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简陋的烤鱼,刚吃完不久,明明还大亮的天色,在十分钟内迅速黯淡。

本来,顾重年还站在二楼楼梯口,遥望远处在夕阳余晖下漂亮的金色雪山,但转瞬间,天色越来越暗,黑夜毫无征兆地降临。

伴随黑暗而来的还有严寒,西亚等人在这里住了几天很有经验,因而早一步升起篝火,但会想办法不让大量烟雾飘散出去。

“我们会轮流守夜,每人两个小时。”裴吉走到顾重年身边来,说,“你身体情况特殊,我跟他们说了,你不用守夜。”

“如果没记错,我才是战斗人员?”

“同时也是孕夫,”裴吉无奈地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请牢牢记得,你首先是个父亲,是你肚子里小生命的唯一依仗。”

顾重年垂眸,没再坚持。

老实说,就算让他休息,他也无法在这帮医疗人员的守护下,安心地睡上一晚,如果霍维伊在还有可能。

把身家性命交到一帮不会作战的人手里,顾重年还没那么心大。

四面门窗紧闭,凛冽的狂风拍打窗户,宛如魔鬼的号角在雪山之下拉响,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叫人心头发麻。

即便周围都关得紧紧的,室内还是有风在呼啸,整座小房子仿佛被狂风吹动而微微摇晃,随时可能要垮掉一样。

西亚裹着破破烂烂的棉被,往地炕里添加了柴火,碧玉般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

“不用害怕。”顾重年闭着眼靠在墙边,淡声说,“风而已。”

“太像妖风了。”因其他人都在熟睡,西亚小声说,“我还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总感觉好可怕。”

“以前都待在实验室?”

“嗯,我在帝国首都作为医学家而战斗,偶尔会去泽雪城。”西亚自豪地说,“别看我年轻,但我已经是顶尖医学团队中的一员了!”

他一副求表扬的神情,但顾重年没有兴致夸赞伊以外的人。

突然间,他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上微微震动的破损小电灯。

这座楼房没有通电,电灯只是摆设,只有火堆的光能给予光明和温暖。

西亚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仿佛在借助说话消磨恐惧,喋喋不休地说,“我们这次来极光要塞,本来是很机密的事,就算乘坐了军机,应该也不至于被敌对势力针对。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搞的……”

忽视西亚的话,顾重年径直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房屋后是一大片空茫的草原,一人多高的野草被夜间狂风吹得东摇西摆,而冷寂的月光里,好些诡异扭曲的人影静静地立着。

西亚也走上前,好奇地往外探头,“你在看……”

霎时,他眼睛放大,反射性捂住嘴。

一个个丧尸宛如恐怖电影里的鬼魂,悄无声息地于草地里游走而来,身形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靠近这里。

“怎,怎么办?”西亚颤抖着,六神无主。

顾重年沉默不语,只迅速将笼子里,白天逮住的野兔抓出来。

他取出之前从鬣狗身上取到的血,注入塑料袋里,绑在野兔身上。

“你要干什么?”西亚问。

“转移吸引力。”说着,顾重年放开手,野兔背负血袋,嗖地逃窜出去。

在它跑到离房子较远的地方,顾重年掂了掂石子,倏地弹射出去。

啪——

血袋破开,鬣狗的腥臭血水瞬间泼了野兔一身。

狂风让血的气味迅速挥散,那些原本安安静静的丧尸受到刺激,瞬间改变轨道,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朝野兔追去。

危机解除,西亚不可思议地说,“我还以为是用来吃的。”

顾重年回到原位,把脏兮兮的棉被抓到身上披着。

这该死的地方是真的冷,明明没有下雪,却比雪天更冷。

“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顾重年闭着眼睛说。

西亚惊讶地问,“为什么?”丧尸不是已经被引走了吗?

顾重年懒得解释,闭目养神。

清早,众人都得知昨晚发生了什么,心照不宣地准备转移阵地。

面对西亚的疑问,裴吉说,“叫你走你就走,小屁孩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吧,”西亚收拾了物资,又问,“那我们去哪?”

顾重年将昨天做好的箭矢捆好,背在背上,说,“去基地。”

“你知道回基地的路?”西亚诧异万分。

“往北方走,总能找到。”顾重年被鬣狗追得东逃西窜,不过大致能辨别,基地在北边。

昨晚的丧尸出现得太过诡异,不像是巧合游走过来的,在不确定当前情况之下,只能先离开这里。

这群人虽然都是医学家,但不是连走路都困难的老弱病残,他们能在茫茫雪山区域度过好几天,可见有一定自保能力。

出发前,众人在村落中搜寻了一番,找出生锈的镰刀菜刀等,在磨刀石上磨得发亮,当做武器。

至于食物,草原上可不会饿着人。

在顾重年的保护下,一群人往北方进发。

白天的草原相对安全,每走一段路,顾重年都会用望远镜眺望远方,确定前进道路上不会遇到凶猛的野兽群,最大程度避开风险。

入夜前,他们在隐蔽的山洞里待着,借以躲避寒冷和野兽丧尸。

火堆旁,顾重年摆弄微型电报机。

他发出的信息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都没有,霍维伊那支小队就好像人间蒸发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渐渐扩大,顾重年原本信赖着霍维伊,但此时此刻,也不免焦虑忧心,唯恐那只大金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出事。

裴吉走到顾重年身侧坐下,问,“你配偶也是军部的?”

“嗯。”顾重年简单回应。

“是在学院里认识的,还是相识于军部?”裴吉羡慕地说,“我也好想结婚生子,但是老实说,在这个随时可能送命的末世里,家庭反而是负担。”

顾重年拿起一根树枝,扒拉燃烧得很旺的火堆。

家庭,是负担吗?

不,只要是能相互依靠,永远信任,即便面对再大的艰难险阻,也能携手并进,这就算不上累赘。

但是……

顾重年摸摸小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成为伊的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