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舒尘紧闭眼睛,别过头,一把将卿舟雪敞开的衣领合拢。

她终于回过神来,尴尬道:“师尊……你确实醉了。”

“没有醉。”卿舟雪端端正正地坐着,垂眸扫了她一眼,声音仍是冷清分明的,不显半分醉意。

云舒尘见她没有再有过激的举动,小心地松开了她。

卿舟雪一直在幽幽地盯着她。

面前的少女近来又长开了些,愈发像记忆中的模样。她垂头打开木盒时动作也很温婉优雅,勾起了卿舟雪很多的回忆。

云舒尘将一碗东西端了出来,舀了一勺,送到卿舟雪唇边。

“我在山下瞧见这个杏仁儿酪,虽是甜品,但是不会过甜。应该是你喜欢的。”

她声音温软,像是在哄人:“师尊,尝一尝?”

卿舟雪看着她,顺从地张嘴,任由云舒尘喂了下去,她尝了一口,便闭上眼:“嗯,还要。”

这是在撒娇吗。

她闭着眼睛,理所应当等待投喂的模样,极大地化尽了容貌的冷淡,显得可爱起来。

云舒尘心中微动,支起身子,挽袖一勺勺喂着,当最后一勺喂完时,她凑过去,吻了一下卿舟雪的眉心。

卿舟雪此刻的反应已慢许多了。她愣了片刻,抬手碰上自己眉梢中间,“是吻我么。”

云舒尘退开时还有些羞赧,结果她完全来不及害羞,卿舟雪又将衣领一把掀开,丝毫不顾及体面,“那——”

云舒尘暗道不妙,她再次摁住卿舟雪的手,将衣领子紧紧拢住。与此同时,她低下头来,恼羞道:“……你不要扯领子了!”

一下子过于生猛,她太年轻,有些招架不来。

被莫名凶了一下,卿舟雪反应了片刻,松开了手。她终于坐得放松了一些,半倚在桌旁,阖着眼眸,淡淡问道:“你不愿意碰我?为何?”

苍天有眼。在此时,面前这个女人世外仙姝端庄正直的模样,已经在云舒尘眼里彻底化为灰烬。

原来只是一副皮囊。

难怪能和自己的师尊搅在一块去。因为她对自己的徒弟求爱,亦奔放得如同长江水一泻三千里。

换而言之,她压根毫无顾忌。

起初自己的担忧——包括被正直的师尊厌恶,辜负她养育自己的苦心,现如今全部崩塌在了卿舟雪的几句话中。

云舒尘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真若这般容易,她反倒不进,会谨慎一些。

“我是谁。”

她仔细观察着卿舟雪的神色,靠近她耳旁:“你未认错人么?”

“你是,”她凝眸盯着她:“云舒尘。”

云舒尘满意许多,“喜欢尘儿?”

“嗯。”

云舒尘的心跳微动,低下头去缓了半晌,这时才有了点欢喜的实感。

她眼眸微抬,挑眉道:“那喜欢‘师尊’吗?”

“嗯。”

“……”

卿舟雪的领子被揪住,往前拽了一些。少女不悦道:“更喜欢谁?”

“嗯?”

卿舟雪感觉自己脸上像是被小猫呼了一个耳刮。

耳旁传来她不可置信的声音:“以前我未曾看出你是这样的人。既忘不了她,何苦来招惹我?”

“不对。”卿舟雪又有些晕,闭上眼道:“都一样的。”

她许是真的觉得热,扇了扇衣袖,半倚着云舒尘,缓了缓,轻声喃道:“你才不是我徒弟……你分明还记得我喜欢吃那个。为什么不要我了?”

云舒尘的腰身再次被束紧,卿舟雪睁开双眸,此刻真正流露出一份醉态来,颈处的肌肤都已经红了。

“师尊。”她只当她在说醉话,深吸一口气,第三次将她的衣裳穿好。

卿舟雪却有些恼她一次二次地为她拢衣。

一声裂帛骤然响起。

云舒尘无力阻止她,也不敢往下望,她只好看着她白皙的耳垂,怨道:“你怎么一点也不知羞。”

她现在仍比她矮半个头,只得将人吃力地拖起,摇摇摆摆地拽向床边。

一番折腾,终于将她盖上了被子。此刻卿舟雪酒意上头,只是虚虚拽了她一下,手攥着云舒尘的衣袖一角,随着睡熟而慢慢滑落。

云舒尘坐在她床头,眸光复杂地看向女人出尘的眉眼。

她算是守寡太久,寻自己为无人陪伴么?倘若如此,她才不想当她消遣时可有可无的人。

她幽幽地盯着她。既然师尊如此风流,这个也爱那个也要的,她……只亲一下不过分么。

云舒尘心里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停了许久。

卿舟雪宿醉后。

又是一次头疼欲裂。

她蹙着眉,手抚上了自己的眉心,按压良久,这才睁开眼睛。

今日难得起的迟了些。

她慢慢坐起身来,记得自己昨日喝了酒,云舒尘突然回来,她高兴中伴着丝丝辛酸,而后自己怎么就睡下了?

她低头一看,顿时愣住。

白色的寝衣化为了布缕,被人草草仍在地上,那痕迹应是撕裂的。

卿舟雪的体质特殊,修为变高后,就算被咬出血来,也不会留痕。她自知对着镜子审视一番,也瞧不出什么。

昨天是云舒尘把她扶到此处的。

卿舟雪头疼得很,一时不愿起床,靠在床头休息。桌上放了点残羹,尚未来得及收拾,而一旁摆着燃尽了的月灯。

月灯?

昨日是月灯节?

卿舟雪顿时清醒过来。

她记得曾经云舒尘说过,因她有魔族血脉,为了避免有孕,与她双修还是最好避开最宜采阴之时日。譬如月灯节,月相至阴。

远古女希氏族的生存环境恶劣,时不时要与东边南边凶悍的魔兽搏杀。为了存活,灵胎会自发着落于修为较高的一方,那么她……

眼下这境地,似乎不是很合乎时宜。

她蹙眉,摁在自己腹部揉了揉。

这一揉酒意上涌,那一处在抽搐,卿舟雪直犯恶心,险些趴在床头吐出来。

这个……的确是会想吐的。对于这些东西一片茫然的她,却道听途说过一些征兆。

顿感不太妙。

窗户吱呀一声被抵开。

云舒尘又从外头看了一眼,瞧见卿舟雪起了身,她便光明正大走进来,将那盏小月灯揣在怀中,准备拿走。

她见卿舟雪脸色苍白,忍不住停住脚步,又过去斟了杯热茶,“不舒服?”

“昨晚……”

谈及此事,云舒尘的神色有一瞬异样,她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将茶放在原处,“师尊,小锦饿了在挠门,我先去喂它。”

言罢便匆忙地走了。

此种神情疑似不打自招,好像已经没必要问什么。

卿舟雪于心底轻叹一声,倦怠地侧躺在**,无趣久了,她开始考虑孩子的去留问题。

云舒尘一路走了很远,微风拂面,她不知不觉又上了一梦崖。

昨夜心底里那个出尘脱俗的影子……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她本以为自己从此便不再迷恋她。

结果再一次看见时,只要与卿舟雪说说话,便不由自主念起她唇间的温软,小鹿又活了过来,再次撞死在心间。

她坐上一梦崖的秋千,在云层中**去。几只飞鸟停在悬崖旁斜出的树干上,吱吱喳喳地叫着。

秋千飘来飘去,但是云舒尘却感觉不到任何风。

为什么?

她伸手向前方,一圈御风的结界微微亮了一下,那朵小雪花再次围在她的身旁。

小雪花于空中凝成鸟形,圆滚滚的白色小雀,扑着雪做的翅膀,最终站在了她的肩头。

所有冷风严寒在法术里止息。

云舒尘双眸微怔,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只雪做的小鸟。然后伸出指尖摸了摸它,神色反倒沮丧起来。

她的神仙姐姐太过体贴入微,只可惜这些温柔在很多年前都是给别人的。

要是她早一点出生就好了。

秋千一晃一晃,云舒尘别扭着,在心底里给她寻了一堆理由——从小陪她到大的前道侣,哪里真那么容易放下。师尊坦言回答,正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

师尊在宽衣解带上十分豪迈,说明她……不拘泥于世俗眼光,这分明也很好。

她纠结地弄着胸前的一缕黑发。最后还是将那只雪做的小鸟给打散,任由冷风拂面,企图吹醒自己。

果然冷风吹不醒。

她没待多久,就用藤蔓将自己升了起来,踩上悬崖边缘。

云舒尘手里还提着那盏月灯,她走去了库房,寻了一个角落,将今年的新灯摆好。同往常的旧灯一样,全部陈列于此。

自她记事起,每年月灯节过得开心的话,就会将那年的灯笼留下来,摆在此处以做纪念。

卿舟雪特地给她扫出了一片空地,以满足她收藏东西的癖好。

云舒尘想到此处,也曾好奇过——卿舟雪是怎么知道的?

这盏月灯摆上去,打算暂且原谅卿卿了,她准备先去应下那一句“喜欢”,免得耗久了反失先机。

云舒尘扬起唇角,她转身踏过门槛,扭头一瞥,刚好看见卿舟雪靠在门边,扶着墙一脸隐忍。

她额间的发已经湿成几缕,似乎是很疼。

“怎么了?”

云舒尘快步走过去,正好拖住她有些失力的手。卿舟雪身子一直还好,她鲜少见她如此脆弱的模样。

“心里恶心。头晕。”

而且头也很疼。

云舒尘诧异道:“为何会突然如此?分明昨夜还好好的。”

卿舟雪扶着门框站直了腰身,她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云舒尘身上,似乎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自己也疑惑道:“可能是有孕了?”

什么?

云舒尘如遭雷击,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着卿舟雪,神色一言难尽。

没过多久,那眼眶一红,便气得泪都飞了出来。

“你……你到底,”少女好不容易聚拢的芳心,再次碎了一地,她的声音在发颤:“你到底还有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