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亭絮帮他擦完身体,便找了套睡衣给他换上。接着他又游**了岁柏年家中一周,好不容易在客厅的抽屉中找到了半盒感冒药。

“柏年——”

那个哄小孩的声音又在耳畔徘徊,岁柏年下意识地应了声,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和缱绻。

“先起来把把药喝了再睡。”

岁柏年意识朦胧,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微微仰头,就着他喂过来的姿势几口解决。

喝药的模样倒是挺乖,他的手虚虚搭着白亭絮的手腕,喝到最后只残留了几滴水在嘴角,被白亭絮抹掉了。

白亭絮重新给他掖紧被子,俯下身去,额头贴紧他的额头,却被那温度烫得蹙眉。

他又转身继续游**,寻找还有没有剩余的退烧贴。

“叮咚——”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两声,白亭絮赶忙先过去开门。

“咔嚓——”

门锁转动,紧接着先出现一声慈祥温和的嗓音,“小柏啊,我来给你过——”

玄关处老妇人换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白亭絮,登时歉意地欠了欠身,“对不起对不起,走错门了——”说着她就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看了眼门牌。

“嘶,没错啊。”老妇人微拧着眉小声嘀咕着。

白亭絮拉住她,看着她大包小包的东西,忙过去帮她提着点,“没错,这是岁柏年的家,您快进来吧。”

外头风雪还在孜孜不倦地狂舞,老妇人身上披着风霜,夹杂着未散尽的寒气。她裹紧身上的披巾,拍了拍肩角上不小心沾上的雪花,稍稍往下移了老花镜,端凝着白亭絮。

“你一定是我们家小柏的对象吧,欢迎欢迎。”老妇人又换上了一副微笑,满脸慈爱地看着白亭絮,跟着白亭絮进屋。

“不是不是,我是他朋友。”白亭絮登时一惊,连忙摆手,只是耳尖慢慢爬上一层粉。

老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哦......那误会啦误会啦。不碍事,朋友也是一家人!”她边说边搁下带过来的东西。

“没事。”白亭絮笑着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不好意思,请问如何称呼?”

“对,你瞧我。”老妇人拍拍脑门,“我啊,姓岁,是小柏的院长,你可以跟着小柏管我叫岁妈妈。今天不是他生日嘛,我就赶着过来给这孩子过生日。”

“对了,这孩子呢,怎么不见人影呢。”

白亭絮给她倒了杯热水驱寒,回答她的问题:“院......岁妈妈,他发烧着呢,现在在卧房休息。”

“什么,这孩子发烧啦?我得去看看。”

岁妈妈说着就撑着腿起身,白亭絮赶忙搀着她,就见她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岁妈妈熟练地打开一个抽屉,取出里面的退烧贴,给岁柏年贴上。转身时,她望向跟在身后的白亭絮,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每次都不懂得照顾自己,生病了也不知道吃药,常常是我打电话给他不接,我才知道他生病。”

说完她这才注意到了白亭絮那半干的头发。

他们悄声出去,关上房间门后,岁妈妈赶紧拉住白亭絮,触及他略带潮意的衣襟,不由得紧张,“孩子,你刚才淋雨了吗,快快快,先去洗个澡,我先去给你煮碗姜汤。”

白亭絮本来还想说不用,没有换洗衣物。但看到她急切的神情,不由得应了下来。

两分钟后,白亭絮被岁妈妈推着进屋,而面前的衣橱排满了岁柏年的衣物。

随意穿他衣服不好吧。

但是按照岁妈妈的话讲,岁柏年应该不会介意。

于是他挑了一件宽松的白T和黑色运动裤,偏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岁柏年,一咬牙就进了浴室。

岁柏年的衣服太大,白亭絮这小身板根本兜不住。黑色运动裤倒是正常,偏偏这白T不仅袖子长了一截,衣摆也没过了腿根,白亭絮这才切身体会到岁柏年不仅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宽了一圈。

头发还是吹了半干,从浴室出来时,岁妈妈已然端着碗姜汤递到他手中,一脸慈爱地往他身上瞟。

他有些尴尬,忍住没发问,却听岁妈妈语重心长地一句:“看来以后要让小柏多给你买点好吃的。年轻人,还在长身体。”

白亭絮放下碗,不好意思地又强调了一句:“岁妈妈,我们不是......”

“我懂,我懂。年轻人别害羞,都是过来人。”岁妈妈说着,就拿起他的碗进了厨房。

行.....

您说是就是吧。

这回白亭絮没反驳她,反正吃亏的是岁柏年,又不是他。

他跟着岁妈妈进了厨房,像上次岁柏年帮他一样,帮岁妈妈拾菜打下手。

岁妈妈手艺一绝,仅仅从起火烧油爆炒葱姜蒜就能看出她厨艺了得。白亭絮刀工很好,胡萝卜在细腻的刀工下整齐成丝,就着搅拌好的鸡蛋一并送入院长的手中。

他们配合得绝佳,洗菜切菜炒菜顺畅得赶超一条龙服务,毫不拖沓。片刻,一道鸡蛋炒胡罗卜丝闪亮出锅。

卖相特别好看,油汪汪的胡萝卜丝配上金灿灿的成块鸡蛋,再撒上葱花点缀,在厨房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鲜亮。香味登时充斥着狭小的厨房,漫上油烟机,亲吻天花板,惹得白亭絮端着往鼻底一凑。

“好香!看来有口福了。”白亭絮夸赞道。

岁妈妈登时笑了,“待会多吃点,小柏等他醒了再做给他吃。”

白亭絮笑着点头,又投身进了下一道菜中。

“对了,孩子。”岁妈妈突然开口,偏头看向一旁挑着虾线的白亭絮。

“嗯?怎么了?”

岁妈妈讪讪笑了两声,说:“瞧我这记性,一直都没问你叫什么。”

闻言,白亭絮也偏头朝她一笑,“没事,我叫白亭絮,亭台楼阁的亭,随风飘絮的絮。”

“好名字。那我喊你小白。”岁妈妈给那条正发出滋滋声的鱼翻了个面,蓦然想到什么,又说:“诶,那不是跟我们小柏发音差不多,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也行?

白亭絮不由得感慨岁妈妈的脑洞。虽然年迈,但看着心态很年轻。

白亭絮只能陪着笑。

这上了年纪的人,一旦打开话匣子,想关上就难喽。岁妈妈往锅里倒了适量清水,锅盖一盖,开始找白亭絮唠嗑。

“我们小柏这孩子啊,犟起来是真犟,善良也是真善良。”

白亭絮继续手头的工作,只是偏眼看向她,认真听着她讲。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啊,这孩子跟别人处不来,天天跟人打架。一被打哭就往我那跑,我总会给他做顿饭。”

白亭絮耐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登时忍俊不禁。

岁妈妈叹了口气,“但我每次问他为什么跟人打架,他总是不吭声。”

白亭絮眸低一动,问出了声:“为什么?”

岁妈妈看了他一眼,扑哧一声,“瞧把你紧张的。孤儿院以前有很多流浪猫,这孩子喜欢得紧,一见着其他孩子捉弄那些猫,他就气不打一处,直接上前跟人家理论。”

怪不得白白喜欢他。

“我们小柏犟起来可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点白亭絮倒是没看出来,将手中挑好的虾放一旁,又去处理早腌制好的鸡肉。

他问:“会吗?”

岁妈妈没回答他,掀开锅盖,接过白亭絮递过来的盘子,捞鱼出锅,撒上酱料,点缀香菜,就算完成了。

她又开始热油,这才说:“那可不是,我老了,就盼着他娶妻生子。”

闻言,白亭絮切着鸡肉的手一颤,偏了个方向。

“以前我老是催他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他每次都答应,可我看得出来,他那是敷衍我呢。”岁妈妈说着,撅起了嘴,模样带着一丝不满。

白亭絮不知道该如何作声,只能应了句“嗯”。

却听岁妈妈毫无征兆地说:“看来你是真喜欢我们家小柏。”

“啊?”白亭絮登时被问得一愣。

有这么明显吗?

岁妈妈不由得觉得好笑,她没回答,只是又说:“直至有天他回去看我,跟我说他喜欢男生,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

说这话时,她的眼神还沉浸在回忆中,看不出什么神情。

白亭絮将鸡肉装进盘中,停下手头的动作,偏头看向她,“所以,您见了我才会以为......”

岁妈妈登时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压低声线说道:“那个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我觉得我们小柏啊,会喜欢你。”

会吗......

白亭絮不自然地笑了笑,又问道:“那您现在为什么接受了?”

“哎呀,我都年过半百,快入土的人了,只要小柏高兴,我也就无憾了——”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哗——”的一声被打开。

“什么入土,赶紧敲三下木头。”

岁柏年的身影冷不丁地出现在门外,佯装不悦地看向岁院长。

“你醒啦?瞧我这嘴,呸呸呸。”

岁妈妈也不恼,顺着他的意敲了三下木柜。

岁柏年这才笑了,他的声音不似之前那么低沉,笑声隔着胸腔振涌出来,登时三人笑成一片。