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窗帘缝隙中露出像是熔金般的一缕日光,照在木质的地板上。

沈杳躺在沙发上睡觉,脑袋靠在徐意白的腿上。客厅里打着空调,他身上还盖着条小毛毯。

刺进来的阳光掠过他紧闭着的眼睛,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神圣的金,睫毛像是天使的羽翼,像是出现在云端的画面。

睡梦中的沈杳却皱紧眉头,他抬手捂住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

他梦呓着道:“徐意白……”

徐意白“嗯”了声,把手中的乐谱抬起来替沈杳挡住阳光,顺手把沈杳身上的小毛毯往上拉了一下。

沈杳缓了缓神,睡了一个下午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

他抬起下巴看着徐意白,很奇怪的角度,但是这样看徐意白也很好看。沈杳的手又开始欠,他抬手去摸徐意白的唇:“几点了?”

徐意白没躲开,他看了眼钟,回答道:“四点多了。”

沈杳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跪在柔软的垫子上,凑过去吻徐意白鼻尖上的痣,脖子上的碎发被风吹得飘动。

今天是他提分手的第七天,他和徐意白一起待在这间公寓的第三天。

他身上的临时标记连半天就没坚持到,唯一标识着标记后的咬痕也开始隐隐消失,重新变得光洁,他又像是个没有alpha的omega。

这几天的沈杳乖巧听话,时时刻刻地都要和徐意白黏在一块,徐意白离开他一会他仿佛都觉得不安。

他像是真的因为没有安全感才和徐意白提的分手,害怕自己任性做出的行为会让他生气,所以现在恨不得挂在徐意白身上。

沈杳搂住徐意白靠近,唇离得只有咫尺之距,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无声讨要着亲吻。

对视几秒之后,徐意白微微低了下头。

沈杳的手掌贴着他的脸颊,仰头吻住的时候,他跨坐到了徐意白身上。这个姿势很适合用来接吻,唇瓣贴合咬合着,沈杳仰着下巴吻得很主动,肩膀时而紧绷又放下,呼吸紊乱但是又不舍得停下,手在徐意白的背上无意识地**乱抓。

徐意白的手最开始是扶在沈杳的肩膀上,最后慢慢地下滑,停在了腰身上。

吻到最后又开始变味,徐意白一把抱沈杳抱起来,把卧室的门关上。

*

沈杳跟舞团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这本来是他给徐意白准备的冷静时间,结果因为那场混乱,他又拖着请了几天假。

一切都好像又复归原位,徐意白开车把他送到了舞团楼下。分别的时候,沈杳亲了下徐意白的脸颊。

他轻车熟路地走进舞蹈室,来得早,只有老师在。

卓冉听到动静,转过身关切地问道:“杳杳,来了?阿姨刚从外面回来,才知道你发烧了。我给你炖了锅养生汤,你中午记得喝掉。”

她和沈杳妈妈从大学就是好朋友,最后一起进了舞团,而现在,她成了舞团的老师。

“卓阿姨。”沈杳把肩背放下,回答道,“没事了,我发烧已经好了。”

他抱歉地笑着道:“汤的话我就不喝了,阿姨你拿回去给叔叔吧。”

沈杳的拒绝在桌冉的意料之中,她习惯性地无奈叹了口气。

沈杳母亲去世之后,她一直就想着要帮着照顾一下沈杳,但只在葬礼上见到了沈杳最后一面。

再次重逢的时候,沈杳已经上了大学,当年那个漂亮的小孩越来越发出众。

卓冉的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她想要去抱沈杳,但却被沈杳不着痕迹地躲开。

沈杳给她递了纸巾,他还记得她,叫了她一声“卓阿姨”。

可一直都和她保持着很生疏的距离。

结束训练的时候天色已晚,沈杳在停车场里找到徐意白的车。他把肩包一甩,坐进去就道:“去吃饭吧,我订了个位置。”

徐意白摸方向盘的手一顿,问道:“去哪里?”

沈杳蓦地笑起来,他的嘴角**漾,脸上的笑纯真漂亮。他把地址报了出来,是当年徐意白给他表白时订的那家高楼酒店。

他看着徐意白,没错过他脸上慢慢变得动容的表情。沈杳又问了遍:“去吗?”

沈杳知道,徐意白是个专情怀旧的人,他总是会被记忆最深处的柔软地方给打动。

徐意白紧束着的心理防线开始缓慢崩塌,他扶着方向盘的手滑落。他这几天一如既往地照顾着沈杳,对沈杳好。

他不拒绝沈杳的吻,也不拒绝他的亲密接触。他选择相信沈杳的话,相信他是因为太爱他所以才提的分手,但徐意白心里却依旧有了道迈不过去的坎。

他转过脸,紧绷着的唇角终于松下一些:“去。”

沈杳订的甚至是同一间包厢,里面的花瓶里依旧摆放着玫瑰花。外面的夜景像是星河,倒印在沈杳的眼底。

“我当时一走进这里,我就知道你要跟我表白。”沈杳托着脸笑道,“因为你太明显了,你想说什么都写在眼底。”

徐意白盯着他的脸,迟钝地缓过神道:“是吗?”

“是啊。”沈杳又笑,他在桌子下用脚碰了碰徐意白,“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很冲动……我以后不会了。”沈杳诚恳地看着他,“哥哥,能理解我的吧,你也会原谅我的吧?”

门外的小提琴声悠悠扬扬,旋律宁静。徐意白的手垂在腿上,他最后还是心软,像以前很多次一样。

“好。”他的嗓音干哑,点头道:“但以后不可以再说分手。”

沈杳开心地扑从椅子上起来过来抱他,徐意白抬手抱住了他。

他却又突然想到沈杳当初跟他提分手前也是这样,挖掘出他们之间的甜蜜回忆,把这变为一个能让他心颤的惊喜。

徐意白的呼吸平稳,却在想,那现在这真的又是惊喜和道歉吗,他接受了这个,沈杳又会跟他提分手吗?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沈杳却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着地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准备那支独舞吗?”

没等徐意白的回答,沈杳自问自答道。

“如果我们真分手了。”沈杳的声音又轻又缓,但听起来莫名的笃定与坚决:“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这句话沈杳没撒谎,他要在徐意白的记忆里,永远是最漂亮的样子。

这样才完美。

徐意白的表情微愣,他沉默许久,最后抬手摸着沈杳的脸颊,妥协地道:“我本来就会一直记住你。”

这家酒店的菜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吃到一半,沈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沈杳目光一凝,瞬间就有些倒胃口。

沈复林很少会给他打电话,也很少会这样莫名其妙地联系他,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放下刀叉,在徐意白的视线下,面色自然地接通了电话:“叔叔,怎么了?”

电话里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沈复林从来不会伪装,但现在电话里的声音却很温和,像是他平时在外才会戴上的假面。

“杳杳,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吃饭。”沈杳顿了下,又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家一趟。”沈复林的口吻又变得强硬起来,“把地址告诉我,我让司机来接你。”

沈杳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背,他安静几秒,最后还是垂眸把位置告诉了他。

他挂断电话,冲徐意白摇晃了几下手机,轻拧着眉道:“我家里好像有什么急事。”

话音落下,徐意白刚放松点的唇角又紧抿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杳,瞳仁深黑。

沈杳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他当初找的正好也是这个借口,没想到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徐意白不信他也很正常。

“上次是在骗你,但这次是真的。”

沈杳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他拍拍徐意白的手,当作安抚:“我这次真的是回家,你不也听到电话了吗?”

徐意白的眼神却依旧固执。

沈杳能看出来徐意白现在已经被他真正安抚住了,他继续牵住他的手晃着:“我叔叔让我回去,我不可能不回去,我保证我晚上回来。”

徐意白静静地看着他,他告诉自己,他已经选择相信沈杳,那就不要再猜疑他,猜疑是最影响感情的东西。

“你回去吧。”徐意白说,“沈杳,别再骗我。”

没过一会儿,沈杳的手机又响了,是沈复林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楼。

桌上的菜还剩下许多菜,沈杳让徐意白继续吃,自己匆匆地下楼。

徐意白盯着他的背影,他捏紧刀柄,轻声地自言自语重复:“不要骗我。”

沈杳坐上电梯,直降时能让人感觉到轻微的失重感。他猜测着沈复林到底是有事情,才那么急迫地回家。

他把手机拿起来,安静地输了串号码上去。晏知行的号码很好记,沈杳的记性又不错。

就算徐意白没发现,他也会把这张名片丢掉,但沈杳有给自己留条退路的习惯,晏知行的号码他当时在车上就背了下来。

黑车停在楼下,沈杳脚步停顿片刻,特别是他看到陈双从驾驶座走下来的时候。

他替沈杳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沈杳可以看到另一边座位上,晏知行被西装包裹着的长腿,还有那永远一尘不染的皮鞋。

他站在原位,迟迟不肯动身。

“沈杳。”

他第一次听见晏知行喊他的名字,声线冷淡,像是在发号施令:“进来。”

沈杳还是没动。

晏知行察觉到了沈杳隐约的抗拒感,不咸不淡地继续道:“我查了你的资料,还去见了你的叔叔。”

就算沈杳已经猜到了,听到这里表情还是轻微地变了下,他终于是坐上了车。

晏知行的车里没装车载香薰,只残留着皮革味道。

沈杳落座下来,他询问道:“晏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给了你名片。”晏知行的视线转过来,蓝眸深邃,“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沈杳礼貌地问道:“不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晏知行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优越的脸庞看起来却很不近人情。他应该没被人这样反问过,视线像是变得有形钉在了沈杳身上。

他终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沈杳的手搭在腿上,弯起眼睛笑着道,“我第一个要的东西,就是无论你答应要给沈复林什么,你都要违背承诺。”

晏知行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事已至此,沈杳完全放松下来,他转面看着晏知行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晏知行脸上没有波澜,却小幅度地转着手指上的板戒。他找沈杳那么多年,不只是因为那一夜春风,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标记过沈杳之后,他再也闻不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并且,他对沈杳的信息素产生了强烈的成瘾性与依赖症。

他只要闻到沈杳的信息素就会很难控制住自己,但他需要沈杳的信息素,就像病人需要药。

而且从那一晚之后,他的信息素稳定值一直处于一种极端,他经常会感到令人癫狂的躁郁。

吃药和抑制剂已经很难控制住他,他极需要omega信息素的安抚。

他这辈子也只能拥有沈杳一个omega。

这是一个致命的把柄,晏知行是个谨慎至极的人。在他确认自己能足够掌控沈杳之前,他不会把真相告诉他,甚至连几年前的事情他都不会告诉沈杳。

所以,晏知行只说:“我要你的信息素。”

医生告诉他这种病例都是双向,他找到这个omega,不仅是在救自己,也是在救这个omega。

否则常年下来,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彻底失去理智,因为没有信息素的安抚彻底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