的 ipad 看了看:“点菜了吗?”

“点什么菜啊?你们俩现在还需要吃饭啊?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给你们点两吨水,一边喝去。”林樾火力全开。

“你对我说话客气点,毕竟以后是要做我弟妹的人。”向野抬起头,猛烈回击。

夏成成立刻乱了阵脚,面色慌乱,王鹤鸣似乎有些不太明白。

林樾对着向野挑了挑眉:“你知道了?”

“还真是啊?我本来不确定,现在知道了。”向野得逞地笑着,用手指划了划菜单。

王鹤鸣终于听懂了,笑着看向夏成成。

林樾突然收敛了一些:“作为夏成成的表姐,发表一下你的高见。”

“老夏家祖坟冒青烟了,夏成成何德何能啊。”向野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满眼温情。

沉默了几秒,向野又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看向夏成成:“夏成成,你再努力,都不一定能配得上她,但是你必须更加努力。”

“我知道。”夏成成看着向野,语气坚定。

林樾轻笑点头,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感情,但是只要向野没有异议,她就不会再有疑虑。

“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你们俩要农夫山泉还是怡宝啊?”向野顺着林樾的话,开着他们的玩笑。

饭桌间的氛围突然就轻松了起来,王鹤鸣看着身边的向野,发现自己又见到了,她格外有趣的那一面。

夏瑜和陈致澄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成成满脸都是哥哥的威严:“你们俩现在光明正大了是吧?”

“我让他们来的,我一来看这儿还多两个座,就给他们发了消息,他们刚好就在附近。”向野做出了情况说明。

夏瑜瞪了一眼夏成成,坐在了向野身边,陈致澄只能被迫坐了夏成成身边的座位。

“夏瑜,你姐姐说你画画不错,给我们樾野出套周边吧,付费。”林樾笑看着夏瑜。

“好的樾樾姐!”夏瑜爽快答应。

陈致澄脸色却黯了一下,王鹤鸣看了他一眼,怕他觉得被冷落了,难得张口说句话:“致澄,你们学校也快开学了吧?”

“对了,693 你哪个大学啊?我们夏瑜可是一本哦。”夏成成又开始了。

“哥你没事就多吃点溜溜梅吧。”夏瑜听夏成成说这话,感觉要丢脸死了。

“致澄上的是 T 大。”王鹤鸣没想到就连陈致澄,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夏成成有点意外地看着陈致澄:“看不出来啊,有两下子啊你。”

陈致澄不好意思地笑了:“哥,你现在不觉得我 250 了?”

“是我 250,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夏成成站起来,给陈致澄恭敬地倒了一杯水。

“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向野看着林樾,朝着夏成成抬了抬下巴。

“我主要是看上你了,但是我们俩这辈子有缘无份了,为了成为你的家人,我只能曲线救国了。”林樾又开始阴阳怪气。

王鹤鸣微皱眉头,看了林樾一眼:“不是吧?你别吓我啊。”

然后大家一阵爆笑,王鹤鸣的这个情人节,过得还真是心惊肉跳。

散了饭局,王鹤鸣和向野在上庸的街头,手牵手漫无目的地走了走。

“万林叔居然也会骗人了,他昨天还跟我说,你们还要过几天才到家。”王鹤鸣没想到向万林这么朴实的长辈也会撒谎。

“我爸最近开始沉迷于制造惊喜。”向野觉得她爸守口如瓶的功力,不去做卧底可惜了。

说到惊喜,向野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你给我的惊喜呢?”

一想到向野的“惊喜”,王鹤鸣突然觉得自己的“惊喜”有些拿不出手了,他正犹豫着,突然下起了雨,他立刻撩起了大衣给向野挡雨,拉着她跑到了可以避雨的屋檐下。

“你不能淋雨,你在这儿等我,我把车开过来。”王鹤鸣交代了一句,又冲进了雨里。

上了车,王鹤鸣看了看她的头发,拿出纸巾给她擦了一下。

“没那么夸张,别这么小心翼翼的。”向野觉得他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现在去看看我给你的惊喜吧。”王鹤鸣把车掉了个头,直接驱车前往澧岸学府。

向野又站在了这个过道,她看了一眼曾经租住过的 0801,换了个原木质地的门牌号。

王鹤鸣按下指纹,然后推开了门,向野站在门口,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视野开阔的落地窗,直接将澧河大桥和对面的天地山河框入视界。整个客厅拓展了一倍的空间,用了大面积的原木色,看起来格外温暖。

“你把那堵墙推了?那不是承重墙吗?”向野冷静理智地看向王鹤鸣。

“我问了物业,那不是承重墙,说可以推。”王鹤鸣无奈地笑了笑,她的关注点实在太不感性了。

“难怪我前几天跟陈老师说想继续租他的房子,他说已经卖出去了,原来是卖给你了?”向野恍然大悟。

“嗯,这是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我不想别人再住进来。”王鹤鸣看着眼前的陈设:“我希望那堵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堵墙,所以我把它推掉了。”

向野意会地笑了笑,王鹤鸣突然反应过来,把她牵进了洗浴室,拿出了吹风机。

“我先给你把头发吹一下。”

向野由着他一缕缕吹干,本来也没湿太多的头发,她看到洗漱区也选用了原木色材料,木质风格的确会让人觉得格外治愈。看着身后一丝不苟的王鹤鸣,向野突然转过身。

“怎么了?”王鹤鸣关掉吹风机,温煦地看着她。

“这房子什么时候装修好的?现在还不能住吧?”向野此刻依然非常理智。

王鹤鸣被她问笑了,把电吹风放进收纳柜:“硬装是去年十月下旬就做完了,软装又做了一个多月,后来主要是一些细节的调整,其实算起来也算是放了两个多月了。”

向野听着点了点头:“你带我去其他房间看看?”

“好。”王鹤鸣先带着她走向了那间图书室,他期望能在那里看到她惊喜的表情。

“哇。”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王鹤鸣暗暗得意,她终于听到了向野表达惊喜的声音,虽然很轻。

向野走进那间书房,扑面是一股温润的书香气。L 型的原木色系书柜,悬挂式设计,已经摆放了不少书籍,天然胡桃木书桌,桌上摆放着夏瑜寄来的那张照片,树枝和干花做成的相框,和整个屋子的色系,格外地搭。墙角的那盆鹤望兰,点缀出一些绿意。转角的飘窗上,摆了几幅画风眼熟的油画。

“尤欢画的?”向野拿起一幅画,这画风她太熟悉了。

“对。”王鹤鸣点点头,他之前听向野提过,她很喜欢尤欢的画,说那些画里似乎有让人沉静的魔力。

向野在书架旁站了一会儿,抽出了一本书,坐进书桌旁的实木藤编椅,王鹤鸣拉开并排的那一把,也坐了下去。

王鹤鸣趴在书桌上,他看着她,她看著书,时间就像头顶的那束暖光,缓缓地从他们身上淌过。

“谢谢你的惊喜,我决定让你赢。”

向野翻了一会儿,合上了书,也趴在了书桌上,两个人脉脉地对视。

“赢了有什么奖励?”王鹤鸣觉得裁判在放水。

“你想要什么奖励?要不我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吧?”向野说得一本正经。

王鹤鸣笑得直起身子,觉得她现在说话完全不按常理:“你以前也这样吗?”

“跟别人不会,我只有跟林樾才会这么说话。”向野实话实说。

“你们俩关系怎么那么好啊?”王鹤鸣想到向野出门在外的时间里,在联系自己之前先联系了林樾,虽然他也觉得很离谱,但他真的在吃林樾的醋。

“如果说只能带一个人去荒岛,我肯定会带林樾。”向野也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王鹤鸣难以置信又特别失望地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她动不动就喜欢发火啊,我就不用钻木取火了,多省事。”向野认真地跟他解释。

王鹤鸣笑得没了脾气,发现她的脑回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清奇。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王鹤鸣发现从她进门到现在,还一口水都没喝。

“有什么喝的?”向野伸手拂掉了王鹤鸣发梢的一点木屑。

“冰箱里有水果,我去给你榨杯果汁吧。”王鹤鸣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好。”向野没想到他东西备得这么齐全。

有条不紊地忙活了一会儿,王鹤鸣端了一大杯狝猴桃汁走了进来,推到她面前,然后又撑在书桌边沿:“我再给你弄点吃的吧,我看你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

“不用了,我不饿。”向野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甜。”

“我还是去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坐着看会儿书。”王鹤鸣说着转身又要往外走。

“真不用!”向野猛然拽住他,然后因为转身太急,另一只手的手肘打落了那杯狝猴桃汁,浅色的牛仔裤上突然多了一片流淌的果绿,杯子也碎了一地。

“你别动,我收拾。”王鹤鸣赶紧拿抽纸给她擦了擦裤子上的果汁,然后又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果汁清理了出去。

向野扯了扯黏糊糊的裤子:“可惜你那杯果汁了,我还是去洗洗吧,这东西黏黏糊糊的。”

王鹤鸣蹲在她跟前,哑然一笑:“我去给你拿睡衣。”

“你等等!”向野明察秋毫地看着他:“你连我的睡衣都准备了?”

王鹤鸣单手叉着腰,有点不好意思:“嗯。”

向野突然抱起手臂,审视着他:“王老师,你还真是无微不至啊。”

“我们都要结婚了,这都是为夫应该做的。”王鹤鸣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直接去卧室的衣帽间给她取睡衣。

向野走进洗浴室,打开收纳柜,果然连洗漱用品都整整齐齐备了两套,她接过王鹤鸣递过来的那套叠好的真丝刺绣睡衣,看到左胸口袋上的仙鹤刺绣,直接笑到用睡衣捂脸。

“洗漱用品都在柜子里。”王鹤鸣笑着说完,帮她带上了洗浴室的门。

向野吹干了头发,走出了浴室,王鹤鸣站在另一间房门口挥手:“我在这儿。”

“你在那边干什么?”向野朝他那间房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又是轻声:“哇。”

王鹤鸣喜笑颜开,这是向野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叹。

全景穹顶天幕上,星光点点,正在播放电影的 170 寸大荧幕,嵌进了墙面,王鹤鸣站在那张可坐可躺的全皮双人沙发旁。“小野老师,要不要一起看场电影?”

“好啊。”向野直接坐了过去。

他们俩半躺在沙发上,格外安静地看完了那部《时时刻刻》。

“To look life in the face and to know it for what it is.At last to know it.To love it for what it is, and then, to put it away.”

听到这句台词的时候,向野觉得格外触动。

电影结束,王鹤鸣侧过头看着她,想知道她的观影感受:“感觉怎么样?”

向野轻笑:“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那边还有个小健身房,我们俩以后可以一起锻炼身体。”王鹤鸣坦白交代:“那两个阳台连成了花房,放什么植物想等你回来了一起去选。”

“哦。”向野应完,捂嘴打了个呵欠,看完电影才发现,已经快凌晨了。

“困了?我带你去卧室休息。”王鹤鸣站了起来,拉着她往卧室走。

果然是两套房的面积,从一间房到另一间,走起来都多费了几步脚力,王鹤鸣把她带进了那间配备有独立衣帽间和浴室的套间卧室。

“我住这间?”向野看出了这是主卧的配置。

“对。”王鹤鸣说完,耳根泛红。

“那你住哪间?”向野的常识是,一套房子里至少得有一间次卧,这房子面积增了一倍,做出两三间次卧也是够够的。

“没有其他卧室了。”王鹤鸣说话间有些心虚。

“你说什么?两套房子的面积,快 200㎡!只有一间卧室?你可真会浪费面积,要是来了客人住哪儿啊?”向野被他的“天才”设计震惊了。

“住酒店啊。”王鹤鸣觉得客人也不可能会长住,长期空置一两间卧室才真正在浪费面积。

向野的瞌睡瞬间没了,她穿着睡衣走出卧室,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晃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卧室里。

“你还真就只做了一间卧室,那你今天睡哪儿?”向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看到他面红耳赤,突然意会了什么,她自己也脸红了:“要不你今天先回庸墅吧。”

王鹤鸣特别受伤地看向她:“我……”

向野慌张地背过了身:“行!你住这儿吧,我去书房,那个飘窗上还能再睡个人。”

说完她急匆匆走出了卧室,快步走进书房,坐在书桌旁,猛做深呼吸,对,阅读可以让人冷静,她又站起来,手指从那些书脊慢慢划过,最后落停在屠格涅夫的那本《春潮》,她取下书,坐在窗边,有点慌乱地翻看了起来。

王鹤鸣叉着腰站在卧室里,走走停停,仿佛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向野翻到那本书的第 17 页时,他走进了衣帽间,扯下了那套和向野身上同色同款的睡衣,不同的是左胸口袋上,缀着和棒球帽上一摸一样的,嵌进指纹里的鹤体字“野”。

王鹤鸣拿着那套睡衣,直接走向卧室套间里的那间浴室。

这种时候,阅读似乎并不能让人冷静,向野觉得书上的那些文字,仿佛都在胡乱地飘移,甚至自作主张地组合成了王鹤鸣的脸。

她重重地合上了书,刚准备站起来,就看到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穿着睡衣的王鹤鸣,朝她走了过去,直接拦腰抱起,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向野佯装冷静:“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王鹤鸣面红耳热,嘴角带笑,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已经抱紧了。”

又走进了那间卧室,王鹤鸣慢慢放下了怀里的向野,他看着她,眼里是炙热的爱意,看得她眼神躲闪,脸上也泛出了红晕。

王鹤鸣看了一眼窗外,又伸手按了一下床头的触控屏,窗帘在缓缓地关闭,下一秒,灯光也突然静熄,他们融入了一片黑寂。

时至二月,凛冬已去,温煦春潮让天地万物慢慢褪去了沉眠的睡意。

春风轻柔地拂过大地,山川四野,充满了躁动的气息。春光吻照着湖畔的雪峰,时高时低;春雨落向起伏的山脊,时急时徐;春露缓缓滴落在青草地,时现时隐。

涌动的云层,拍岸的浪花,纷飞的雪沫,闪烁的星光,一江春水里,飘落了一尾摇曳的黑羽。

那辆开往春天的高铁,在疾速地穿山过隧,冲破漫长黑暗的一刹那,一道令人目眩的强光,融化了洒落在山野树梢上的,斑斑点点的,雪白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